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声音方向看去,正见龙天门满脸不屑的坐在太师椅上。龙天门见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甚是得意,他起身说道:“如果沈堂主没有摒弃门户之见,今天这金盆洗手的大日子,为何我黄龙帮却没有受到邀请?若不是我脸皮厚,今天恐怕在众位面前,我黄龙帮连根葱也算不上吧!”
沈发早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但今天是他退出江湖之日,也不想多生是非,便起身拱手说道:“龙帮主说笑了,试问在座的各路英雄,那个不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黄龙帮。今日事情繁多,多半是手下一时疏忽,忘记给龙帮主送去一张请帖,还望请龙帮主不要多多包涵,我后院准备了丰盛的酒菜,就请龙帮主移步后院,第一杯酒我便敬与龙帮主,当做赔罪如何?”
龙天门走到大厅中间,傲慢道:“酒自然要喝,但若要我跟这些小帮派在一起喝酒,不是有损我天下第一大帮派黄龙帮的威名么?”
此话一出,随即引起群愤。
有人说道:“黄龙帮算什么东西,竟敢自称天下第一大帮派。”
又有人说道:“沈堂主待你已如上宾,你却得寸进尺,这难道是天下第一大帮派的作为么?”
有人又道:“黄龙帮不过是勾结汉王的叛党,天下谁人不知龙天门为了一己私利,投靠了朱高煦。”
龙天门面对大伙的指责,却面不改色,每听到一句讽骂,都含笑点头,似奸似恶。
沈发生怕场面失控,急忙说道:“各位,请大家听我一句,今天是沈某的金盆洗手之日,龙帮主一时失言,大家看在沈某的薄面上,不要伤了和气。”
龙天门一言不发,只是冷笑。
这时,一位金刀会弟子急冲冲进入大厅,说道:“堂主,外面来了好多官兵。”此言一出,众人随即安静起来。
沈发一听,问道:“你有没有问他们来干什么?”
金刀会弟子眼神略带慌张说道:“他们说金刀会聚众谋反,想要抓拿我们。”众人闻言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臭骂:“胡说八道,我们是受邀前来参加沈堂主退隐大会,怎么是个聚众谋反了?”大家是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场面登时乱了起来。
沈发寻思,觉得不对,今天是自己金盆洗手的日子,我邀请江湖众多朋友前来见证,怎么会有聚众谋反的意图,他们会不会是误会了。他突然将视线转移到龙天门身上,见龙天门神情淡然,便想到官兵突然来到,定然跟龙天门脱不了干系。
这时九江镖局总镖头刘万三道:“我明白了,这群官兵定是龙天门引来的。”
青麟山锻剑山庄庄主陈慕纯附和道:“天下谁不知道黄龙帮已经投靠了朱高煦。”
正当沈发想向龙天门问个究竟之时,几个金刀会的弟子和家丁浑身是血跑入大厅,其中一人道:“堂主,官兵打进来了。”话刚落音,只见为数众多的官兵从大门急涌进来很快将大厅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领头的走了进来,朝着龙天门拱手作揖道:“参见龙总兵。”龙天门摆摆手,领头的军官直身,对着众人说道:“我等奉汉王之命,前来抓拿叛贼金刀会堂主沈发及余党。”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愕然。
沈发无缘无故成为叛贼,自然觉得气愤,便问:“龙帮主,我沈某在江湖上行事光明磊落,你为何说我是叛贼,请明示证据,莫冤枉了好人。”
龙天门阴笑道:“你要证据么?”说罢身形一晃,迅如疾风,大家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却见人群中,有一人飞身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龙天门缓步过来,右手抓在那人的领口上,轻轻一拽,便将那人拽了起来,宛如提线木偶一般。
龙天门指着这人说道:“大家看看他是谁?”众人一看,正是人称长江刀鱼的连笑昆。龙天门续道:“这人在几年前加入了白莲教,在即墨城杀害了不少官兵,此人是不是乱党。”
众人不敢出声。
龙天门又道:“沈堂主连白莲教的妖人也邀请,可见你跟他交情也是不浅,我说你是叛贼可是冤枉了你?”
