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鹊身体虚弱,难以久持。m.
庾遥和幼薇便再劝慰了他一番,亲手服侍他睡下,又将房中的灯烛熄掉一半,转身出去了。
刚刚踏出房门,只见通玄一直等在门口不远处。
通玄见他二人出门,疾走几步。
庾遥作揖道:“尊师已然睡下了。”
通玄道:“有劳二位不顾旅途劳顿,还陪着家师说话。”
庾遥道:“小师傅不必客气。”
通玄示意出洞口的位置,说道:“我四师弟此刻正在洞口等候二位,客房已经备下了,请二位早些歇息。明日师傅的精神略好些,我们师兄妹会再与师父商讨庾公子身上伤病的应对之策。”
幼薇闻言难掩心中的狂喜,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兄长还有救?可是方才薛爷爷他说……”
通玄也笑道:“师傅医术举世无双,但凡他老人家身体康泰的时候没有不药到病除的,可如今眼看不能让庾公子的身体恢复如初,自然自责不已。但是若是集我们几人之力都不能稍加缓解,有所助益,那多年所学岂不成了空谈?”
幼薇道:“那就是说虽然不能恢复到和像从前一样,却能比现在要好过许多?”
通玄笑着点点头。
幼薇不由得行了个礼,说道:“有劳,有劳!那明日我们就等着好消息了。”
通玄还礼道:“但愿不负所托。”
幼薇扶着庾遥一边往洞口走,一边笑着说:“兄长,你听到没有?还是有救的!快去告诉温苍他们!”
庾遥也笑道:“听到了,听到了。瞧你笑的。”
幼薇长舒一口气:“我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庾遥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开心是好,小心乐极生悲!”
“呸呸呸!说什么呢?怎么就乐极生悲了?咱们把这道坎儿迈过去就什么事都没有啦!”幼薇眼角眉梢仍带着笑意。
“好,算我失言。”庾遥见她笑得开怀,心中也安慰了许多。
说话间,便又走出好几步。
洞灵果然早已等在洞口。
幼薇此刻心情大好,也不想管什么避忌了,反正此处天高皇帝远,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笑着问洞灵:“温公子他们呢?回房间休息了?快带我们过去!”
洞灵笑吟吟地道:“那位范姑娘已经疲累了,早就回了房间歇息。王公子怕范姑娘不习惯山上的饮食,自告奋勇去帮厨了。至于温公子,他与我师妹似乎很投缘,一起去采药了。”
怕什么,来什么!
幼薇绝望地看了庾遥一眼,心想,这下可算是被庾遥不幸言中,果然乐极生悲。
庾遥连忙说道:“温苍他本来就喜欢钻研这些,想来也是为了早些救助我脱困。”
幼薇此刻像是山间一朵刚刚含苞待放的木芙蓉,转瞬间就被倒春寒的严霜打蔫了。
洞灵不明白此间的缘故,仍旧笑吟吟地说道:“两位请,我这就带两位前去休息。”
不远处的一处山坳里,砌有一排整齐的瓦房。
旁边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山间小溪。
远远看过去,还有炊烟袅袅。
庾遥悠然地道:“王渊居然也有帮厨的一天。你想吃什么?我去告诉他。”
幼薇没精打采地敷衍道:“没胃口……”
洞灵指引着幼薇、庾遥刚刚走到房舍前,便瞧见辛夷和温苍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辛夷可见是轻功了得,一眨眼的工夫就钻进了其中一间房,不见了踪影。
温苍缓缓地走近他们,却是面红耳赤,神情极不自然。
幼薇一看就知道有什么自己不愿意知道的事情发生了,顿时五内俱焚。
“范姑娘在哪间房?”幼薇一声好气都没有了。
洞灵指了指右手边的第二间房。
幼薇身形一闪,也不见了。
洞灵感觉出来气氛微妙,似乎不宜久留,连忙告退。
只留下微笑着的庾遥和脸红到耳根的温苍面面相觑。
“庾兄,外面有山风,还是快点进屋吧。”温苍低着头,走向右手边的第一间房。
走过幼薇房间的时候,微微侧过头去望了一眼,又赶忙收回目光。
庾遥仍旧笑着跟着他进了房门。
此时,急于献殷勤的王渊正在厨房忙碌,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庾遥扯过一个方凳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苍站在他身旁不远处,开口道:“庾兄,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庾遥道:“巧了,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坐下吧,难道你想站着说完?我要说的话可有很多。”
“我先说!”温苍急切地道。
此时温苍脸上的红光已经褪去,露出原本的肤色,又因紧张以至于苍白俊美得令人绝望。
庾遥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缓缓地道:“按照时间的先后,理应我先说,因为我要说的事情比较久远。可是必须将远的事情理顺了,才能解决好眼前的事情。”
温苍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语气也是不容置否,于是坐下说道:“好,庾兄,你先说。”
庾遥盯着温苍的眼睛说道:“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实际上我和幼薇的确情如兄妹,他嫁给我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而皇上之所以选择我来当这个驸马,只是因为我爱慕的是男人,并不好女色。”
温苍被他看得寒毛直竖,说道:“你,从前的确,说过一点。”
庾遥扯了扯衣裳的边缘,让自己更暖一点,继续道:“你还记得邢州城的那个钟离忠么?他的遭遇其实在官宦人家里并不算是什么稀奇事,很多人都畜养一些年幼美貌的男童供自己取乐。”
温苍道:“这些事情,我也听过一些。”
庾遥突然死死看着温苍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可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我想要的是平等的关系。所以我一直心怀希望,但愿能够找到人海中那一位伴侣。”
温苍不是不明白庾遥的心思,他还没有迟钝到那种地步。
即便是从前不知道,在被何天翼截杀那一夜,庾遥对着嘴将文犀辟毒珠给他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此时此地,他想装傻地问“那你找到那个人了吗?”却无法开口。
他心地善良,他知道这样的漠视太过残忍。
他虽然不能体会,但是他尊重庾遥的感情。
所以温苍只能也看着庾遥,听他继续说。
庾遥看着温苍的双眸,反而突然收回目光,看向别处,缓缓地说道:“我知道这很难。也许我有幸遇到一个令自己倾心之人,可他喜欢的却是女子。”
温苍知道庾遥的心意。
可聪慧如庾遥,又何尝不知道温苍知道了他的心意?
庾遥醒来之后,温苍并没有任何逾矩的表示,这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好在庾遥此番经历了生死,大彻大悟,比之从前更少了些偏执,更容易放下。
温苍内心极度痛苦,可他知道不能再回避了,越回避只会伤庾遥越深:“我知道,你有家传的宝物护体,何天翼他们伤不了你,可你却把它给了我。我知道那不单单是兄弟之情。我想过,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若能够报答你,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也想过,我可以默默地接受你的感情,永远在你身边照顾你。可是我想,我没有你那么聪明,恐怕很难天长日久地瞒着你,说不定没开口就被你识破了。再者,我想这也许也并不是你想要的。既然今日你如斯坦诚,我也想与你说,你这份错爱若是放在我这里也是白白地辜负了,我真心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寻得一个真正两心欢喜的人。”
庾遥垂眸颔首:“我说过,我并不喜欢强迫别人。”然后又突然抬头看向温苍的双眼,笑道:“以后还是好兄弟么?”
温苍如释重负,便也笑道:“好兄弟,当然是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