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业满嘴苦涩。
面对韩保正的责问,他哑口无言,败了就是败了,又从何推脱。
东北沿边诸屯都指挥使韩保正看到狼烟起便作出了决定,率汉中一万主力大军离开兴元府,紧急救援兴州城。
然而才到西县,便迎面遇上了兵败而撤的兴州刺史陆绍业。
“缘何败的如此之快?”
责骂只能稍解心头之怒,面对如此危局,韩保正只能免强压下脾气,放缓语调,开始议事。
“青泥岭驻军才接战便降敌,至使我城中无兵可用,只能仓促征召乡兵壮丁……”
“青泥岭上三寨连环,又有十六堡垒拱卫,防线之固,古今少有,而那薛俨与方正德素来忠勇可靠,为何一夜降敌,你可知晓原因?哪怕再不济,连点火烧栈道的时间也没有么?”
陆绍业看着眼前这位留着一口花白板须的老将,腹中诽语爆粗:“格老子的,那是你的嫡系部下好不好,某家哪晓得其中关窍。”
嘴上却道:“具体因何投降,不得而知,不过某早几天还在疑惑故道水莫明其妙的浅枯了,却原来是周军断了水源,以至于栈道烧了也是无用。”
“何其愚蠢,从来只有夏天缺水,却无枯水之说,断流能断几天,水坝一满还不是要溢出来。”
韩保正不住摇头,最后懊恼的一擂桌子,恨声道:“这俩烂狗屎,若让某捉住,少不得千刀万刮,如今却是只能在此抢修防御工事,以待朝廷援军,还望仲修以及诸君鼎力配合。”
“诺。”
在场将校齐齐站起应诺。
……
大军深入敌境,后路乃重中之重。所以当陈疤子郑重提出虎牙全军暂时留守兴州,先助秦越靖绥安民,保障粮道安全之议,王彦超略略思索便同意了。
次日一早,大军开拨,大将史进德率精兵三千为先锋。
如此一来,这先锋使的大旗,三部军马恰是轮了个遍。
出征前史进德肩扛战刀对部下训话:“奶奶个熊的,都给老子精神点,前两部都立大功了,这一回咱做先锋,可不能给大帅抹黑丢脸了,要哪个腿肚子软的,趁早回家喝奶去,要是到了战场变软蛋,老子真日的,你老姆……”
三千将士无不毛骨耸然,菊花立萎,自家将军的脾性,那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当下齐齐一声吼,人死吊朝天,怕逑。
大军才离开兴州,秦越后脚就到了,见张通亲自指挥着一群仆从把原刺史府里里外外清洁的一尘不染,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还是自家兄弟最贴心。
老规矩,舒舒服服的冲了凉,身子清爽了再议事。
与会者却只有陈疤子、甲寅和木云。
“为何全军都留下了,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问题秦越很关心,但却还是等到大伙都放松了,方一边喝茶,一边随意的问了出来。
“没有问题,只是兴州关系我粮道兵路之重,万不可有失,当然,也是打了个小九九的。”
见木云如此解释,秦越便笑了:“我以为你把打仗当度假呢,有盘算就好,既然如此,我们索性在这呆上几天,我已去信,让士行与蔚章一起过来,趁这时间,得把这州境方圆五十里内也清洁的如这府第一般干净,以保障生命线的安全。”
陈疤子笑道:“放心,金铎、华平正率本部各乡排查,同时晓谕百姓,确保稳定。”
“如此甚好,出兵不过九天,如今我们第一阶段的战略任务已经完成,南客兄,把你的小九九说一说,看看为我虎牙谋了多大的妙计。”
木云笑道:“没有妙计,全军留驻此地,便是等你这当家人来,看你怎么计划。”
木云起身,手执木棒,指着才挂到墙上的舆图道:“以某度之,西县虽然有险可守,蜀军援兵也将齐聚,但才合拢之兵一时还形不成多大战力,故我军可以力战而胜,但损失也会不小,王帅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会亲将中军,而不是坐镇兴州。”
秦越笑道:“照你这么说,我却是与王帅角色互位了。”
“不然。”
木云摩挲着木棒,笑道:“你当年那战争好比做买卖的论调,话糙理不糙,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本帐,曹国华是一心想着要做国朝第一名将,而王大帅刚毅沉稳,凡事谋定而后动,某让陈将军自请为后军留镇兴州,只不过是送给他一个垫脚石而已。”
“他谋什么?”
木云一点舆图,道:“兴元府。”
“兴元府?”
“不错,他要的是汉中这块膏肥之地。”
秦越端正身子,疑惑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一路打到益州,对他没好处,这一路险关叠重,打过去损兵折将的不说,还落个与向训争功的不利局面,而打下了益州,得了平蜀首功后,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别忘了,他现在已经是朝中有数的大镇节度,真正出将入相的使相……
功高难封,从来不是好事,以他那谨慎的性子,不会看不到这一层。”
秦越摩挲着刚刮的光洁下巴,眼神示意木云继续。
木云再指西县那颗红点,说道:“这一战,无论如何,王帅都会下死力大战,然后,南向攻打兴元府,最后以休整为名坐镇兴元府。”
“然后把克剑门,攻利州的硬骨头扔给我们与曹国华?”
木云坐回位置上,笑道:“差不多是这样了,能啃就啃,啃不下也无妨,毕竟主力在归州道上。”
秦越爆一句粗口,心想能坐上高位的,哪怕是纠纠武夫,心机都是不一般的深沉,这王彦超,以前是真小瞧他了,真打的一手好算盘,若他真是如此筹谋,实在是最好的名利双收局。
“那我们怎么办?”
“那看你想要什么?”
秦越却被木云轻摇淡写的一句话给问倒了,自己想要什么?
一气攻到益州,收灭国之功,然后……
可照木云这么一说,显然兴元府比那益州府好。
木云仿佛看穿了秦越的心思,轻声道:“汉中王帅可以去,曹彬可以去,你去不行。”
“为什么?”
“屁股坐不热。”
秦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真话最伤人心了,不懂?”
木云笑笑,自顾理着袖口。
甲寅问道:“木头怪,照你这么说,以后若是打下益州城,也是白费工夫了?”
“若是照此下去,别说益州,就连凤州估计也呆不住。”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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