沈发顿时哑口难辨,只是急得满脸通红。
这时连笑昆突然哈哈大笑:“龙天门,我虽是白莲教教徒,但我和沈堂主不过是泛泛之交,因为我的原因,便认定沈堂主是叛贼,可是难以服众的。”
龙天门道:“好一个泛泛之交,今天可是沈堂主金盆洗手之日,若无一定的交情,怎么可能受到邀请。”
众人皆是清楚,行走江湖多半是义字当头,连笑昆曾经在七杀山受路东七虎攻击,沈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两人因此相识,那个时候连笑昆也并非白莲教徒。后来连笑昆加入了白莲教随宗道坛起事,沈发也是不知有其事,今天硬说沈发勾结白莲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沈发知道龙天门贪财好色,为虎作伥,如今他硬咬定自己勾结白莲教,自己再辩驳也是无益。便道:“龙帮主既然一口咬定沈某勾结白莲教,沈某无话可说。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江湖朋友都是受邀前来,跟此时绝无半点干系,希望龙帮主放他们回去。”
金刀四友见沈发为了大家免收牵连,甘愿将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四人同时要进言,却被沈发用眼神阻止。
龙天门冷笑道:“素闻沈堂主讲究义气,为人豪爽,今日一间果然如此。好,我龙天门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群喽啰当中,若是查实真的没有勾结白莲教,我自当不为难他们。”龙天门其实也很清楚,眼下这群人虽然武艺不高,却比起这些官兵要强上不少。若是把他们逼急了,这些人拼命反抗,说不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再说,这些人对他毫无利用价值,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他们放了,也好让他们相信自己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抓拿叛党。
众人见连笑昆这等好手在龙天门面前,居然如同小孩一般,可见龙天门的武功要高出他们不少,自然都不想搅这趟浑水,见沈发为他们求情,也巴不得跟沈发撇个干净,然后一走了之,免得引火烧身。
龙天门在领头官兵耳旁轻声嘟哝几句,领头官兵点点头,然后走到大厅的中间大声喊道:“除了金刀会和白莲教的人之外,余下众人你们各自回去。”
众人闻言,大喜过望,巴不得脚底抹油,一走了之。他们纷纷从官兵打开的口子挤了出去。很快大厅变得冷清起来。龙天门缓步走到沈发面前,笑道:“汉王求才若渴,如今是他用人之际,如果沈兄能够归顺汉王,我等便是同僚,以后你我肝胆相照,今天之事自然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不知沈兄意下如何?”
沈发这时才意识到原来龙天门劳师动众,就是想逼迫他归顺朱高煦。但朱高煦意图谋反之心江湖上谁人不知,若是自己畏惧强权,依附朱高煦,以后在江湖朋友面前如何做人。想到此处,沈发便道:“龙帮主,成祖皇帝立朱高炽为嫡,是众望所归。汉王虽然英勇,却是残暴之人,他在京城募军三千,归自己统辖,纵容属下放鹰逐犬,指挥使徐野驴因为看不过去,只是抓了其中几个募军,便被汉王爪杀。像这样的人,你要我归顺于他,沈某是万万不能。”
龙天门见沈发直接拒绝,倒也没有生气,已然故作心平气和,淡淡说道:“沈堂主如此奚落汉王,难道不怕灭门之罪么?”
金刀四友为首的叫宦金发,此人是沈发的大弟子,借着一把金刀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一点名堂。只见宦金发道:“龙帮主,我师父向来光明磊落,绝不做苟且之事,要我师父归降,劝龙帮主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龙天门冷笑道:“果然都是贱骨头,常言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太令我失望了。”说罢,转向身后黄龙帮十三鹰道:“铁鹰。”其中一人随即应声窜出。只见他手持一把月牙形的弯刀,刀刃寒光逼人。只见铁鹰道:“听说金刀四友宦金发使的是一把金刀,恰好我用的也是一把刀,不如我们来切磋一下,看似谁的刀厉害。”
