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交流的第一步
厄齐尔低下头。
他几乎是有些惊异的审视着盘中的小丑鱼。它看上去那么小，才只有拇指指节那么大的一点点，能够轻松被自己手掌捧起。但是又那么奇特，回想它在手指上亲昵蹭吻，身体里游走的疲惫与倦怠悉数消失殆尽，连头脑都一时清明。
回想这两天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个暴躁的、甚至一怒之下将手机摔下楼的人——真的是他吗？
不是一直渴望前往豪门踢球的吗？
不是一直都明白要梦想变成现实还要许多奋斗的吗？
这些非议其实早就存在于他的脑海里，只不过相较于他自己的估计，过快变成了现实而已。难道就这么无奈不甘最后庸庸碌碌的在国内待下去？
不，绝对不可以。
回想被负面情绪侵占了的自己，居然会迷茫到怀疑自己的前途，要是沉浸于这其中不可自拔，进而放弃一切……那些情绪回想起来就令人害怕，假如不是小丑鱼将自己从其中释放出来……
难怪在机场里，自己就一眼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它呢……
“科科？！”他小声的说，带着几许期待点了点小丑鱼脑袋，“你也觉得我不应该消沉下去了吗？”
仿佛过了许久，但实际上只不过是轻纱抚过肩膀的一个瞬间——
盘子里的小丑鱼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点头如同平地惊雷，声势浩大炸响在他的耳边。厄齐尔一瞬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荒谬，下一刻，又是一股本该如此的理所应当。
“是的，我就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否则怎么会像人类一样，在每个朝露消逝的清晨、明月升起的夜晚朝着他道早安晚安？
否则怎么会在自己发现他偷吃的时候羞愧的躲起来？
还有那么多、那么多人性化的动作，快乐的科科绕着他的手指撒欢，不高兴的科科将他当成空气将自己团在角落里；他喜欢待在自己的卧室里，似乎对那个白缸没有什么兴趣，噢……
一个一个鲜活画面，历历在目。
在最初的惊奇慢慢消散后，在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时候，嘴角已然翘起来：
“那么，很高兴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梅苏特·厄齐尔……你有喜欢我给你的名字吗，科科？”
小丑鱼脑袋点也没点，厄齐尔耐心的等着，好长一段时间后，终于俯下身体，与瓷盘齐平——
说不清此刻感觉是什么，在瞧见状况的时候，他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是不理他。
睡着了。
.
简直太煎熬了！
那只是它脑海里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实施之前从没想过有这么的难受——就像把他扔进了一缸浓缩了一百倍的“加料海水”，后者正是他同类的杰作。就像浓的几乎能够将他腌成鱼干的盐分透过皮肤渗入了身体，每一个部位都被水母扎过了一般，耳里一片片的幻觉，眼前一阵阵的发花，让他完全只能够注意到入侵了自己身体的这股力量，连想要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够！
这比将他扔到大太阳下面去暴晒还要糟糕，天知道作为一尾珍贵的幼鱼，从没有人敢对他这么做。他感觉就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剥开了他的鱼皮，将细嫩的身体片成一片一片晶莹剔透的鱼片，然后摆进了漂亮的盘子里，在辅以足够将他冻成艺术品一样寒彻骨髓的冰块……
有人挥舞着刀叉向他的身体刺过来，冰冷的金属上映着他满是惊恐的神情……
——啾，啾啾啾明！
科科尖叫着醒过来，拼命的拍打着尾巴，直到水花四溅，熟悉的水流抚过身体，他才慢慢镇定下来。
噢，只是一个可怕的梦境而已，他没有失去哪怕是一点儿尾巴、一点儿鱼鳍。
但是那些电视里的“刺身”大餐……
真是太可怕了！
他只是想过用自己的光明天赋驱逐走同类身体里的黑暗而已，那些负面情绪看得他胆战心惊，科科觉得要是自己再不管的话一定会酿成祸事的！但是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做过的他有一些找不到法门，海神在上，以前在日出之海里，阿德里安的教导之下，他也从来没有驱逐过来自鱼类体内的黑暗。
也因此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光明力量在悄悄渗入鲷鱼身体之后压根不起作用，倒像是一条鲜嫩的羊羔肉，吸引着那些负面情绪汹涌而来，张开血盆大口。它们前仆后继毫不停歇的顺着这座桥梁涌入了他的身体，那么多的负面能量——要不是他的天赋足够高超、基础足够扎实，都足以将他撑裂掉！
想想他的体积！
只有鲷鱼一根指节那么大，甚至化形都不能够。
但就算是这样也将他折腾的够呛了，科科现在都觉得，自己身体难受的要命，就像有许多小冰锥密密麻麻的扎着自己一样。
刚刚从噩梦里惊醒的小丑鱼惊魂甫定，便听到了同类呼唤他的声音：“科科？嗨，科科，你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
他张了张嘴巴，然后，只看到一小串气泡急速的从自己口里吐出。
——噢，得了！小科科，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
科科有些无精打采的低头，就感觉一片阴影笼罩了自己上空，厄齐尔俯下身体，脸庞凑到了盘子边。
他有些疑惑的游到水面，就感觉到对方嘴唇张阖间，有温热的气息抚过了脑袋。
厄齐尔迟疑了许久，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他应该怎么来询问小丑鱼？
目光扫过了初起的太阳，一个绝妙的问题跃到了他的舌尖：“早安，科科，今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科科：……
难道他想吃什么同类就会提供？天知道鲷鱼还没法和他正常沟通！
“要是想吃面包，你就点一下脑袋；要是想吃乳酪，那就点两下！”
在说完这句话后，厄齐尔屏住呼吸望着盘子里的小丑鱼——宣判他所有猜测的时刻到来了！
在他的注视里，小丑鱼……终于羞涩的点了两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