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府。
下首黑衣人顿首道,“王爷,郡主她……”
“既她偏要去,想来也知道分寸,只要懂得隐忍一时,必不会有麻烦的。”
“可是……”那黑衣人顿了顿。
“到底怎么回事?”秦潇皱了皱眉。
“郡主她……当众奏了一曲蓝莲花。”那黑衣人将头埋得更低。
“什么?”秦潇惊得站了起来,随即喃喃道了句,“该死!”
“这般,你马上通知千鸟阁,叫他们传信给李群方,令其即刻上奏皇帝,欲嫁女李婉茹为襄王妃,且此事皇帝必允。”秦潇淡淡道。
那黑人却是骤然的抬头,道,“王爷,千鸟阁行事向来孤高冷傲,素来只等贵府豪门亲访上门,这般做,会不会坏了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何况她的事,本王不想再出差错!”
“可……可是您如何能确定皇帝仅凭一分奏书便会将李婉茹下嫁给襄王?要知道襄王多年不娶妻,连当今圣上也耐之不得。”那黑衣人疑惑道。
“你今日的话可有些多,且去照做了便是。”秦潇冷笑一声,抚了抚玄墨色的双环如意暗纹常服,清眉微挑,眼角眉梢明明含笑,那双墨色的瞳孔里,却满是邪气与寒意。
那人只恍惚觉得身体骤冷,便立马恭敬的退去。
此刻,木南侯府,后花园,莲心亭。
漆色若铁锈红凝韵古穆,中断纹隐如虬龙,且金徽玉轸,浑身上下,弥足珍贵。
顾莲九的指腹滑过最后一道尾音。大圣遗音仿若也跟着颤了颤。
这真是毫无破绽的一架绝世名琴,自她弹的第一个音起,其音婉丽,仿若叫她回到了初时,那一段属于赵良琴的时光,最为残酷冰冷的日子里。
一曲毕,心也微微跟着颤了颤。
“竟不知晓,莲九妹妹竟能奏出这般天籁!”李清韵惊愕道。
“可不是,我等皆仿佛与皇上同见了昔时的乞巧节,其路过春潋亭之时,莲贵妃于上清河碧叶丛弹奏的那首《蓝莲花》,自此之后,莲贵妃骤然受宠,而这首曲调别致,意境极为高远的蓝莲花也广为传颂,传为一时佳话。但在下昔时只听过坊间那些俗人的弹奏,虽也好听,到底若靡靡之音,今日一闻,想来昔时的莲贵妃也不过如此了。”大理寺少卿之子吴为道。
“说到此,乞巧那日也极巧,我与木樨长公主恰巧也经过春潋亭,虽未遇着皇上,却也听到了一些琴音。莲贵妃的琴音虽带着哀婉,但是清丽,莲九妹妹的蓝莲花叫我听着却是另一番风味,竟满是酸楚之色。若叫我评论,当真与莲贵妃不分高下,甚至心境应是更高一筹!”李清韵如是道。
众人皆是呼了一口气,李清羽之琴艺虽未曾听闻,但其得京都第一琴师玉珍娘的真传,此番言论,自然分量极重。
片刻便有人拍着胸口,道,“李妹妹还说容谦郡主不会奏琴,她这般若是算不会,你我恐连音律都不算识得了。”
“说的极是。”又有人簪缨闺秀赞叹道。
当即一片赞扬。只顾莲九心中愈发的冰冷,李清韵这一番看似的赞扬,实则将之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果然,便有人问——
“昔时只听闻容谦郡主身患癔症,此番见来,倒不似外间所传,灵慧敏巧是真。”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子孙良微微思忖道。
顾莲九腼腆的摸了摸后脑勺,道,“莲九愚钝,我……我也只会这一首罢了,其余的恐连调子也记不得。”
众人霎时无不叹可惜。
只一人一声冷笑,道,“原是如此,容谦郡主您乃顾氏之嫡女,谁人不知令姐顾皇后与这位莲贵妃是死对头?谁人不知顾氏一族的烟消云散更是与莲贵妃脱不掉干系?你倒好,偏偏只会这一首,真是叫婉茹大开眼界。”
众人霎时顿住,表情各异。虽不耻李婉茹的这番作为,却也无从反驳。
只是今日她与一傻子这番较劲作对的作为,倒是着实令那些平日里与之交好的人疏远了。
顾莲九听至此,竟是浅浅的笑了,她倒是要好生感激这个李婉茹。
没错,她却是故意的,没人说傻子必不懂音律,不会奏琴的。既李清韵有心叫她难堪,她必不会叫她如愿!
但若是她真弹奏一曲天籁之音,必叫秦清那般心思深沉之辈起疑!那先前在襄王府的一番苦头可便白吃了。
所以,她奏了这样一首曲子。而李婉茹的那番话,已然为她解释了一切!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如此不知廉耻,这么做的。不是吗?甚至,她奏的越好,秦清便越不会起疑!
李婉茹还不明所以,道,“你们皆瞧着我做什么!莫不是我说的不对?”
秦清的神色复杂,晦暗不明。
他一把拉起顾莲九,朝着亭子外头走去,道,“你与我来一趟。”
顾莲九霎时愣住了,他到底是如何想的?莫不是在劫难逃,还是叫他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