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依稀听到女子轻微的笑,“我说你还真是无赖,你再不走,小心我把你供出去,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师妹,你就忍心让你师兄沾染上瘟疫而死吗?”
“谁叫你跑到野恋族来着,我告诉你,沾染瘟疫是小事儿,传染给你们大聂国人,可就是你的罪过了。”
“不是有你在吗,我用得着担心那么丁大的破事。”他双手扣在她纤细柔软的腰间,一脸坏笑,“这狗屁瘟疫是野恋族那没长脑的老族长出得烂出意的吧,我知道你一定有解药的,秦烨跪求神医踢药。”
“滚!别在我面前给我装,我还巴不得你染上了,我们大契国也少了个强敌。”华鹊翻了个白眼,完全将他无视了。
“给不给解药?”
“不给!”
“信不信,我把你给办了,到时你和我一起沾染瘟疫,我就不信你不用服药。”
“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了。”华鹊从药柜子里取了两味药草递给他,“给你,快快拿了解药滚远点。”
“我就知道师妹最好了。”他作势要吻华鹊,惊得她直往后退。
看到她受到惊吓的眸子,他眸中满是笑意,他知道华鹊已有婚约在身,他也无意轻薄华鹊,只是略施了手段,逼她交出解药而已。
他走至前厅,站在门前,隔着一卷珠翠帘子,望着白雪皑皑的屋前,跪立在地的的女子,清凉的眸子里升腾起雾气,姜未晚,呵!又见面了!
她的身上装着一件玫瑰紫绵袄,云鬓峨峨,肤色如雪,人清瘦了不少,却洗不尽那份骨子里的高贵和善良。
她是为了顾慎言来求取解药的。
顾慎言与野恋族交战时,沾染了瘟疫,她竟胆大包天地一个人一乔装打扮后,潜入野恋族,费尽艰辛万苦地找到华鹊,被华鹊无情拒绝后,竟然在门口跪了一天。
隔着珠帘子,他忍不住问:“为了他不顾一切,值得吗?”
耳畔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她怔了怔,她还是不加思索地就说:“只要是为我夫君做的,都值得。”
他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心中感叹顾慎言是何其幸运,能得妻如此。
“解约我可以给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谢谢你,谢谢华神医,只要能给我解药,我怎么条件都答应你。”
“先别回答的太早,如果我要你呢?”
她怔了怔,半晌无语。
“如果我要你的人,你的身子呢?”他又补充了一句。
姜未晚有些惊诧,身子颤了又颤,“我……你,你不是女人吗?要我的身子何用?”
“暖床,陪睡觉,有什么问题么?”
“怎么会呢?”她的眼中浓浓的写满了惊慌失措,蹙了蹙眉,她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沉默了良久,她咬了咬唇,终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不过我要你先让我回去,让我把解药交给我夫君,让我看着他痊愈后,再来。”
“给你!”卷帘扔了解毒的药草过后,他复又放下帘子,冰冷地吐出一句,“心不在我身上的女人,我不稀罕!”
转身的刹那间,眼角蓦然滑落一滴泪莹,而不自知。
再回头,却见她从雪地里支起身子,欣喜若狂地转身,踉跄地往前走。
雪地里落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从山林间吹过,她的身子看起来很单薄,很无依,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喃喃地只是嘲笑道:“真是傻子,为了他值得吗?”
“师兄,你又何尝不是呢?”华鹊轻笑,“姜未晚为了顾慎言不顾一切,你为了她,所付出去的也不少。”
他揉了揉眉心,只是笑道:“是,都是傻子,两个傻子。”
“替我追上她,以你的名义把山下的那辆马车送给她,顺带收她当你的徒弟,让她可以随时来找你学医。”
“为什么?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而且我没有打算教人学医。”
“人活一世,难免有些小病小灾,我希望她以后遇上这类问题时,可以游刃有余地解决,再不用麻烦你——华神医!”他倏然苦笑,必须承认,他还是心疼她天寒地冻地跪在雪地里,冻坏了。
“才不呢?你给我什么好处,我要听你差遣,收那个笨丫头为徒?”华鹊睨他一眼,好歹是师兄妹一场,既然知道姜未晚是他的软肋,不好好利用一把,太对不住自己了吧。
“没有你特章留下的线索,姜未晚会这么容易找到这里吗?”
