自涂山铃出现,宋潜的余光便一直注意着她,余光中她没有靠近,而是渐渐退出了他的视线范围,他终于放下了一直拿在手里的杯子。
他起身离席,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薛晋瞄到宋潜离场,还举着酒杯喊:“子牧,马上就开席了,你哪儿去?”
花容挑眉看着宋潜的背影,嘬了一口酒,用力把薛晋拉到了身边,“他根本不想理你,你叫他干嘛!喝不喝酒,不喝酒我走了!”
薛晋又想喝,又怕喝多了。
新年宴时,他喝多了抱着道祖的腿哭诉“娘,我好想你”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实在怕再出丑,正在为难,花容却已经拿起酒壶,壶嘴对着他的嘴巴就是一通猛灌。
薛晋被灌得晕晕乎乎的,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花容一松手,薛晋就滑到了桌子底下。
孙密看着他们,无奈地直摇头叹气。
宋潜步下台阶,走向长案。
顾怜注意到有人走了过来,她停下了筷子,紧张地喊:“阿铃姐姐。”
涂山铃叼着烤猪肉回头,就见皎皎明月般的宋潜朝她走来,她端着碗迎了上去,还没有说话便已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举筷把一块烤猪肉塞进了宋潜嘴里,“好不好吃?”
烤乳猪肥得很,与宋潜很不配,他细细嚼过咽下后,却说:“好吃。”
顾怜看看涂山铃,又看看宋潜,气虚地唤:“阿铃姐姐。”
涂山铃眉眼弯弯地把一块烤猪肉放进顾怜碗里,还摸了摸顾怜的脑袋,“还在长身体呢,你多吃点。”
宋潜淡淡看着顾怜。
顾怜往后缩了一下,“阿铃姐姐。”
涂山铃倏然回头,“阿潜,你不许欺负她,她还小呢!”
宋潜:“……”
从那天开始,宋潜和涂山铃这个铁打的二人组,有时候就会变成带着顾怜这个小尾巴的三人组。
而顾怜唤“阿铃姐姐”的声音则响遍在竹山的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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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铃姐姐。”顾怜的声音仿佛跨越时光长河而已,响彻在两人的脑海里。
涂山铃微微垂着双眸,视线定在地上,却没有焦距。
宋潜几次抬手,又几次放下,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抓住了涂山铃的手腕,带着她往窗边走。
老鼠感觉到宋潜恐怖的气场,赶紧让出条路。
宋潜指着太阳,“太阳尚有不及处,岂可人能顾全时。”[1]
涂山铃难得一本正经地看着太阳,嘴里却道:“金乌啊金乌,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你们兄弟十个同挂天空的威武场面了,已无人记得了啊。”
宋潜:“……”
他深刻地反省,这真是一次失败的谈话!
十日当空,确实是哪里都照得到,连黑夜都被逼退了。
涂山铃觑着宋潜的神情,噗嗤笑出声,“逗你玩的!让你这笨嘴拙舌的人劝慰我,当真是难为你了!”
宋潜不知该作何表情。
涂山铃却踮起脚抱住了他的脖子,“不过……谢谢你。”
她放下手,又恢复洒脱不羁的模样,“动物尚且明白崽子大了要放手让它们出去历练,我又岂会不明白?况且我出事时,顾怜已有十九岁,不能算是孩子了,她如果连一点风浪都经不得,被自然法则淘汰,我也无话可说。”
宋潜:“明白就好。”
涂山铃抓住宋潜的袖子,“给我几颗丹药。”
宋潜敞开袖中空间,任涂山铃挑。
涂山铃嘀嘀咕咕的,“怎么都是高阶丹药,你都不带低阶丹药随时准备赏人的么?”
宋潜确实不需要备低阶丹药。
宋家的小辈隔着一千米都能分辨出迎面来的是重光君还是湛源君,看到是重光君,他们在自以为没引起宋潜注意的情况下,快速缩头缩脑地跑了。
然而他们的举动看在宋潜眼里,真的非常明显非常突兀,宋潜只是不跟他们计较罢了。
涂山铃放弃了找丹药,高阶丹药的药力不是普通鼠辈可以承受的,她在角落里翻出几张银票,递到老鼠面前。
宋潜震惊地看着涂山铃。
涂山铃却相当自然地道:“拿去给兄弟们买点好吃的。”
头鼠人立起来,朝涂山铃作揖,吱吱叫着接过银票,离开了。
老鼠如潮水般退去,如来时一样,并没有引起任何恐慌,也没有造成任何危害。
只是几天后,某小镇的粮仓一夜之间被搬空了,驻守当地的仙门世家前去查看时,惊奇地发现地面上留着几张银票,然而粮仓里没有任何人活动的痕迹,只有老鼠的足印,一时引以为怪谈。
涂山铃施法将屋子清理干净,回过头来,却见宋潜还看着她。
她捧着脸笑着道:“我就这么好看,你看得不错眼?”
宋潜的目光中就带上了些许谴责,不过后脖颈却悄悄红了,“不是。”
涂山铃控诉:“好哇,你说我长得丑,我只是换了副皮囊而已,是,这副皮囊确实没有大妖的皮囊惊艳,可也不丑啊。”
宋潜额头冒汗,“不是!”
涂山铃挑眉,“还说不是,不是什么?!”
宋潜:“……”
涂山铃又成功逗了逗宋潜,心情相当美妙,决定高抬贵手,“你有问题想问我是不是?想问就问,我知无不言。”
宋潜:“鼠多,恐成患,何以如此做?”
涂山铃笑得连连摆手,“不是我,我没有!我跟你讲,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是人的专属技能,动物也会啊。”她伸指在自己脖子上转了一圈,“我敢赌一个头,那只老鼠肯定回家跟老乡显摆了,说哎呀呀我如今飞黄腾达了,开始帮天乐元君办事了云云。”
宋潜看着涂山铃的动作,听着涂山铃的话,一时间五味杂陈,他别开了脸,正巧看到夏江匆匆走了过来。
他顺势转移了话题,“出事了。”
涂山铃顺着宋潜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夏江神情凝重,步履沉重。
她不喜欢这种氛围,她所有的负面情绪存在都不会超过十几息,她向来信奉,问题产生了,那就想办法解决问题好了,没必要想太多。
她当即朝夏江挥手,笑着喊:“小江江,最近跟浣花仙长相处得如何啊?”
夏江听到浣花仙长这四个字,面皮狂抽,心肝狂跳,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左脚打右脚,平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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