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这座宫殿精致非凡,奇珍古玩四处陈列,煞是奢华,鼎内燃起袅袅的青烟,檀香的清香味四处飘散。
赫连鸣凤手上端着琉璃盏,修长的指上戴着宝玉所制的护甲,上面镶嵌着几颗鸽血红宝石,精雕成细致的花纹,她就这样淡淡然地坐着,却很难让人忽略她那保养的极好的身段和容貌,尽管生了三个孩子,却还是艳光四射,雍荣华贵。
“你就是那个让我两儿相争的女人?”赫连鸣凤皱了皱眉头,她仔细打量着跪在堂下的姜未晚,十指纤纤,肤如凝脂,秀雅绝俗,的确有一股轻灵之气,不过大聂国天下美人如云,这个大景女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能让她的两个儿子相争呢?
姜未晚黯然垂下眼帘,再无言语。
赫连鸣凤顾自喝了口茶,宛若不察未晚在堂下跪着,也未叫她未晚起来。
沉默了良久。
赫连鸣凤终是放下茶盏,再打量了未晚一番,又道:“怎么不说话了?”
未晚哽咽道:“摄政王抬爱,未晚始料未及,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与他们从未认识过。”
赫连鸣凤直直盯着未晚,扬高了声音:“谋杀我大聂皇族子嗣,姜未晚你该当何罪?”
“未晚腹中的孩儿,的确因未晚而死,是我服用了藏红花丸导致失去他。未晚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选择。谭侧妃的孩子非我所杀,谭侧妃也已承认是她污陷我。”
“姜未晚,你倒是实诚啊!谋杀我孙儿,就算我儿舍不得杀你,哀家也容不得你。”赫连鸣凤重重地将茶盏掷在案桌子上,“来人啊!给我把鹤顶红给我呈上来,哀家今儿个就为了我那未见过面的孙子赐死你这个妖妇。”
未晚重重磕了个响头,“谢太后赐酒,未晚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死了也罢,早早解脱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躲在宫门外,又悄无声息地跑开了。
出了慈宁宫门,小路子在廊道上拼命奔跑着......
宫女呈上了玉壶和玉杯,纯白的酒液在她面前哗啦啦倒下......
“谢太后赐酒。”未晚笑了笑,终是伸手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竟然连死都不怕。”赫连鸣凤显然十分的意外,她的声音显得意味深远:“那又为何怕给烨儿生孩子?你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孩子,断了大聂帝国皇室的后嗣?难道这个孩子不是烨儿的?”
“不,正因为我腹中的孩子是摄政王的,我才留不得他。”
“为什么?”赫连鸣凤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又追问了起来。
“我身为大景帝国的人,处在大聂国与大景国之间总是为难的。他日若是大聂与大景交恶,我与我儿该如何自处?不仅仅如此,我本无意嫁给秦烨,是秦烨杀了季风,掠了我,我不得不随他来大聂国。我不爱他,我甚至惧怕他,梅园中陈列着四个棺材,前三口棺材里,还躺着三具尸体,她们都是秦烨的侧妃啊,这是多么阴森恐怖的事儿。”
“烨儿有克妻之命,死去的几名侧妃皆因为命薄而死,这怪不得烨儿。”
“不,不是这样的。她们都是被秦烨杀死的。我亲眼看见秦烨杀死白依依的,断然不会有假。秦烨他是个杀人狂魔,他不仅仅只是杀了白依依,我的夫君,你的儿子季风也是被秦烨杀死的。”
赫连鸣凤咆哮着:“你胡说八道,烨儿不会杀了风儿的,他们是亲兄弟,烨儿不会的!”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都怪我,是我拒嫁秦烨,害他对季风痛下杀手。”
赫连鸣凤身侧的陈嬷嬷淡淡然道:“秦王妃,你是不是看走眼了,摄政王怎么会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呢?”
姜未晚咬牙切齿道:“我虽没有亲眼看到秦烨杀了季风,可是我却是亲眼看到他在案发现场驾着马车逃离的。若是他没有杀人,他为什么要先逃离现场,而后再制造匆匆赶到现场的情境呢?在我看来,杀了季风的人,非秦烨莫属。太后明鉴,未晚将死之人,又岂会诓骗你,未晚好恨,好恨我一个弱质女流不能为夫君报仇雪恨,让他死得不明不白,让凶手秦烨逍遥法外,未晚只能杀了秦烨的孩儿泄愤。”
“你说的可当真,我儿季风真是让秦烨杀死的?”
