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九娘向师太请教治病之以后,一夜未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郑九娘想为儿子治病的心情可谓是火烧火燎。
天刚朦朦亮的时候,九娘便从床上翻身起来,亲自下厨招待孙尚玉和小郡主。孙尚玉已有两日未回宫,怕是要被宫里人发现了,没什么胃口饮食。姝珏小郡主倒是胃口极佳,吃了二三碗米粥下去,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孙尚玉今日要陪同九娘寻找师太口中的女子——叶邈茗,师太说,此女子种植了一种具有神奇功效茶叶,可使人愉悦振奋。听起来是荒谬,这话若是旁人胡诌的也就罢了,可偏偏此时是师太亲口告诉她们的,师太为人正直不阿,定不会信口雌黄的。
孙尚玉并不打算带上小郡主,姝珏年龄小爱玩闹,更何况长南王爷视女如命,还是叫姝珏好好待在客栈吧,免得出事。
“姝珏就不去了,她在客栈休息就好。”孙尚玉起了皇婶的范,直接不给姝珏任何机会。
姝珏今日莫名其妙的乖巧:“哦,知道了。”
孙尚玉料定姝珏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那……我可以去找郑建安玩吗?”
果然是这样,孙尚玉猜中了姝珏会搞事情,却没有猜中姝珏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这事她说了可不算数。
但是郑九娘笑得灿烂,一口爽快的同意了:“当然可以,你陪着建安最好了!”
小郡主心满意足了,孙尚玉临走还是不放心:“姝珏,不许到处乱跑听见没?”
“知道了,知道了~”
姝珏自己一个闷在客栈估计会憋疯,除了吃的就是吃的,还有一大堆不认识的人,根本没办法消遣娱乐,她又不会赌博,又不能随便乱跑去寺庙找狐狸玩,简直快闷死了,去找郑建安玩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孙娘娘不会拒绝的。
郑家院子就在水仙客栈不远处,有正房,两个偏方,矮矮的堆砌起来,院子里围了养鸡的栅栏,还有郑九娘自己的挖的小池塘,养了几条喂的胖胖的鲫鱼在里面,花花草草摆放的很多,却不杂乱,是一间极具烟火气息的民间住宅了。
与王府比相差甚远,但是姝珏却因为小宅的独特而兴趣盎然。
姝珏顺手在鱼塘旁的饲料盆里抓了一把鱼饲料,兴奋的往水里丢着喂鱼,毕竟从来没见过真的这么大的大鲫鱼,小郡主一个失手,喂了一波又一波鱼饲料。饲料盆里的饲料都被她挖见了底,鱼儿把饲料全吃了,小郡主却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误的行为,继续喂着鱼。
直到小秦氏看见姝珏可怕的喂鱼动作,扯着温柔尖细的声音叫唤着,传到姝珏的耳朵里。
“你是谁?你在干什么啊你!”
“啊?我…我在喂鱼啊。”姝珏被小秦氏突然的喊叫声吓到了。
“喂鱼?鱼儿都快被你撑死了,你怎么这么残忍啊你?”
姝珏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饲料和小鱼塘里面的大鲫鱼,竟然给自己找了开脱的理由:“这鱼儿这么肥,难道不应该多吃点饲料吗?”
小秦氏手捧着饲料盆,盆中的鱼饲料被挖了一个大空,照她这么喂法,鱼儿必是活不过今天了。小秦氏越想越气,明明这是自己家,为什么却被别人说了一通理堵住了嘴?
于是乎,她摆出了一副女主人的架子。
“这是我家,请你出去。还有,你赔我的鱼!”
姝珏明白眼前的女子是谁了,这应该就是郑九娘收养的义女小秦氏了,怎么找自己也是姓皇甫的人,说话要有底气,不能输。
“我不走!九娘让我来的,她同意我陪着建安。要走你走!”
本来小秦氏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姝珏表达的意思可能有些不准确,让小秦氏以为姝珏是义母拿来代替自己的存在,小秦氏心底还以为这是九娘找的媳妇,瞬间火冒三丈,还有点吃味。
“你是娘找来照顾建安的?你到底是来照顾人还是来捣乱的?也不知道娘怎么会找你这样的人,呵……”
小郡主可从来没照顾过别人,在长南王府,只有别人上赶着照顾她的份儿,可从来没有姝珏需要动手的地方。哪怕是在皇宫,连皇帝叔叔都要让着她。
面对小秦氏的轻蔑和不满,姝珏有些委屈,泪水打湿了眼眶,一脸无辜且理所当然的样子,小秦氏更火了。
“你哭什么?你撑死了鱼,娘回来说的是我不是你!不会喂鱼你还要喂,你还喂这么多……”
小郡主一边掉眼泪,一边掏出荷包:“那我赔你还不行吗?”
