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样,又如何呢。”贺予朝一扬唇,竟然笑得有几分恣意。
人们眼中的他喜怒难测,是个很危险的人。
但他有他所珍重和在意的事物,有他爱的盛雀歌。
他想怎么做,又有谁能管得了他?
盛雀歌的所有担心也大可不必,因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给人来评价的机会。
她最担心的应该是贺老爷子,怕老爷子认为,贺予朝和她在一起之后,被她所影响,甚至和自己的父亲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然而贺予朝并不在意,他更清楚,老爷子不会在意。
“你现在也可以告诉我,那天你们都说了什么,然后,我再决定到底要如何处理。”
盛雀歌只能缓缓道:“就是......想让我离开你,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但核心含义就是这样了。”
“是否还有其他的?”
“没了。”
“傻瓜。”
贺予朝揉揉她的头发:“这有什么好值得瞒着我?”
“还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些......”
“别怕。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我。”
也许他本就是这样的,只是过去隐藏得很好。
他纵容盛雀歌,几乎无底线的宠着她,这些都源自于他喜欢她,别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评价?
尤其是贺尤匡,最没有这个资格。
“他对养在外面的孩子更好,真的是因为他喜欢他们么?只是因为,他可以控制他们而已。”
贺父骨子里的冷血才是真的,他如今想为自己其他孩子所做的一切,难道真是为了他们?
根本不是。
弥补只是其中一小个原因,他的真正目的,是通过这些孩子,培养他们,一步步来和贺予朝制衡。
即便当初贺予朝已经让他见过,和自己作对的下场是什么,让贺尤匡当时的情人和情人所生永远无法再踏入华国境内一步,贺尤匡却还是不肯死心,依旧在期盼着这一个可能。
贺予朝无声叹气:“他想要借着你拥有股份这个事情,把他养在外面的儿子也送进董事会里,这就是为了能够和我作对,我和他,本就是敌人了,你明白吗?”
所以即便盛雀歌没有出现,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早就破裂,不可能再有修复的可能。
贺予朝更是从没有想过还能够和贺尤匡拥有真正的亲情,他们互相将对方当做绊脚石,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仇人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
盛雀歌已经忘了自己这些事情,她不懂为什么贺尤匡会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做威胁,难道不是自己的儿子有出息了,做父亲的就会沾光嘛?
“天生不对盘吧。”
贺予朝一笑置之:“这个不用担心了,不过他来找你的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
“可......我和他当时也说过,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们见过面的事情。”
贺予朝突然狞笑:“不需要太多人知道,只要老爷子得知了这个消息就可以。”
盛雀歌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夸贺予朝了。
这人的腹黑深沉,可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过的。
把这消息告诉老爷子以后,贺尤匡在贺家的地位就更尴尬了,根本不需要贺予朝再做什么,自然有老爷子去替贺予朝处理。
小的对付老的是大不敬,那老的来教训小的,这不就是天经地义了么?
盛雀歌幽幽道:“还是贺先生好手段啊......”
“你。”贺予朝揪着盛雀歌的耳朵,“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时间就要告诉我、”
男人很严肃,盛雀歌只能拼命答应:“好的好的,一定会告诉你,你先放开我啊,揪耳朵算怎么回事......”
要是在家里没有别人在的时候,自然不是揪耳朵,而是别的惩罚方式了,现在还在车上,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让盛雀歌好好记住。
盛雀歌忽然有些开心,只要老爷子出手,就不需要担心贺父借着自己这个事儿,把他想要塞进董事会的人塞进去了,到时候,贺父不仅损失一大趣÷阁钱,还没办法达到目的,人财两空,实在是美哉......
仇宴辛的车上,顾碧和夏艺坐在后排,仇少爷亲自当司机送她们。
他刚发动车子时就问了顾碧的地址,夏艺才不放心顾碧跟这种言语轻佻的男人呆在一起,所以也默认了仇宴辛先送顾碧回家的行程。
顾碧偷偷和夏艺说:“他其实长得很好看。”
仇少爷这张脸,用温润如玉来形容也不为过,只要他不作出放浪形骸的态势,便是绝对的翩翩公子。
可惜,他开口时总显得不正经,让人觉得他这个人有些轻浮。
但也不至于让人厌恶,还是托这张脸的福,只要看到他便会觉得心情很好,哪里会在意他其他的行为。
况且仇宴辛也不会轻易过界,一切都守在合适范围之内,只会让人觉得这人是情场高手罢了。
“千万别让他听到,不然肯定会嘚瑟。”
“你们最近是不是经常见面?”
