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最痴(1 / 1)

姜北震怒于心,不由冷笑,“你杜若雨教出来的儿子,能有什么好人品?我今儿个非要好好管教他,让他知道怎么叫礼义廉耻。”

“姜北,你若非要对我儿不利,我就……我就把你的女儿拿出来晒晒,我倒要看看,倒霉的是你的晚儿,还是我儿子。”杜若雨护子心切,面色扭曲,神情阴冷。

“杜若雨……”姜儿几乎是咬牙切齿,杜若雨这个该死的女人,分明是拿未晚的真实身份来威胁他。

“大公子德行有失,王爷教训儿子也是天经地义的,王妃未免过激了吧。”景墨予从人群中走出,来到杜若雨面前,状似不经意地摆弄右手上的一枚宝蓝的尾戒,露出浅淡微笑。

杜若雨倏然怔住,像是见鬼似地瞠目了起来,接着再无了言语。

倾月,倾月在他手里吗?

景墨予手中那枚小小的尾戒分明是倾月的啊!她原本尚存的一丝可以威胁到姜北的嚣张气焰,顿时如火般在顷刻间熄灭了。

“我儿……”

“小晚安好,她安好。”景墨予云淡风轻地扬唇,眉目清朗澄明。

杜若雨怒指顾慎言,厉声控斥道:“王爷,一切都是顾慎言,是这个畜生,是他对我下了药,让我神智不清……是他将我玷污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杜若雨垂泪连连,看着余寒哀求道:“大哥,大哥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啊!你为我说句话啊!

余寒淡淡颔首,望了姜北一眼,轻叹一声:“妹婿,我妹妹为人怎么样,你与她同床共枕十余年,想必比我们都要清楚。我是绝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等不耻之事。我想其中必定是有所误会,如果让误会张扬出去愈演愈烈,无论与姜王府,还是丞相府都是种伤害,不如大事化小算了。”

姜北眯了眯眸,冷声道:“说得轻巧,你也让人戴上绿帽试试看,能不能宽洪大度。”

“妹婿……”余寒才一开口,还未把话说完,姜北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冷冷一哼,“别跟我套近乎,我们很快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杜余寒蹙紧眉头,心中清明妹妹犯下的大错,饶是一个男人都不能接受的,更何况还是有头有脸的姜北呢,他说多了也是于事无补,便只道:“姜王,我们姜杜两家都是百年望族,天下百姓都看着呢,宅门内院的事要分如何处置,望你能掂量而后行。”

杜余冬生怕姜北听不懂,干脆直白说:“姜北,只要不辱没我丞相府声名,你爱什么着,什么着吧。”

姜北的脸色越来越冷,杜家人的话很明白,你姜北要什么处置你妻儿是你的事,关起门来自己打,他们不干涉,但是这件丑事一定要包得严严实实的,不要折损了杜家的声名。

老夫人不由冷笑:“杜家既然那么注重家族声誉就回家把子女管教好,捅了天大的篓子,还能让人什么着。”

杜家两兄弟的脸色僵了又僵,老夫人话外之意是嫌弃他们丢人现眼。

姜北神色凛冽,愤然道:“笔墨呢,让你们去取来,都拿到哪儿去了?”

管事取来笔墨,铺纸研墨,姜北愤笔疾书,很快把休书拟好。

杜若雨可怜兮兮地看着姜北,含泪凝噎,“王爷,妾身真是冤枉的……”她伤心绝望得无法再往说下。

姜北将拟好的休书甩手丢了过去,狠狠砸在杜若雨脸上,“镭台赛后,晚儿就要成婚。本王暂且容你在府内暂住,待晚儿出嫁后,我们就再无干系。今儿个起你就搬到四姨娘房中居住,没有本王的允许你若敢在房内随意走动,本王非要打断你的腿不可。”

“姜北,你光凭着别人三言两语的挑啜,你就怀疑我。我问你,如果今儿个被人陷害是华清那个小践人,你也会如此吗?别忘了,当年你心爱的小践人比起我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北斜睨着她,勾唇冷笑,“你也配?杜若雨你跟华清也能比?”

“姜北,在你心中我就如此不堪吗?”

姜北捏起杜若雨圆润光滑的下巴,正视着她的容颜,青黛娥眉果真有几分姿色,不过是凭着这仅存的姿色在府内兴风作浪,勾三搭四罢了,还会做什么?