“赔什么赔?赔钱?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我就不时兴你这坏毛病!你给我买一摸一样的来!”
小秦氏瞅了一眼小池塘里的鱼,已经撑的一动不动的了,心里越发冒火,又多说了姝珏几句。
姝珏娇声啼哭,然后越哭越大声,都快把房里睡觉的建安吵醒了。
小秦氏把饲料盆往地上一扔,恼怒道:“你别哭啦!”
建安彻底醒了,小秦氏和姝珏听见房里传来建安的声音。
“别吵了,有什么事进来说。”
小秦氏扭头“哼”了一声,一脸嫌弃的看了姝珏一眼,扭头进屋。姝珏耸了耸肩,又啜泣了一下,眼泪珠子哗啦哗啦往下流。她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对,但是心里却还是委屈的不行,小脸和小鼻头哭的红莹莹的。
姝珏磨磨蹭蹭的进了正房,又慢慢吞吞的挪到建安的床边,看见小秦氏坐在建安的身边给建安喂药,乖乖的在一旁等待没有说话。
郑建安微微侧着身子喝药,看起来有点吃力的样子,他用余光撇了一眼进来的女子,再定睛一看。
小女孩脸上有泪渍,眼睛里充盈了泪水,鼻头和脸颊有点红红的。
建安皱起了眉头,推过小秦氏送上的汤匙:“湘莲你欺负她了?”
“少爷我没有!明明是她来家里捣乱……”
“别说了,你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吗?”
“我真的没……”
姝珏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还有点委屈的样子:“是我做错事了,我把鱼给撑死了。”
小秦氏为自己辩驳:“就是啊,你看我没骗你吧,是她喂死了家里的鱼,我说她几句又怎么了?”
建安躺下,冷淡的说:“鱼死了便死了,你至于如此吗?这位姑娘是娘的贵客,你怎么能怠慢?”
“我……”
小秦氏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在心里较劲,也懒得和郑建安解释,甩了袖子就走人,临走时还故意推了小郡主一把。
小郡主有时候是会做出一些看起来笨笨的小事,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也不懂,在皇宫里捉弄宸妃便是个例子,欺负人,她可比小秦氏在行多了。
只是一想到小秦氏的身世,一想到她又是建安的妹妹,一想到九娘,竟然有那么一丝心软和无可奈何。小事她也不愿计较了,毕竟也是自己理亏有错在先。
小秦氏走后,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建安用余光瞟了一下身边的姝珏,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想到自己身患的疾病,一想到自己不是正常健康的男子,郑建安就懊恼沮丧。如果他是个正常人,最起码不用躲在被窝里面不敢正视人家姑娘。他现在只想回避姝珏,他根本没勇气心平气和的同她说话。
“那个,你的药快凉了,要喝吗?”姝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郑建安从昏昏沉沉中惊醒,用有点沙哑的嗓音回应:“算了,我没力气。”
姝珏听罢,理所当然的走到郑建安床边,拿过药碗,盛了一勺药汤,递到郑建安的嘴边。
“转过来吃药吧。”
郑建安有点惊讶,但还是赶紧转过头,乖乖吃药。皇甫姝珏第一次体会到“侍候”别人是什么感觉,有点奇妙,甚至还有点成就感。
中草药极苦,不好下咽,郑建安吃了十几年了仍然没有习惯这苦涩的药汤味道。而姝珏喂药的袖子里似乎传来鲜甜的花香气息,叫人沉醉,让郑建安有一种药是甜味儿的错觉,不知不觉就把一碗苦涩难以下咽的汤药喝进了胃里。
“多谢姑娘。”郑建安支撑的时间有点长,但是心情竟然十分愉悦,倒也不觉得累了,便索性从床上坐起来,靠在枕头上,脸上久违的露出了笑容。
姝珏将药碗放在一边,鼻头上的红赫色仍是没有褪去,还有几滴残留的泪珠挂在脸上,好叫人心疼的神态。
建安从枕头下拿出一丝帕递给姝珏:“姑娘,给。”
姝珏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残余泪水:“我没事,谢谢你郑建安。”
郑建安仔细的打量着擦眼泪的姝珏,手里拿着丝帕,轻柔柔的帮面前的姑娘擦拭眼泪,也许是手上没有力气缘故,郑建安自己也不知道是擦了还是没擦,但还是拼尽自己的力气。
姝珏也不打断他的动作,虽然他的手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几乎是轻微的带过,她知道建安身体不好,但她知道,建安的心里更脆弱,于是一动不动,静静的等待。直到建安放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