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奸捉双,拿贼拿赃。
虽说宋使被人捉弄了,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西秦人干的,但人家做的干净,一点手尾都没留下,怎么办,只能凉拌。
翟如璧准备再回宫去问国主要章程,哪知甲寅却不依了,给个说法再走,打搅某家用早就算了,上千甲士围着,什么意思,当老子好欺负不是,来人,备甲。
翟如璧一愣,见甲寅果然大张着手,有亲卫迅速的为他套甲,西秦好用纸甲,穿着方便,翟如璧脑子里还没想好措词呢,甲已披好。
甲寅自己收着腕口的系索,冷笑道:“要给说法就快,某急性子,百数内若没有说法,那就让某的兄弟说话,张燕客——”
“有。”
“锋矢阵。”
“诺。”
翟如璧大惊,这才省起眼前这位就是个二楞子,忙拱手道:“甲将军且先消气,这城内军民百姓数十万,妄动刀戈总是不好,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
“商量个屁,是你们先派兵包围的,军民百姓数十万,吓某?兄弟们,告诉他,我们虎牙军口号是什么。”
“向前,向前,向前!”
甲寅接刀长笑:“老子不喜欢读书,但最喜欢书中的那句话:虽千万人吾往也,这才有英雄气概嘛,你说是不是。”
翟如璧额间冷汗就下来了:“甲将军且先消气,某这便撤军,只是事半两国邦交大事,请甲将军稍安勿燥。”
角落里的顾明楼见夫君演的差不多了,也适时出口道:“夫君,出行前陛下怎么说的。”
甲寅将手中战刀往桌子上重重一拍,怒道:“就你啰嗦,滚。”
顾明楼晃了晃手中一块铜牌,甲寅便不言语了,一屁股坐下生闷气。
所以滚的是翟如璧,他一边急步往外走,一边心想,怪不得要带着如夫人出使,原来是专门管他的,不行,这关于西秦的方略,是不是要调整一下了。
西秦的快速崛起,南唐君臣大部分人都不当一回事,主要原因是中间隔着江陵,以及北宋去年一战而定扬州的战绩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所以,对南唐来说,兵强马壮的北宋,才是最具威胁的敌人,也是最需要巴结的对象。
至于西秦、吴越,不过是普通的邦交往来罢了,互相敬个礼节,面子上你好我好也就是了,不值当下太多功夫。
所以,吴越的使者,来的快,也走的快,却是没有与宋秦使者有交集。
而南唐之所以没有让宋秦两国使者赙祭了便走,是因为再过两天便是十一月初一了,南唐国主除服,召开登基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如此盛事,当然要参加。
只是,这事情有些不妙。
李煜把眉头皱成了倒八字,急火上燎使的牙龈肿痛,时不时的要吸一口冷气。
紧急议事。
自李景洗刷了权臣后,冯氏兄弟却依旧荣华富贵,冯延巳于去年冬病逝,谥号“忠肃”,冯延鲁则被北朝放归后立马拜户部尚书,又因与李煜诗词相得,再成当朝红人。
“国主勿需太过焦虑,观西秦行事,不过是与北宋交恶过甚,这才有不智之举,事虽发生在我大唐,但我大唐最多是治安不严而已,说起来颜面略有损失,但损失更大的是北宋,有事要找,也是找西秦正主,眼下,只能好言劝慰,多赐金银,实在不行,杀了那两歌伎,再不行,锦楼的伙计掌柜也下狱一拨,如此,可略消宋使心头之恨。”
兵部尚书陈继善的话音刚落,冯廷鲁便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那就任由西秦使者逍遥法外?”
“无凭无据,能耐他何?”
翟如璧则苦笑道:“若如此,也就只能好言劝慰,在金银珠宝上下功夫了,歌伎杀不得,否则锦楼外围,数千百姓的愤怒更是大麻烦。”
李煜点点头,对冯廷鲁道:“安慰宋使的事,便由冯卿多费心,等下去内库府,多挑些奇珍。”
“臣遵旨。”
“至于西秦……韩夫子有何高见?”
韩熙载这两年也开始得到重用,官至吏部侍郎,兼监修国史。他雅量高致,时人皆谓其为神仙中人,敬称“韩夫子”,就连李煜一时也改不了口。
见李煜见问,韩熙载略一沉吟:“过去的,只能想办法弥补,但今后,却不能再有类似之事发生,甲元敬那厮,好武成痴,据说当年还曾与宋皇讨教过武技,臣意,让其在馆驿内闲着,搞不好再惹事端,不如多选军中武技高强者,陪其演武论剑,顺便监视管控。”
“妙,正该如此,以研讨武技为名,他也没有话说,只不知军中哪几位将军可担此任?”
冯廷鲁接话道:“人多未必妥当,臣举荐一将,只他一人便可稳住大局。”
“哦?”
“国主可是忘了神武统军郑彦华乎。”
李煜一拍脑门,大笑道:“果真是忘了,来人……”
……
瞎搞,也能搞出名堂。
这是顾明楼眼眸里的星星,觉着夫君太有本事了,然后听说门外候着的将军是双刀好手,眼神更亮了。
“这一回你就别掺和了,得留个底牌,把刀收起来吧,你只有泡茶的份。”
甲寅对腰间软肉被掐住毫不在意,轻轻一指弹在她那光洁的脑门上,嘻哈一声笑,便出门会客。
据说这郑彦华的武技只差林仁肇一线,可要好生会一会。
然而见面了却大失所望。
对方不仅黑瘦、还矮小,仿若一只野猴。
脸上没有三两肉,高颧骨,小塌鼻,一双眼睛深凹进去,眉骨却张扬的戗着,一张嘴巴倒是广阔,如被弹弓撑着一般,左右嘴角被抿撑起两道深深的法令纹。
肤若黑缎,不见一根胡须,就连眉毛也十分的稀疏,这般面相,实在大异常人,据说只有三十四岁,但看起来,说五十都有人信。
不过人虽黑瘦,往那一站,却是刚稳非凡,宛如崖岩。
“大唐神武统军郑彦华,见过甲将军。”
“原来是郑将军当面,闻名久也,啊,这不是客套,四年前就把将军名字牢记在心了。”
甲寅对这位第一眼看上去令人失望,第二眼看上去让人炸毛的家伙展现了他特别的热情,屁股未落座,想问的话便问了出来:“看将军走路,膝盖微有前倾,似直非直,似曲非曲,不是马步,也不是弓步,是何道理?”
郑彦华笑道:“甲将军好眼力,这是走船步,末将出生在海船上,十岁前,基本都是在船上度过的。”
“噫,不是说将军乃宁化人么,不靠海吧?”
郑彦华毫不讳言,自嘲道:“家贫,父母皆受雇于海商,跑船为生,稍有积蓄,这才回到宁化务农。”
甲寅重重一拍桌子,欢喜笑道:“郑将军光明磊落,真性情人,某就喜欢这样的脾气,来人,摆酒设宴,去把三番酿搬几坛进来,某要与郑将军一醉方休。”
“诺。”
“啊郑将军,听说你入伍前曾打死过大老虎,这才扬名乡里,说说,是怎样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