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城,御驾行辕。
军议进行中。
“如今蕃部会盟已经举行,估计最多十天时间,就会举兵南下了。”
“会盟情况如何?”
“据细作探报,出帐时有近半数的首领脸色不愉,具体情况却是不得而知。”
“嗯,要想办法,把羌人训鹰的本事学到手,加大力度发展信鹰、信鸽的培育,我军情况汇报下。”
“是。”
沈秉礼指着沙盘上的萧关道:“此为防守第一线,李行本已在城外广布鹿角,陷马坑,以及土雷罐,党进北上后,又在关外斩首坡立一木寨,以为屏护。”
“秦州也做好了应敌的准备,沿边四砦,陇平、落门、四门、甘谷皆已充实兵力,多备火罐利矢,加构防御工事。”
“赵赞率步骑三千,于瓦亭川和漳川交汇处立寨,此为新寨,又孤悬在外,最是凶险。”
秦越探出身子,仔细的看了看沙盘,点点头道:“他选择在这设点,必是详细商议过的决定,应该不会盲目冒险的,阶州情况如何?”
“韩通将军已在七天前赴任,城外正在大兴土木,据说……因坚壁清野策落实不到位,大为肝火。”
“太平时可以商量着办,临战,必须有决断,下级必须无条件配合,凤栖兄,拟道政令下去,措词严厉些,嗯,韩伯达都有这情况,党进赵赞可能面临的情况更严峻,士行兄,代我写封信,对这些将军们把话说明了,我大秦,只以国事为重,没有降将不降将的说法,只管放手去干,军法当面,人人平等。”
“是。”
“把杨登抽调回北战区,带上他的宣传队,重点做好老百姓的宣传工作,要有危患意识,要树拥军典型,要营造军民油水情的和谐,秋言呐,你这块也要加强观察力度,坚壁清野必有大损失,但不能让老百姓吃亏,更不能让别有用心之徒混水摸鱼,非常时期,当峻法以肃。”
“诺。”
秦越坐回位置,轻呡一口茶,对全师雄道:“你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蕃部若是南下,光守可能不行,等这边腾出手来,必须反攻打痛了,他们才知道挑水找错了埠头,所以,橐驼必须趁早预备,以为行军之需。”
“提醒的对,真要深入腹地,没有驼队不行,这事,得找沙州曹氏和甘州回鹘,凤栖兄,你看安排一个使团,快马加鞭。”
“好。”
“前方战事如何?”
“宋炅因为屁股受伤只能在长安坐镇,宋军没了牵绊,反而打的有声有色了,交锋两次,对方都极为克制,坚持打防守反击,虽不好看,但我军也没什么好处得到。”
“中原兵大都是百战老兵,在兵源上其实优于我军,不过精气神与装备就不好与我军比了,就这样耗着吧,这内战打的,我实在下不了狠手,想来天气一转寒,对方有坚持的就少了,还是多行攻心之计。”
施廷敬委婉提醒:“可我军也会渐疲。”
秦越嗯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一两个月我们还是耗得住的,实在不行,物资刺激。”
“是,可再拖下去,我们立马就是两线作战的局面,万分凶险,要不……也学伪宋,许以重利,暂时联合……”
“此议,断不可行。我有坚定御敌之决心,伪宋未必有,这种困难,是暂时的,甚至是……虽然它来的早一些,但却能淬炼我大秦军民的意志,这是一道成长中必不可少的大坎,迈过去了,就是坦途。”
“可……”
秦越往椅背一靠,笑道:“放心,我军必胜,那话怎么说的: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曾梧眼睛一亮,拍案赞道:“好对子,好气魄。”
“前人故智,我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
……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
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
三千越甲可吞吴。
因着这副名联,百二秦关的范围扩大了,代指整个秦地,实际上最早的出处乃是古武关。
这古武关指战国时的武关,位于吊桥岭巅,这道岭是秦楚交界地,不仅有关,还有界碑。
因为此关扼山川之险,控关隘之雄,秦楚交战多年,楚军始终未能西进武关一步,是楚军的噩梦阴影,楚怀王更是被执于武关,是为国之耻恨,所以史记有赞:“百二秦关,势如建瓴。”
为何守军能以二敌百?
因为该岭高峻而陡峭,其路不容并骑,道路于山腰盘曲而上,左危崖,右绝涧,每迈一步都胆战心惊,好不容易登了顶,关门前又有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阴气深深,吊桥一收,神仙难过,因为这,武关又有“关门不锁敌难犯”的美誉。
据传,这裂谷下阴气太重,夜深人静时,时有娃哭,不是傻大胆,都不敢在这关上呆,所以后来太平时,这关城便往后移了五里,吊桥岭成了武关的外廓,平时都无人值守,只早晚有戍卒来收放吊桥。
甲寅南征北战整十年,算是见多了世面,但真的行进在这吊桥岭处,也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百二秦关,盛名不虚。
在这险道上,任你千军万马也是无用,只能用命填推,步步前,步步危,冷不丁的山上就有滚石落下,敌踪未显,人马已死伤十数人。
好在先锋花枪、石鹤云都是临阵经验最丰富者,往往能提前判断危险,令后军躲过大部分的危机,饶是如此,一个时辰的路程,硬是拖延了整整一天,到达吊桥岭巅时,已是夕阳西下。
先锋已在巅峰立住了阵脚。甲寅令大军在岭道上歇着,自己策马上了巅峰。
却见已方人在敌军射程内,但双方都没有击弩,而是竖橹顶盾,静静的观察着对方。
深涧对面,便是据墙而守的宋军,墙体早已布满苔藓,枯黄与墨绿交织出陈旧的颓废之意,吊桥一样的老旧,但因为天天使用,反而焕发出厚重结实的生机来,四条粗大的铁索漆黑油亮,在山风的吹拂下不住的晃荡。
“对面守军最多三百人,人多了无立足之地,用投石器抛火药罐,同时配合弩矢就能将敌军击垮,但是,你看,敌军不仅把吊桥收起了,基石底部还放了整整十个火药罐,摆明了一有不对便放火毁桥,此桥一毁,我军可就进退两难了。”
“涧有多深,多宽?”
花枪顿了顿大橹,郑重道:“某去探过,深不见底,掉下去一定粉身碎骨,宽度足有三丈,哪怕你我,不着甲的情况下,不借力也是难跃。”
甲寅抹一把脸上油汗,没好气的道:“断头路呐。”
“怎么办?”
“既然上了这山顶,就不能退下了,令中军上来,把橹墙再搭两层,我们就在这阵前出主意,想招,我就不信了,还有过不去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