姜北冷冷撂下狠话:“除非本王死,否则本王定不会容忍你这个践人。”

末了他又唤人把杜若雨带下去,“来人啊,把这个践人拖下去,关在明阁里。”

休书下,夫妻情份再无,从此形同陌路。

“不……不要啊,王爷!”杜若雨哭天喊地,一把抱住姜北的大腿。

王府内的侍卫上前,拖起杜若雨。

姜子铭一瞬慌了神,母亲若是被废,接下去父亲要处置的人就是他了,姜子铭挺身而出道:“父亲,你不能这样对待母亲啊,她……”

姜北不耐烦地斜瞪了他一眼,“她是冤枉的,还是你处心积虑设计下失足的,本王自会查证,不劳你忧心,从今儿个起你就关在房里,好好地反醒一下自身的德行,没有本王的允许,你再私自出府一步,本王就废了你。”

杜若雨破口大骂了起来,“姜北你偏心眼,你会后悔的。姜北,我咒你,我咒你的女儿姜未晚不得好死!”

老夫人震怒到了极点,她铁青着脸,大声道:“杜若雨,你知道自己败在哪里吗,你就败在你心胸狭隘,自私自利。身为王府当家主母,你若有半点让人感念恩德的地方,今时今日也不至于我们不愿站出来为你说话。你纵容亲生子女,苛刻庶女,勾三搭四,德行有亏,你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待卫不敢再耽搁,强行将杜若雨拖走了,任她怎么挣扎也无人理会。

“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怎么脏水就要往别人身上泼,晚儿你别往心里去。”老夫人拉过未晚拍了拍她的手,安慰起她,自个心中却止不住地悲伤了起来,姜北子嗣单簿,姜子铭如今这幅德行怎么能指望他将姜王府发扬风光大呢?日后两眼一闭走了,九泉之下她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老王爷和宋姐姐,面对姜家的列祖列宗。

姜未晚长长叹息一声,“她正在气头上,我不会见怪的。”

姜未晚回首,见三姨娘正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忽然想到正事未办,又道:“父亲,看如今这情景,四姐与顾慎言的日子是铁定过不下去了,四姐也不可能回顾府,不如……”

姜北瞬间回过神来,偏头睨着顾慎言,便差人将笔纸递给顾慎言,沉声道:“顾慎言照本王说得写。立书人顾慎言,安远候府候爷,与姜倾冷结为夫妻,岂料本候德行有亏,因念夫妻之情,不忍累及,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永无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即非相逼,恐日后无凭,此文约为照。”

顾慎言嘴角抽了抽,他能说不吗?

他若说了半个不是,今儿个是别想活着离开姜王府了,顾慎言垂下头来,咬牙忍着屈辱依言照写。

姜倾冷接过顾慎言写得休书,一时之间泪如雨下。

顾慎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姜倾冷一眼,目光复又落到姜未晚身上,心中各种的滋味苦楚如饮水,冷暖自知。

他微抖着失去血色的唇瓣,复又闭上眼,再无了言语。

姜未晚拍了拍她的肩膀:“四姐,你重生了。自此以后,开开心心地活着。”

姜倾冷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开怀微笑:“五妹,多谢!”

妻未晚浅浅微笑,心下却想着,顾慎言能有今日今时也算是得到了报应,残障之人不能出相入仕,从此后必定不能再高居庙堂之上,别提授封王爵了。她报了仇,景浩天也少了个爪牙,真是大快人心啊!

毕竟是家丑,关系到丞相府和王府两家的声誉,姜北和杜余寒两人还是无声默契地把事情压下了。

老夫人出面让姜王府的家丁抬了轿子,将顾慎言送回候府,姜北纵使有杀了顾慎言的心思,为了姜王府的声誉,也只得作罢。

老夫人付给了汪云姬三千两银子,将姜子铭上妓院嫖娼的事情压下了,也顺带给了汪云姬警告,汪云姬是谁啊,风尘中混得如鱼得水的女人,也是识相的,领了银子发了两个毒誓,就欢欢喜喜退下了。

尚书府的小公子让人找到了,孩童顽皮跑到荷花池边摘荷花,个小手短一不小心就栽池里去了,幸得去找茅厕解手的北冥无意中路过发现了,北冥跳入池中,顺手将他救起。

北冥淋成落汤鸡,不沦不类地带着尚书府的小公子回到寿宴上。

秦烨懒得与大景官员和夫人小姐应酬,正好借口告辞。

老夫人颔首,秦烨能来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眼下王府内事儿多,再无心思操办寿宴,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己。

秦烨临走前,不忘扭头看了未晚一眼,眼中浸染笑意,“端和郡主,镭台赛上再会。”

姜未晚淡淡回视他,阳光落到他身上,那张侧脸愈发出尘了起来,姜未晚甚感心慌意乱,他这么执着究竟为何?为情为爱?一见钟情么?