“我一个即死之人,我骗你做什么?”
“好个秦烨,他竟然敢谋杀亲兄弟,他还反了不成?”赫连鸣凤提起锦帕,望脸上擦了把,似乎在拭泪,“风儿,他从小就诚实,孝顺。三个孩子之中唯有他最像先皇,只可惜他自幼就体弱多病,在挑选人质去大景时,我本是想让秦烨去的,这个傻孩子,却第一个站出来,坚持要去,那个时候,他还很小,他就已经懂得体贴照顾别人。风儿,是我赫连鸣凤这辈子唯一的亏欠。”
“求太后,为季风做主,秦烨是你的孩子,季风也是你的孩子啊!”未晚含泪央求着。
赫连鸣凤与陈嬷嬷对视了一眼,凤眼里似乎闪过几许流光异彩,虽只是一闪而过,却让未晚深切地捕捉到。
赫连鸣凤徐徐道:“当年被送往大聂国为人质,不仅是我赫连鸣凤对不起他,更是我大聂国对不起季风,不管是谁,敢杀我儿季风,我绝不放过他!我都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是秦烨,是秦烨杀了季风啊!”未晚又重重磕了一个头,“季风待我恩重如山,当年我在府中与嫡母、嫡姐不合,嫌些命丧黄泉,季风援手我开了茶王铺,且数次救我于水火。我自愿嫁给季风,恩义多于情爱。如今他因秦烨而死,我恨不得食秦烨之肉,喝秦烨之血,以慰季风在天之临。”
“你可知道,你若杀了秦烨,你必死无葬身之地?”
“未晚知道,可我未必不能全身而退。在来慈宁宫之前,我已暗中和我三哥联系好了,只要我杀了秦烨,我就易了容貌,逃离大聂国,三哥的人会接我回大景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一直以来因为三哥迟迟未找到无心大师,三哥不让我动手。如今却是我已将死,再无动手的可能。”未晚水灵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尽管声音淡淡的,却掩饰不住那丝悲伤。
“无心大师是谁?是个和尚么?”
“不,那是个易容高手,男相女音,仪表堂堂,我曾在师父华鹊手上看过他的画像,说起来,他该算是我的师伯。”
“姜未晚,你的胆大可真不小,你竟然与你大景国的皇子一起蓄谋着杀了我儿秦烨后,逃离大聂。”
“太后此言差矣,秦烨是你的儿子,难道季风就不是你的儿子么?秦烨功高震主,狼子野心,太后不杀他,难道就不怕他日的倾国之乱吗?”姜未晚哭得泪流满面。
“你好大的胆子,你......你......”
“太后,你不是说不管是谁杀了季风,你都要为他报仇,你都绝不放过他,你都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么?”
“哀家是说过,不过就算要杀了秦烨,为季风报仇,也该是哀家自己动手,岂能让你动手,让你们大景国称心如意?”
“太后想杀了秦烨么?我倒是很乐意为你效劳,为季风血恨,只可惜我命不久矣了。”未晚脸上泪痕涟涟,眼里却是没有泪了,有的只是一种近似空旷的绝望和不甘。
未晚重重磕了个头,“未晚无意中成了大聂国的武林副盟主,江湖与朝庭一向相依又各自为政,只要太后同意杀了秦烨,我愿意让整个大聂的武林都归顺朝庭。”
“你说什么,你成为了武林副盟主?”
赫连鸣凤低头看了手上的镶玉护甲,惦量了片刻,又接着道:“你杀了秦烨,替季风报仇后,要哀家为你做什么?”
“现在说这个都太晚了,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何力气去杀人?”
陈嬷嬷看了太后一眼,当下含着微笑,表情恬淡,“秦王妃误会了,刚才太后给你喝得不过是加了野果汤汁的酒水,从色、香、味上皆与鹤顶红相似,足以乱真。”
“你说什么,你说我没有死......我不会死......我不会死了?”尽管心中早已有数,未晚还是装作激动得语无伦次。
赫连鸣凤不疾不徐地转了个话题,“阿凝,你把秦王妃带下去,让太医给把把脉,以安了她的心。”
“呃,太后,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陈嬷嬷上前去,笑着引路,“走吧,太后的旨意,遵从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