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呢?”
“来了,来了……”
孟昶戎装金甲,珠帽锦袖,不停的以鞭击掌。见孟玄哲正提着袍角从东角门匆匆赶来,不由冷哼一声。其这些年来一直养尊处优,身宽体胖,虽说这半年来减肥效果很好,但穿上戎服后却也雄壮威武。
孟昶静候片刻,见太子只小跑了一段路便满脸流汗,气喘嘘嘘,心中不由悲叹,自个翻身上马,正要策行,却见太子连扳两次鞍都未上得了马,还需要内侍托着屁股,不由大怒,“啪”的一鞭重重击在马臀上,座骑玉花骢吃痛,一个人立而起,却是差点将主人抛下马来。
“畜牲。”
早有侍卫拉住马嚼子,抱住马脖子,正惊慌间,孟昶一声大喝:“让开。”
那玉花骢本是极温顺的,不敢再发脾气,老老实实的迈步前行。
众文武见孟昶起驾了,忙翻身上马,紧紧跟上。
蜀中之马个小,均称,俊逸,温驯。乃游春寻香的最好选择,待到春季芳菲时,俊士在前牵马,女郎偏鞍而骑,乃益州郊外之一景,故有‘青丝金络白雪驹,日斜驰遣迎名姝’之句传唱,所以不论文武,个个会骑。
只是雅逸多于威行,毫无半点铁血肃杀之意。
君臣一行在护圣军的扈从下,出神政门,旌旗招展,戈甲炫目,浩浩荡荡的向北城而去。
辰正时分,周军将在城下再次耀武,倒要看看,只不过万五人马,能闹出什么名堂来。
益州不止城坚,城中更有百姓八万户,甲士三万整,岂能容你撒野。
两刻钟后,御驾登城。
孟昶手扶女墙,举目四望,见城外旷地,空空荡荡,并无一兵一卒,不由讶然问道:“周兵呢?”
“来了,圣上请看。”
孟昶循声望去,却见西北面有三骑列队而驰,当先一人,高举三旓大纛,大红的周字迎风招展,两位骑手执弓提枪伴护左右。
三骑至孟昶龙旗正前方两百步处止步,扛纛大将吐气开声:“大周北路行营先锋恭请蜀中君臣将士检阅,军行之际,声势浩大,却不会击弩动枪,诸位勿需惊慌,只管放心观看。”
孟昶冷哼一声,却见旗下那持弓甲士跳下马来,弯弓如满月,搭箭在弓弦,那箭粗如标枪。
顿时有侍卫高喊护驾,顶橹持盾,护在孟昶身前。孟昶看不到外景,只听左侧有动静响起,不一会盾墙散开,有人递上一个卷轴,道:“圣上,射上来的乃是周军所写之解说词,说将一营一营的接受检阅,以方便圣上阅军。”
孟昶这才发现那三骑已策马而回,当下强压怒火道:“杨承旨,人家一片好意,那么,就看一看吧,你来解读。”
“臣遵旨。”
孟昶方在城楼上设好的御座上坐下,却听城外三声号炮响,继而战鼓隆隆,然后有步伐橐橐声起,一队步兵在两位将校的率领下列着方块阵自北向南开过来。
横列二十,竖列二十五,队前的军旗上,是一颗狰狞的虎头,利牙如刀。
演兵年年有,每到秋季,都要阅兵演武一次,但队列如此方正,步伐如此整齐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孟昶正欲侧头相询,承旨杨光溥已十分知机的开始朗读:“现在列队过来的徒步方阵,乃虎牙军第一营,曾以五十人大破孟县巨盗三百众,累计剿匪五千余,其后复秦凤,擒姜晖、捉王峦、俘王环立下赫赫……”
孟昶脸黑如锅底,重重的一擂桌子,吓的杨光溥差点要下跪请罪。
“继续。”
孟昶咬牙切齿的从喉咙里喊出两字,便见城下那队甲士齐齐挽盾至肩齐,“唰”的一声拨出战刀,以刀背击盾,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继而齐齐扭头向城上望来,在领军将校的领喊下高喝:
“大周万岁,天下一统。虎牙锐士,谁与争锋。”
承旨杨光溥虎擦一把脸上油汗,连忙继续拿着卷轴解说道:“继而南下过河,战淮南,抢滩登陆一举成功、袭霍丘一夜登城,攻盛唐雪夜行军,占霍山兵不血刃……”
孟昶看着城下大步前行的甲士,听着杨光溥的解说,双手按着御桌,脸沉似水。
第一队过完,第二队马上接上,却是广捷军第一营,在打舒城、战蕲州、袭黄州、登楚州的功劳述说下隆隆开过去,一路高喊“大周万岁,天下归心,广捷铁军,百战百胜”的口号,和第一队一起于南侧距城三百步处收队列阵。
第三队却是一个山魈般的家伙率领着七高八矮的轻兵,那家伙黑肤红发,手提牛角大弓,身后士卒手中兵刃更是五花八门,钢叉绳索勾镰飞爪乱七八糟。
“这是一支山越特战队,剿匪战果累累,征淮奇兵制胜,而在本次西征途中,更是屡立战功,青泥岭上第一战便是由这支英雄的营队打响,剑门关后,更是由这支营队抄小道胜利攻下……”
虎牙山越营后是广捷步,曹彬板着脸把登上兴州城头的功劳给挪用了。
然后又是广捷步兵,夸功之处乃是西县城外之战,把如何示弱,如何反击说的天花乱坠……随着开过去的队列越来越多,孟昶的脸也越来越黑。
……
步兵队列倒数第二个是虎牙工兵营,这支由木匠、石匠、瓦工、铁匠组成的特殊方阵刚出场时让孟昶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才有冷笑之意浮出,就被利州之战的战果给压伏了下去。
一句卖麻批才嘣出来,虎牙王牌血杀陌刀队出场了,清一色的重步人甲,全身上下只有头部露出了两个眼孔,人手一把雪亮的陌刀,迈着沉重的脚步声走来,就连城头的孟昶都感到一股地动山摇。
血杀营一步一劈刀,一步一声“杀”,没有别的口号,也没有别的动作,却把城头上的君臣将士镇的鸦雀无声。
城外旷地忽然一空,只有秋风萧瑟。
鼓声突兀再起,节奏一变,却听五千步兵齐齐开唱:“君不见,霍骠姚,漠北纵横六千里。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敌披靡。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怯懦误此生?军责在肩军功立,只因神州火未弭……短褐更战袍,战刀替耒耜,一呼兄弟逾百万,老子乃是大周军……”
好吧,为了需要,军歌再改两字。
鼓声歇,军歌停。
如雷隆隆声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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