姜未晚优雅扬唇,勾起几抹温润的笑意,“摄政王身居高位,想必也是通透之人,应当明白有种杀人与无形的情绪是万万不能显露的。”

秦烨耸耸肩,“洗耳恭听。”

姜未晚继续道:“执着。执着是对某一事物或某一信念极强的渴望,无法释怀,固执或拘泥。这两个字往往是把杀人与无形的剑。摄政王是当世英豪,心心念的应当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天下苍生。如今这般游手好闲,还真让人质疑世人对秦烨的评价是否言过其实了。”

未晚如此放肆,老夫人闻言,看向秦烨不由心惊,生怕他当前翻脸拂袖而去,老夫人不知如何是好,正开打算开口训斥未晚,只听秦烨朗声笑道:“晚儿与其质疑本王,不如用心来了解。来日方长,只要你愿意,你有大把的时间去熟悉秦烨。”

老夫人长长松了口气,心下对秦烨又多了几分喜爱。

停顿了片刻,他再次向老夫人行了个礼,又道:“本王不日就会回大聂,本想在贵府打扰几天,眼下王府事多,怕是不便留客,老夫人,秦烨先行告辞。”

景墨予察觉到他最后到一句话是对未晚讲的,暗叫不妙,脸色倏然变得难看。秦烨他是要在离开前,带走晚儿吗?

老夫人点了点头,亲自相送了起来。

秦烨微撩袍摆,洒脱不羁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陡留声声惊艳和叹息。

很快地,又继续了寿宴,所有的一切照常进行,只是再没有了原有的轻松。

宴后,大家匆匆而去,一切似乎都告了个段落。

夜半时分,姜未晚只身伫立荷塘前,风吹涟漪,吹乱了一池心湖。

仔细回想今天的每个细节,总觉得是剑走偏锋,下了步险棋。她褪了衣衫,敞露后背时,姜倾冷出言制止,放下帘帐后,屋顶之上的黑衣人垂落了长蝇,她抓住蝇子,黑衣人顺势将她拉起,就在快要到达出口时,黑衣人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原本她想看看此时,用来做替身的杜若雨,只是黑衣人并没有给她机会,黑衣人顺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待姜未晚抬头看去时,只见黑衣人抱着她,脚尖轻点屋顶,飞过了几座房檐,未晚一瞬间觉得有些晕眩。黑衣人抱着她在一个无人的院落飘然落实,一时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中蔓延,未晚怔怔看着他,一瞬间失神。

黑衣人星眸噙着璀璨的笑意,“不想下来,我可以一直抱着你,抱你入宴?”

“你——”轻轻地一句调侃,让姜未晚羞红了小脸。

不由捶了他两下,“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把我放下。”

黑衣人只笑不语。

姜未晚越发觉得窘迫,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陌生的男人异常熟悉呢?

是因为他三番两次帮了自己,所以心中就对他心存感激吗?

除了秦烨那厮,她一直将他视为大景国的眼中钉,三哥将来的仇人,铁心给排斥了。周边出现的男人,聂季风也罢,黑衣人也罢,她对哪个男人没有几分好感呢?

她这是怎么了?一份感情的发展,还不都是从好感,到暖昧,进而步步升级的?

前世,她对顾慎言就是如此的。

她不是打定主意今生再不碰情爱两字的吗?她竟然对这么多男子心怀好感,看不出来她还有水性扬花的潜质。

回过神来,姜未晚站直了身子,甩了甩脑袋,凝眸望他,“换上了吗?”

黑衣人并不急着回答。

姜未晚推了黑衣人一把,“到底换没换啊!你这是要急死人。”

黑衣人伸手抓住未晚的双肩,含笑凝她,“你傻啊,没换过去,我还不早早跑了,逃命要紧,能有闲情逸致和你在这里斗嘴?”

“这么说成了,基本成事了。”姜未晚不由开怀笑了起来,终于让她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一举将杜若雨和顾慎言铲除掉,终于等到了。

“多谢你援手。”

姜未晚撩开裙摆就往前小跑,还不忘回首微笑,“多谢你!”