“没有,不就是那些事儿吗,见面也是逼不得已的。”
“可你好像还欠了他的人情哦?”
“咱们能不能别提这些烦心事儿了?”
顾碧笑了:“好吧,不让你心烦了。”
夏艺抱着她的胳膊:“哎,我的痛苦无人诉说啊——”
仇宴辛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夏艺。
她的栗色头发搭在锁骨位置,比起之前又长了一点。
头发倒是长得挺快。
某人淡淡收回视线,继续认真开车。
把顾碧送到之后,她道了谢就往小区里走去,夏艺粗声粗气道:“接下来就麻烦仇少爷了。”
仇宴辛面色不变:“这么客气做什么,叫我名字就好。”
“我还以为你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你?”
“这有什么好喜欢的。”
仇宴辛淡淡道:“叫我一声仇少,也就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你见过几个人喊贺予朝贺少的?”
大部分人都会称呼贺予朝为贺总,贺老板,怎样都好,就是很少有人叫他贺少。
夏艺不理解:“为什么?”
她眼里的仇宴辛也很厉害,在投行界也算是大有所为,这么年轻,未来不可估量。
“贺予朝的事业脱离了贺家,所以他的成就在大部分人眼里,和贺家是没有关系的。”
仇宴辛今晚耐心很好,一直解释。
夏艺终于明白过来了仇宴辛的大概意思。
“你家里......”
她又补充:“我不是在打听你家里的事情,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而已。”
仇宴辛风轻云淡的,说了自己父亲如今的职位。
夏艺这就明白,为什么仇宴辛还会活在父亲的光环之下。
她虽然不了解仇宴辛,但从她接触过的仇宴辛来看,他对事业很上心,并不是一个纨绔公子,反而很有能力。
所以,即便现在没有能摆脱家族的影响,又如何呢,他不照样是个很厉害的人?
夏艺这样想的,也就这样说了:“你完全不必在意,他们称呼你为仇少,纵使可能看在你的家庭背景上,可这也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起点,你并没有浪费自己拥有的一切,反而越来越好,迟早有一天,可以超过父辈的成就。”
她没纠结太多,只是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盛雀歌之前也和她说过,仇宴辛是个很有天赋且很努力的人,他看似轻佻放浪,但这些并不影响他在事业上的成就,他付出诸多心血,从没有松懈过。
仇宴辛的眼神暗了暗。
他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可以超越?”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每个人都应该有这样的信念,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向着这个终点奔去.....”
夏艺觉得这样实在有些矫情,就改了口吻:“反正大家都已经叫你一声仇少了,再差又能怎么样呢,活在父辈光环下,也不一定就意味着无法拥有超越他们的机会。”
如果用植物来形容夏艺,她才真的是在野外肆意生长的韧草,在她这里,一切都有未来,无论是什么境况,都能拥有机会去冲破困难。
她本来就是在无限的希望里长大,别人给不了的,她只能给予自己,拼命生长,越渐强大。
只有如此,她这株生长在野外的小草,才能抵御暴风雨的侵袭,保护好自己。
仇晏辛在帮着夏先生调查夏艺的时候,就已经彻底了解她的生平,知道她经历一切,仅仅是在纸上观看,已经能够感受到夏艺多年来的生活有多么不易。
又因为完全了解,才会更加感慨于她的坚韧和乐观,且佩服她这些年所做的。
仇晏辛的生活周围,大都是家境优越之人,即便可能有些从底层挣扎而来,但往往这些人都会选择彻底与自己的过去告别,不再提起自己是怎样走到如今位置的,过去有多苦痛,他们在拥有了权势地位以后,就会越想将那些经历藏起来。
能够这么直白去了解一个人的生平,仇晏辛受到多少震撼,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反正……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也可以不用听啦。”
夏艺抠抠皮质的座椅,以此掩饰自己的莫名其妙。
她怎么突然这么多话……
仇晏辛闷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对我启发很大,谢谢。”
原因在于,已经很久没有人会对仇晏辛说这样鼓舞士气的话了。
众人眼里的仇晏辛,即便有父辈光环在,也依旧是一个足够强大的人,他的厉害不需要任何质疑,只不过是因为父辈太过于出众,他如今的光芒才会被掩盖了一些,但并不会改变他也让许多人忌惮的事实。
所以不会有人认为,仇晏辛需要任何鼓舞,何况他都有那样的家世了,无论做什么都有家族的保驾护航,他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因此夏艺这些话,在一个很巧妙的时间段,让仇晏辛深刻记住了。
夏艺被道谢,却是过了老半天才说:“哦,不用谢,你要是实在想谢我,也许可以用这个来抵消一个人情。”
她说到最后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怎么如此聪明!