“没有你有心的透露,我怎么会知道姜未晚进入野恋国界?”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算是我把你引到这里的,也不能说明什么,我又没有让你英雄救美,是你自己沉不住气而已。”
他解下腰间的铜牌坠儿,递了上前去,“这个好处费够了吧。”
“够了,再够不过了。”将坠儿握在手中,华鹊笑得好似盛放的花儿。
铜坠儿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装饰,而对华鹊这样的外族人,却是可以进入大聂国的通关牌子,有了这块铜坠儿,就算是大聂国的官员都会卖她三分薄面的。
他知道华鹊做梦都想得到这个东西,如今他舍得交出,只是换她一个承诺,让她教姜未晚些医术。
————
世宗二十五年,冀北战争响起,他成功降服大景左营副将张含,大景帝国派遣而来的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这场以少胜多的战争,大聂国赢得漂亮。
钦点战俘时,意外地看到顾慎言。
这个让姜未晚心心念念的男人,如今成为他的阶下囚。
顾慎言已是愁容满面,“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放过我。”
“身为战俘,指挥三军的主帅,此时你更应该去死,而不是如此甭种地求饶!你应该以死赎罪,以你的死去告慰那些死去的兄弟们。”这个在大景帝国称得上是文武全能的男人,此刻是如此地可怜,如此得不堪一击,顾慎言甚至没有一点点男子的担当,顾慎言如何配得上未晚,如何配得上未晚的付出。
“顾慎言,你简直不配当男人!你配不上未晚,你配不上她的一片痴心!”愤怒地提起顾慎言,他猛地就给了顾慎言一个重重的拳头。
“你喜欢未晚!你喜欢她是不是?难怪我觉得你眼熟,你与季风长得一模一样,你是季风。?”
“我是季烨,聂季烨!”他狠狠地瞪着顾慎言,“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为什么娶未晚的人,是你这个人渣,你配不上她。”
“我配不上她,难道你配得上吗?你算什么东西,姜未晚他是我女人,是我孩子的娘亲。你喜欢她是不是?可是很遗憾,她爱的人是我,是我顾慎言,就冲着这一点,我就赢了你。”
他的瞳孔似有些收缩,顾慎言说的不错,顾慎言赢了,顾慎言一直都是赢家。
顾慎言举着长剑往自己脖子上架,踌躇片刻,突然哭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向你求饶吗?你以为我愿意苟且偷生吗?你可知道,来之前未晚对我说过,她在大景,在安远候府等着我,让我无论如何要回去。我曾问过,若是我不幸战败,再也回不去,她做何打算?未晚道定要与我同赴黄泉。她要与我同赴黄泉!我不怕死,可我怕在我离开后,她也追随了我而去,我们的孩儿姒若,失了父亲,又失了母亲,从此孤苦一人。我舍不得她,也舍不得我们的姒若。”
顾慎言迟疑,恐惧的样子被他尽收眼底,他却不想追究,摆了摆手,只道:“善待未晚!她为你几乎是倾其所有,有生之年,你若是负了未晚,我必取你性命!”
他转身而去,已是不屑再看顾慎言一眼,只是冷冷地吼了声:“滚!不要让本王再看到你!”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
突然在一年秋天,朝堂之上,忽闻得大将军姚倾启奏:大景帝国韩王景君乾反出京城,此刻正和景浩天的军队交战中。究起战争的起因是,世宗皇帝驾崩,有人将端和郡主的脸皮制成龙袍纹饰,献给景君乾,景君乾一病不起后,谋划以清君侧为名,起兵伐帝。姚倾提议此刻,我大聂国应该以镶助大景帝国平乱为名,以驻军向大景国开进,乘乱攻城,先夺大景的城池,占据有利的地理位置后,再从长计议。
不可否认,姚倾的提议是极好的。
如今天下四分,三个国家一个大族,都蠢蠢欲动着要一统天下。
以其将军被别人蚕食了,不如先发制人,拿下大景。
只是此时此刻,他的满脑子里,已容纳不下太多的信息,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响着,未晚,姜未晚,她遭遇不测了吗?顾慎言他到底是怎么保护她的!
“摄政王,以你之见,我们要不要派驻军前去?”朝堂之上,皇帝朗声询问。
“摄政王……”皇帝又唤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