身后,黑衣人目送她渐行渐远。

在这出戏里,她只是扮演了自己的角色,黑衣人后来是什么脱身的,她基本不知道。

未晚想黑衣人必是有自己的同伴,那个人在她出现在北阁后,就将杜若雨放在床上,入口应该同样是屋顶上敞开的那道口子。

回想着杜若雨说得在现场闻到了姜北身上的体香,算算时间那个时候姜北正在前厅招呼客人,基本不可能出现,那个人会是谁呢?

在这出戏的最初设计中,她只是让人对杜若雨下媚药,再脱光了,打晕后放在北阁床上。

不曾想黑衣人帮她修改了细节,丰富了剧情。

黑衣人和他的同伴一直就潜伏在姜王府中吗?不然的话,王府守卫森严,他们如何能全身而退?

脑海中忽然响起,秦烨离开姜王府前的那一句,“本王不日就会回大聂。”

姜未晚觉得心就这样突突响起混乱。

若是秦烨执意要带走她,她岂能逃得掉。

若是她去了大聂,叫她如何放心得下三哥,景浩天狼子野心,他一直觊觎皇位,如果不除掉他,就得将同前世一样,眼睁睁看着他将三哥害死。

不可以,她绝对不能离开大景,绝对不能啊!

同一片寂静的夜色里。

秦烨不吭声,他单手扶着窗棂,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皎洁的月光穿过敞开的窗户静静地泻在房间里,将屋子点缀着斑驳陆离。

姜未晚清丽的面容在他脑海里像洪水般席卷而来,周遭仿佛还有她的气息,她的笑靥,始终不曾离去过。

正如未晚所说的,那是执着,执念。

当她回首微微一笑,笑意温暖时,他像是未经历人事的少年,站在原地憨憨地傻笑。

那一刻,他懂得了这么久的执念缘何而来。

他需要一份温暖,那种满满的温暖和感动,只有姜未晚能给予他。

他忽然懂得了父皇为何会为了一界女流,抛头颅洒热血了,纵使脚踏万疆,不及美人一个笑靥。

他要得仅此而己。

“哗哗地”一声响,惊得秦烨一个激灵,顿时推门而出。

半夜三更的,这又是怎么了?

“你高兴了,我可是辗转难眠啊!”北冥扔下木桶,滴嗒地站在井边,一幅咬牙切齿的模样。

秦烨慵懒至极的伸出胳膊,美美的伸了个懒腰,优雅地笑笑,“不要告诉我,你对杜若雨动心了。”

“我呸!我北冥瞎了眼吗,我会看上那老妖妇?你不觉得让我扮演姜北给她下药,太下作了吗,我恶心得都想吐。”

秦烨凝着他,笑得无比邪恶,“你不会是真和她发生了那档事儿吧。”

北冥愤愤不平道:“呸!抱了她我都觉得恶心,我岂能压上我守了二十几年的清白。爷,你太不厚道了,让我牺牲色相成你追美人,你对得起我么!”

秦烨直直地看着北冥口气一软:“北冥回大聂后,本王立刻将你大伯由大都督提拔为大将军,以稿赏你忠心替我分扰之情。你看可好?”

北冥瞪了秦烨一眼,末了,又语重心长道:“爷雁门关外,大汗之死历历在目,红颜倾月欲是祸水,正如姜未晚所说的执念伤人,属下与你一起来大景之后,就夜不能寐,属下实在忧心啊!”

秦烨拍了拍北冥的肩膀,“本王不是父皇,姜未晚亦不是邵子秦。本王不会让人动她分毫。相信我!”

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呢?北冥无奈地摇头叹息了起来。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夜。

三皇子府邸内,灯火通明。

景墨予举着酒壶喝个烂醉,宛如九尾妖狐的眸子,因酒精而愈见妖治。

“酒啊!阿湛让你打酒,你跑哪儿去了,快给滚出来……”酒壶又见空了。

三皇子底的陪读书童阿湛从外跑进,一把扶起景墨予,“爷……”

“酒呢?”

“爷,你少喝点,再喝下去明天就来不及早朝了。”

景墨予推开阿湛,不悦道:“叫你打酒,你管那么多事干嘛?快去给我取酒来!”

一阵凄楚的笑意,在屋内蔓延着,“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哈哈……”

阿湛摇头退下。

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回来,景墨予等急了,便推门而出,屋外一串白月光透过树丫,在他眼前落下斑驳的黑影,景墨予抬头看着皎洁的明月,既欢喜又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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