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只有情难尽,何事名为情尽桥,自此改名为折柳,任它离恨一条条。”
灞桥折柳,千年传唱。
实在是因为灞桥对关中人来说,太重要。
如果长安是关中之心脏,那么灞桥就是长安的心脉搭桥。
“惟于灞,惟灞于源,当秦地之冲口,束东衢之走辕,拖偃蹇以横曳,若长虹之未翻……”这是王昌龄在其《灞桥赋》中开篇。
长安以东,各条主支交通干线都要在此汇聚,若是被秦军扼住此桥,那么宋军的最后一口气也就被扼住了,秦军二万五千众气势汹汹的自蓝田北上,宋军又怎可令其得逞。
长安城外最早布防时就有两寨设立,一为城东灞上,二为城西南细柳,闻秦军至,灞上守军严阵以待,城中捧日铁骑汹汹而出,拟行拦腰截杀之策,又有细柳营中守军绕到秦军后方,准备来个兜底包抄。
秦军的应对之策十分简单,步抗骑,骑克步。
二万大军背水结阵,辎重大车首尾相接,铁环相连,呈扇形圈于阵外,十分厚实,再加上犬牙交错的拒枪,一段段乱七八糟丢放的铁丝圈,以及迅速挖成的两道濠沟,就形成了攻守兼备的大阵,十分厚实。
秦越也算是老行伍出身,但他自虎牙军成建起,就长期负责内务,少有冲锋陷阵,所以在战阵上,论临阵指挥,现在连赵山豹都不如,更别说和木云向训比了。
可他是穿越者,有着其它人都没有的先进意识,所以辎重营、工兵营的王牌技工比黑虎骑的军饷还来的高,重赏之下有勇夫,再加上他时不时到现场稍加点拨,用他见过的“猪跑”样子给技工们开窍,各项发明接二连三的创新,在军械的发展上,已经甩开宋军三条街。
秦军的辎重车,就是武钢车,且又换了新,每辆车上都有大杀器,或是大号克敌弩,或是铁臂抛弹器,贾韬搞成的滚珠轴承成了杀敌利器最关键的组件,他也因此而成了没有首级军功就晋升为飞熊准将的两位大匠师之一。
另一位是把自家祖传制槊秘诀拿出来共享,而导至秦军弓弩技术突飞猛进的原“铁筋槊”第七代传人魏昌和。
古人都习惯秘技自珍,甚至传男不传女,很多珍贵的东西也因此而失传。弓与槊都要讲究一个韧性,在选材上也有殊途同归之妙,但制作上异曲不同工,想让这两路技术合到一起,秦越颇下了一番诗外水磨功夫。
秦军敢步抗骑,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当年河东行,符彦卿所授的“人事军律”,秦越如获至宝,后来更是与木云详参,结合虎牙军的实际情况,以及秦越来自后世的记忆,掰开再揉合,就形成了自己特有的东西。
这种标准化作业,贵在平时坚持训练,把流程潜移默化到骨子里去,乍一遇敌,才能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形成高效率的变阵应敌。
步兵大阵是个扇形阵,骑兵却聚在一堆,全在左后,有别常理,却因为打法也大为差异,敌大军一至,骑兵就将一分为二,一部去冲自西北兜转来的敌后军。
排阵之类的事务自有副将在负责,主将暂时都在中军本阵候命,甲寅见步军大阵迅速结成,又忍不住了,挥手扇扇腾起的漫天黄沙,对李儋珪道:“李将军,你比我经验更足,这侧翼机动的重任,还是你担着为好,后路敌军,就该我这年青人去冲阵。”
李儋珪怀抱铁枪,只是狞笑着,眼神却微微上白,一副懒的理你的样子。
充当后阵预备队的史成闻言笑道:“虎子,我们换。”
“滚,你这蛮部女婿,有点样子好不好,部下赤脚,你穿皮靴,要不要脸。”
史成冲前就一个肘勒勒住甲寅的脖子,结果连扳两下,扳不动,只好松了手,怒道:“打人不打脸,下次要再这样,老子和你决斗。”
“决斗?好呀,来,长寿,豹子,你们快下注……”
张建雄对这些年青人的打闹视而不见,登上云梯传送椅,两个亲卫摇着轴轮将其高高的悬吊上了高空,上面早有怀抱七色令旗的亲卫在候着,张建雄在那与云梯连为一体的将椅上坐下,双手拄刀,望向远处那一线黄潮,心中冷笑:“来吧,有种便来破阵。”
……
率骑出城的,乃是大将石守信。
不管怎么说,事到临头了,宋炅最为信任的还是其兄的结义兄弟,石守信一见宋军大阵,大脑一片恍惚,自己点兵出城,不过半个时辰,缘何敌军布阵如此之快?
骑破步,关键是敌阵要乱,有空门可钻,那样撕开的口子就会无限扩大,但面对全是偏厢车组成的大阵,就好比猎狗遇上了刺猬,无从下嘴。
“雁翅。”
距敌五百步,石守信下达了布阵将令,凝神远眺一会,安排讯兵飞骑向城中汇报,同时催促东、南两路步兵速度合拢,敌阵既成,那就只有阵地战一途。
秦军那边,张建雄见敌骑马势一止,便摇下了绿色令旗,李儋珪先拍了拍甲寅的肩膀,然后吹了个呼哨,这才一跃上马,向左后的马兵大阵驰去,不一会,马军阵中呼哨声大作,蹄声如雷响起,一路滚滚向西南而去。
其部之所以要等敌骑来了再行动,就看敌军如何变化,分部来追,他则游斗绕远,不来追,则冲敌细柳营方向来的后军。
石守信哪能让其嚣张,当下令旗一挥,五千骑兵汹涌而出,截杀。
“儋珪枪,拔汗马”,之所以闻名天下,是因为其速如风,游斗一流,当年李筠之败,是舍不得失城,却让部下骑兵失了用武之地,要是李筠早明白“存地失人,存人失地”的道理,完全是不一样的局面。
李儋珪转投西秦后,不论是之前的木云,还是如今的向训,又或者临时主将张建雄,都把他当偏师来用,李儋珪也毫无怨言,实在是他自个也知道自个的斤两,其部的优势便是长期与契丹交手练出的游斗之术。
再加上部下如今配的都是纸甲,比起宋军最少要轻上二十斤,只要座骑四蹄迈的开,又不用操心胜负,这样的打法,就是专为其量身定制的。
五千装备精良的宋骑追出,正和他意,李儋珪呼哨着,率部荡起滚滚烟尘,越兜越远。
这样的打法,其实甲寅也喜欢,所以忍不住爬上了云车,目送其部嚣张的远去,对张建雄道:“下次,这样的好事,轮我干一干呐。”
“你?拉倒吧,等下有的是你血拼的时候,不过,我们如今的战术,估计与中军将令会有些不同,到时,得记住讲话。”
甲寅啊哈一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该审时度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