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幼薇早早地就派人去王渊府上送请帖,邀请他入庾府赴宴。
王渊见状大喜,甚是郑重地做了一番打扮。
锦绣织罗的宽袖大裾,十分华贵潇洒。
头上戴着颇为复古的幞头,显示出世家弟子的风范。
足蹬乌皮六合靴。
腰间还坠着一个精巧的银盒,从中穿出阵阵幽香。
????王渊一早收拾停当后在家中自赏了半日便迫不及待地去往庾府。
幼薇知他心急,又是早早地便让温苍去府门迎候。
果不其然,温苍提前了大半个时辰,却是一脚踏出府门便瞧见通身气派、金堆玉砌的王渊正站在大树下巴巴地朝庾府大门望着。
王渊看到温苍出来,连忙抖抖前襟,满脸堆笑地走过来说道:“有劳温兄,还特意出来相迎。”
温苍道:“王兄似乎早就已经到了?”
王渊仍然笑容满面,丝毫不觉得尴尬:“略早了些。如今大周国力日盛,这到了傍晚,街道上华盖云集,若不提早出门,只怕是误了时辰。”
“王兄有心了。”温苍向他拱了拱手。
王渊直了直身子,说道:“温兄,我今日这身装扮如何?等会儿去到长公主面前不算失礼吧?”
温苍道:“今日这席面名义上虽然是长公主做东,但是一会儿长公主并不能出席。想必你也听说了,皇后对驸马的病情十分关切,每日都派来许多太医会诊,驸马的病已有了些起色,长公主日夕照料,无暇分身。”
除了温苍所言,幼薇还因曾经乔装改扮一事不便见王渊。
况且,如今驸马卧病在床不能见客,哪有女主人亲自接见外男的道理?
温苍须得在旁作陪,这就更不像话了。
若是传出去,落到有心人耳朵里,不知要生出什么样的闲话。
王渊是个心明眼亮的,如何不明白此间的道理,因而作揖道:“自然是驸马爷的病最要紧。”
温苍于是一边与他相携入内,一边道:“王兄请。”
王渊跟着温苍踏入府门,面上如沐春风,眼角眉梢俱是神采,使他原本不甚出众的相貌也变得光彩熠熠起来。
庾府花园内有一泓清水贯穿,波光倒影,景象万千。
一方水榭在假山、古木掩映下,屋宇宏敞,翠色玲珑。
前后芭蕉掩映,竹柏交翠。
微风乍起,万竿摇空,滴绿匀碧,沁人心脾。
王渊不禁赞叹道:“从前也来过庾府数次,未曾想竟然连这园子的三分之一都没逛到。”
温苍笑道:“也许是之前王兄无暇欣赏美景,如今心境不同,眼里的景致也不同了。”
王渊随温苍踏入水榭,只觉十分凉爽宜人。
温苍道:“怕王兄觉得水榭内烦热,长公主殿下特意请匠人挖了冰块出来,放在水榭四角,又用风轮纳凉,加上今日这微风……”
王渊未等他说完便道:“这如何当得起?”
温苍道:“殿下说了,如此方能不破坏王兄今日的好心境啊。”
王渊喜上眉梢,说道:“还请温兄替我谢过长公主。”
温苍笑了笑,对守候在旁边的小婢女道:“去请范姑娘前来水榭,贵客已到了。”
小婢女应声下去了。
王渊却是如何都不肯落座,只是左右徘徊不停。
不久,众婢仆簇拥着一个身姿面貌绝美的女子,缓缓行来。
她梳着高髻,肩披素帛,上着雪色窄袖短衫、下著淡青色曳地长裙、腰垂碧玉腰带。
远看虽然不甚华美,却胜在大气自然。
娥眉淡扫,面靥、斜红一概俱无。
近看则是芙蓉出水,光洁无暇。
王渊看到朝思暮想的美人,竟然眼睛也直了,嘴角也僵住了。
待雪卿走得近了,温苍便介绍道:“王兄,这便是我与长公主、驸马爷在大汉结识的范姑娘。”
王渊回过神来,笑着作揖道:“在下王渊,字临深,见过范姑娘。”
雪卿微微施礼,说道:“小女范雪卿,见过王公子。”
温苍引着她二人落了座。
不久后,珍烩毕至。
可惜席上几人各怀心事,都无心享用。
王渊见雪卿神色冷淡,心中越发急切地想要表白一腔真情,于是对温苍道:“温兄,我们几人在此闲聊,无谓这么多人在旁边伺候。”
温苍会意,边对众人说道:“有劳诸位,请先下去歇息吧。”
为首的仆从道:“请贵客慢用,小的们便先行复命去了。”
温苍点了点头。
待众仆从退下,王渊迫不及待对雪卿道:“当初听闻姑娘失踪的消息,我是寝食难安,夙兴夜寐。如今见姑娘一切都好,我也就能略微宽心了。”
雪卿道:“多谢王公子记挂,”说罢还自斟了一杯酒举起,“还要多谢王公子出面替我和温公子办妥名籍之事。”
王渊受宠若惊,连忙举杯道:“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挂怀。”
雪卿道:“滴水之恩,日后必当涌泉相报。”
王渊心中大喜,连忙问道:“姑娘日后可有什么打算?住在庾府恐不是长久之计。”
雪卿道:“如今我是守孝之身,去别处恐也不便。”
王渊急急地道:“可是姑娘青春韶华,难道就此辜负?良禽择木而栖,姑娘还是早做打算为上。”
雪卿不答话,只是看着杯底的一泓残酒。
王渊于是继续道:“如今汴京城内,众人只知姑娘是大汉来的良家子,不如找个官宦人家嫁进去,日后也好有个依靠。”
雪卿低着头默默地道:“官宦子弟岂可奢望?更何况我如今已是再嫁之身。”
王渊不觉凑上前去,说道:“这京城遍布有识之士,岂会都是些拘泥俗礼之人?总会有一两个通情达礼之辈。”
雪卿见他靠近,便往边上略靠了靠,仍不说话。
王渊见状连忙向温苍使眼色。
温苍开口道:“范姑娘,若是能有信得过的,知根知底的人也未尝不可考虑。”
王渊趁机道:“范姑娘,自从那日一见,我便对你倾心不已,无论是是否已嫁他人,或者心中另有所爱,我都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
温苍道:“可是王兄府上已是妻妾成群,恐怕不大好办啊。”
王渊道:“若是能得到范姑娘的首肯,我即刻回去遣散妻妾,迎你入门。”
雪卿终于开口了:“听说王公子的夫人虽然不算天潢贵胄,也是累世豪门,岂会轻易离开?”
王渊见雪卿这话有八九成意思,只是担心名分,便拍胸脯保证道:“我王渊岂是沽名钓誉之辈?只愿一生守护佳人便心愿已足。至于旁人,只要不在三不去之列,便是未犯七出之条,我也要想方设法地将她们赶出门去。”
雪卿哀叹一声,并不抬眼看他,只是默默地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太过凉薄了?”
王渊道:“那姑娘的意思是……愿意与她们和平共处?”
雪卿又将酒盅斟满,举起,一双勾魂摄魄的杏眼看着王渊道:“这一杯是多谢王公子的错爱。”
王渊不敢举杯,说道:“错?这何错之有?我对姑娘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
雪卿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默默放下酒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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