“我搞不好就是给了你的人生一次极为深刻的鼓励,让你的灵魂受到洗涤和启发,有了我这些话,从此以后你就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这么重要,你怎么着也得用来换掉一次我欠你的人情,才行吧?”
夏艺趴在前面座椅的背后,与仇晏辛打着商量:“你说行不行?”
仇晏辛稳稳当当的驾驶着汽车,没有去看她,直接否决:“你欠我的人情,你自己说过,要怎样让你还给我,都是我说了算,所以我认为,现在还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
“到底有没有用,现在还不知道,等知道那天再说吧。”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就是等到七老八十,也得七老八十那天再说。”
夏艺磨了半天,终于磨出一个词来形容仇晏辛:“奸商,你根本就是奸商。”
“你说的很对,我也认为我是个奸商。”
“啧,不想和你说话了。”
夏艺又坐回去,在心里盘算着应该怎样让仇晏辛早点叫她把人情债还回去。
不然有些事一直在心里藏着,很憋屈的好吧……
“正好,和你说个事。”
“赶紧。别废话。”
仇晏辛笑了下:“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未来合作伙伴的?”
“……你想投资?”
“是。”
仇晏辛说:“之前你拒绝我,因为那时候我们还是仇人,你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要见到我,但现在我们已经和解,应该能够有机会,合作一把了。”
夏艺都忘了这个事,她这人也不至于那么记仇,所以有些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当下很生气是真的,后来逐渐忘记了生气的感受之后,也就没有那么讨厌这个人。
“你等我想想。”
夏艺还是没那么快就做决定,要合作,牵扯太多,虽然仇晏辛只是出个钱而已,但有了金钱上往来,很多事情也会变得不一样。
“可以,我给你时间,我不着急。”
“真没见过你这么上赶着要投资的……”
“既然是做慈善,自然是着急一点比较好,出利得名,何乐而不为。”
夏艺嘀咕:“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
回到公寓之后,盛雀歌就在贺予朝身旁听着他和老爷子通电话。
这么晚了老爷子还没休息,也是挺难得的。
“管家说您还没有睡下,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今天想到一些老朋友,看了看以前的照片,越看越精神,就不困了。”
老爷子戎马倥偬一生,自然有许多了不得的回忆,那些记忆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英雄,都有着跌宕起伏值得崇敬的人生。
“您看完之后就早些睡。”
“知道,知道……你这个时候找我,要说什么?”
贺予朝便用极为冷静的口吻,将盛雀歌那天的大概经历复述一遍,包括贺尤匡想要用钱逼迫盛雀歌离开,包括贺尤匡如何认定盛雀歌身份卑微配不上贺予朝。
“……我看他是脑子不清醒了!”
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吼声传过来,盛雀歌都吓得揉了揉耳朵。
贺予朝倒是一脸淡定:“这个事情,我不好出面,但雀儿是您认定的孙媳妇,总不能以后让人说,咱们亏待了她,让她受了委屈。”
老爷子道:“交给我吧,我倒要看看,他对我选的人有什么不满!”
“爷爷您早些休息,这个事之后再说。”
“知道了……”
老爷子被催了好几次,只能挂了电话就去睡觉。
贺予朝放下手机,摸了下盛雀歌的脑袋:“放心吧,这个公道,老爷子会替你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