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夫人没有说话,谢湛继续说:“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没有忘记将您带走。那天我看到床下面的布条了,上面有两块湿透的痕迹,儿不清楚那究竟是慕苑落的泪还是娘您的泪,但是儿能看出来,那布条是用来蒙眼睛了吧?”
护国公夫人的身体猛地一颤,愧疚与恐慌汹涌而来,额头上的冷汗密密麻麻,当日男人淫.荡的声音和悲惨的求饶还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她的眼睛被蒙上了布条,看不到当日的惨状,但是后来听军中的士兵说,在辛慕苑的房间里有一件浑身是血的衣服,护国公让人下令将其焚烧,并且将这件事情藏进心里。
谢湛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和失望,摇头道:“娘,儿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日您竟然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落井下石。娘,您是不是忘了,她原本也可以不是杀人犯的。”
护国公夫人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眼睛里冒出了泪花。只不过,这泪花并不来源于愧疚,而是惊愕谢湛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她亲自教养出来的儿子,竟然在责备她害的一个外人手上见了血!愤怒与愧疚两种情绪在她的脑海中来回盘绕,逼得她头脑发昏,眼睛发黑,忽然,身体一僵,晕了过去。
“夫人!”小香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搀扶,谢湛也吓了一跳,大叫一声“母亲”跑了过去。
月上枝头,护国公府里鸡飞狗跳,喧闹不断。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宫里淮安的耳朵里,立刻做出一副慌张的样子来到了护国公府,眼眶通红地坐在护国公夫人的床头,气恼地说:“湛表哥这次也太过分了!您可是他的生母啊!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他都不能这般气您啊!”
护国公夫人摆摆手,叹息道:“孩子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和想法,是我多事了。”
淮安拉着她的手,委屈得连自己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道:“长大了又如何?哪怕他长到七老八十,在您的心里不还是孩子?难不成,他长大了,就不要您这个母亲了不成?”
护国公夫人呵呵笑道:“哪儿有这么严重?”
淮安抽噎着:“湛表哥最近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言行举止没有章法也就算了,怎的现在连孝顺二字都快忘了怎么写了?真不知道湛表哥是怎么了,变得我越来越不认识了,他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淮安的抱怨让护国公夫人陷入了沉思。
她觉着淮安说的不错,以前的谢湛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谢湛,虽说清高冷傲,身上少了烟火气,话也没有现在这般多,可是做事规矩,章法有度,堪称整个帝京学习的模范,哪儿如现在这般,简直就成了帝京的反面教材!
甚至有私塾的先生拿谢湛举例,让孩子们知道沉迷美色的下场,而这个被当做模范教材的当事人还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每日依旧乐呵呵地去追求自己的爱情。
他的儿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好像就是从那日洛老夫人大寿,他送皇上回宫,回来后便像是换了个人,从厌恶辛慕苑,变成了追寻辛慕苑,想方设法、挤破脑袋都想让辛慕苑注意到他,甚至后来还不惜易容成水甚混进沁心园去给辛慕苑当护院。
这么高傲的一个人愿意做这么低贱的事情,就只为了见到辛慕苑,能够离他更近些,这究竟是为什么?
护国公夫人思来想去,还是觉着是那日辛慕苑与自己儿子偶然见面的原因。
那日她穿着精贵的流金织锦,挽着简单的发饰,却如同行走在云间的仙子,高贵优雅。
就连她们这些极其瞧不起辛慕苑的人都为之心神一阵,引去了目光,更何况是谢湛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那日辛慕苑的模样恐怕更震他的心魂。
护国公夫人恍然大悟,以为终于找到了谢湛为什么被辛慕苑吸引的缘由,恨得咬牙切齿,道:“原来如此,这该死的辛慕苑,好深沉的心计,竟然从护国公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算计我的儿子了!”
此时若是辛慕苑在这里,一定冒出来一脑门子的问号。
当时她只不过是因为出门,又是正式的场合,所以穿的稍微正式一些,仅此而已,压根儿没想着给谢湛一个强烈的视觉差,从而让他对自己产生兴趣。
谢湛也不是那样的人。
怨恼顶替了愧疚,护国公夫人觉着辛慕苑救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算计了自己的儿子,理应对她这个老母好。
或许她也不是真的想要救自己,只是因为心存愧疚,想要做出一些事情进行弥补。
但……这样来得及吗?
护国公夫人觉着来不及。
淮安在旁边观察着护国公夫人变来变去的表情,最终坚定,便明白辛慕苑的真心付错了人。
也许护国公夫人是个善良的、有原则的,但如今看来,她也是个自私的,以自我利益为至高无上的。
护国公夫人决定,最后一次找辛慕苑谈话。离别前,她确认了谢湛被护国公关了禁闭,抄写孝敬三百遍。
此时的辛慕苑还不知身体还未恢复的护国公夫人会过来找她谈话,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思索要不要去看望护国公夫人的情况。
如果自己去了,会不会显得自己的消息太过灵通,可若不去,是不是又有些不太合适?
她已然忘了,自己就算是去看,也没有身份可以让她去进行探望。
正纠结着,就看见张管家急匆匆地跑过来,有些恼火又有些不耐烦地说:“老板,护国公夫人和淮安公主过来了!”
“又来?”辛慕苑觉着无比的头疼。
她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了,摆摆手无奈道:“罢了罢了,请她们进来吧。”
不过……似乎用不着她请了,护国公夫人已经由淮安搀着进来了。
辛慕苑看着她们愣了瞬间,火气如同火山爆发往外喷涌,怒气冲冲地绕过张管家,直接堵在了门口:“二位,是不是走错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