沈发自然知道黄龙帮十三鹰的来头,也知道他们的实力,正打算制止宦金发不要冲动,却为时已晚,宦金发见黄龙帮欺人太甚,早已义愤填膺,见铁鹰主动挑衅,怎还安耐得住。只见宦金发拔出腰间的金刀,只见金刀金光闪烁,甚是威严的走到铁鹰跟前,两双充满杀气的眼睛彼此交汇。铁鹰蓦地了一个翻身,顺势月牙刀往上一撩,正是一招孤雁翻身的招数,只见嗖的一声,一股锐利的气流直扑宦金发。宦金发见刀气逼人,一个侧身,躲过凌厉的刀气。只听见啪的一声,远处一张太师椅被劈成两半。宦金发见状,不由暗暗吃惊,没想到铁鹰的刀气已经练就到如此程度。稍微迟疑之时,铁鹰的月牙刀已经欺近,一招鸿雁鸣天,朝着宦金发正面劈下。宦金发急忙挥刀抵挡,咣的一声,双刀交接,宦金发只觉得持刀手臂一阵酸麻,金刀差点脱手。铁鹰接着连劈三刀,宦金发被动接下三刀,却已经力不从心。铁鹰突然狂叫一身,一招飞雁凌空,朝着宦金发的天灵盖砍下。宦金发手臂发麻,连力气都无法使出,更别说要抵挡铁鹰这疯狂一击。正打算躲闪,脸色已经能感受到月牙刀凌厉的刀气,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间听到有人喊道:“大哥,我来助你。”只见金刀四友排名第二的段恒仁,手持青银剑纵身跃来,手中青银剑一抖,一招追云拿月直刺铁鹰的小腹。铁鹰急忙收刀格挡,护住腹部。段恒仁刚才已经见到铁鹰的刀法之刚猛,不敢丝毫松懈,剑走灵活,注重速度。段恒仁手中青银剑一阵猛刺,一会是上三路,一会是下三路。铁鹰刀法力道刚猛。速度却也不差,居然能够舞出一阵刀光护住身子,无论段恒仁剑法多快,始终都只是在铁鹰的刀光之外。约莫十几招后,宦金发似乎恢复了气力,只见金刀一闪,协同段恒仁攻击铁鹰。刀剑合一配合得天衣无缝,铁鹰没想到他们一刀一剑,居然如此默契,斗了约莫三十几招之后,铁鹰的月牙刀已经疲于招架。
“两人打一人,算什么英雄好汉。”说话之人正是黄龙帮十三鹰之一,人称秃鹰的洪森。洪森手持黑铁重锏,窜身过去,重锏往兵器交接之处锤下,恰好砸在金刀之上,咣当一声,宦金发只觉得虎口被震得酸痛,一时拿捏不住金刀,脱手而落。洪森重锏朝着宦金发和段恒仁扫去,只听见气流呼呼,两人急忙退开,重锏从他们胸口划过。段恒仁知道对方武器沉重,自己手中青银剑轻薄,根本不敢与之正面对抗。段恒仁抓住重锏划过之机,一招青云直上,青银剑对准洪森的胸口斜挑上去,却不知还有一个铁鹰在旁边,只见铁鹰的月牙刀已经从一旁袭来。“小心。”宦金发见情况不妙,急忙提醒段恒仁,却已经太迟。铁鹰的月牙刀速度不在青银剑之下,转眼间已经到了段恒仁的腰眼。
便在这时,突然有破空声音传来,只见金光一闪,铁鹰一个后空翻,金光从眼前闪过。只见金刀四友排行第三的飞云手上官阳,手持一把金晃晃的小刀,做出待发之势。铁鹰和洪森都清楚上官阳的飞刀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气,自然不敢小觑。这时上官阳手中小金刀画出半个圈,只听见一声呼啸,两道金光朝着铁鹰和洪森两人袭来。电转之间,却听见咣当两声,空中火星四射,两把小金刀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击落。却见一个人已经发出嘿嘿的笑声:“飞云手的飞刀绝技也不过如此。”说话之人正是十三鹰之中排行第六,人称黑猿的钟离眛。此人也擅长暗器,使用的是雪花状的六角铁镖。上官阳见自己的小金刀被黑猿击落,又听他奚落自己,那还安耐得住,只见他左脚往前一步,右掌一转,手掌在已经多了四把金灿灿的小金刀,五根手指一摊,四把小刀离手飞去,正是五指黑莲的绝技。黑猿不慌不忙双掌贴近胸前,轻轻一抖,六角铁镖不知从何处飞出,只听见铛铛铛几声,暗器彼此相碰,火星四溅。双方岂肯轻易罢休,上蹿下跳,暗器是一波又一波,大厅之内,火星灿若烟花,宛若暴雨梨花一般。斗得正酣之时,上官阳突然觉得手臂似乎有尖锐的东西划过,起初倒无注意,只顾着运气释放暗器,突然体内气血大乱,浑身上下忽冷忽热,他不得不将体内真气回敛。这时黑猿的暗器嗖嗖嗖,夹着一股劲风,已经袭来。电转之间,已经听到上官阳一声惨呼,浑身上下插着几十片六角铁镖,登时倒地。
“三弟。”段恒仁跃身过去,将上官阳扶起,发现已经毙命。宦金发和金刀四友排行第四,人称麒麟臂北月崖。宦金发此时重拾金刀,两人正想跟钟离眛拼命,却被沈发制止。两人尽管恨不得将钟离眛碎尸万段,却不敢违抗师命,只得涨红着脸,宛如一头被关押的愤怒野兽,目放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