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在百里家休养了半个月,虽然伤口还没好,但已经结痂了,刚能下床,苏莞就连忙起身告辞。身为一个贱民,在贵族阶级的院子里修养了半个月,已经违背祖宗礼制了。院里的侍女每次看她的眼神都特别愤恨,在公子不在的时候,那眼神绝对把苏莞不知道凌迟了多少遍,好像抢了她们公子似得。中午午膳,没有侍女愿意给她带饭,没有人愿意给口水给她,苏莞常常就是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从早上到下午,直到公子和风井回来,她才会拼命的喝水,吃很多饭菜,因为,这些饭菜必须得撑到第二天的晚膳。这里的侍女都是农民或者商贩的女儿,地位比贱民高一等。她曾经也想过去求求那些奴婢,给她点饭和水,可是,她骨子里还有身为公主的傲气,就这样死撑下去了。
曾经有几次,百里萧看苏莞狼吞虎咽,一个瘦弱的身子竟然吃了满满两碗饭,不禁疑惑道,叫来了今日值班的侍女,那侍女稍微收拾了一下,来到了公子的面前,低着头,可那双眼却狠狠盯着躺在床上吃饭的苏莞。
“莞弟是否吃过午饭,怎么晚上吃这么多,难道中午的饭菜不合他的口味?”百里萧问道,怜惜地看着苏莞吞饭的样子。
苏莞其实并没有在吃饭,刚刚她见百里萧把值班的侍女叫过来,她心中就咯噔了一下,偷眼看到侍女凶恶的样子,心中真真冰凉如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连奴婢都可以怒视她了。
“没有的公子,午膳是我亲手端过去的,厨子还特意做了五花肉呢。”侍女冷静的回答道。其实,这是根本没有的事,苏莞中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苏莞望向侍女的脸,那张脸上布满了嫌弃,恶心,侮辱,却没有内疚。
“是真的吗,苏莞,那你怎么如此饥饿?”百里疑惑道。
“是啊,公子,你也知道,我自小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自然想多吃一点。”苏莞笑道,还配合地挤出了一副乡巴佬的样子,一脸媚笑,,内心却冰凉如玉,寒冷彻骨。她心中好苦闷,好寒心,可是,她却必须得表现出非常愉悦的神情。
人生如戏,便大概是如此吧。
室中温暖入春,完全隔离了晚间的寒气,苏莞热的脸红扑扑的,她双眼发亮,笑语连连,又有才,讲了许多笑话和故事,惹得百里萧朗声大笑。
笑声让她原本冰凉的心稍微温暖了一点,可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再住下去了。这里虽然食物好,药好,床软,但是,这里,毕竟不是属于她的地方,尽管曾经是。
半个月后,苏莞提出辞行。喜婆婆,二狗子,齐先生都亲自过来接她回家。百里萧虽然很不舍,却没有坚持,因为他也知道,苏莞身为贱民,是不可以待在府中的。
苏莞看着旧日的朋友,不过二十多天的光景,苏莞却觉得有一个春秋没有见过了,心中激动,抱着他们,埋身痛哭。
喜婆婆心疼地看着苏莞苍白的面容,消瘦的身子,弱不禁风,卷起苏莞的袖子,伤疤纵横交错,像珍贵的书画被人划了无数道,看到苏莞略微变形的手指,不禁心疼。
“莞娃娃,受了不少的苦吧,可怜我儿啊。老天保佑,还好你还活着。”
二狗子壮志豪云地喊道:“娃娃,今后有你二狗子在,我上刀山下火海护你周全。”
苏莞听到,不仅破涕为笑,感受到了亲人般的温暖。这时,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苏莞转身,原来是老师齐先生。
“老师,谢谢你,听说是你救了我,我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老师。。。”苏莞嘶哑道,心中感动,望向老师年迈的容颜,深深的皱纹,在苏莞眼里是那么的伟大。这是我的老师啊。我是多么幸运,能成为老师的徒弟。
齐先生眼中泛光,粗糙的手轻轻抱住苏莞瘦小的身子,轻叹道:“孩子,你活着就是报答我的恩情。”
苏莞听后紧紧抱住了老师的身子,泣不成声。
过了不久,风井从外面回来,带了一辆马车。喜婆婆和二狗子坐在前面赶车,齐先生进了马车里。
苏莞刚抬脚,被风井拉住了。只见风井默不作声,从怀里拿出了一包东西,塞到了苏莞的手中。
“这是什么?”苏莞摸了摸手中的东西,用纸包住的,还有甜甜的香味。
“我租马车回来的时候,顺便到了品香阁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红枣糕。”风井别扭地说道。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苏莞,他行动就很怪异。
“是吗!”苏莞惊喜地看着手中的糕点,扬起灿烂的笑容,“谢谢你,风井。”
风井僵硬地点了点头,大步走进府中。
苏莞抬脚上了马车,在掀帘的时候,突然顿住了,侧身看向了近在咫尺的高楼府第。青绿色的树木爬出了门外,门口的守卫默立在树荫下,青色的砖瓦高高堆起,三丈高的墙阻挡了任何人的窥视,不过可以依稀看到里面奢侈的金顶。
苏莞轻轻放下帘子,钻进了马车里。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苏莞默默想起了五年前大萧的宫廷,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被敌军毁灭干净,平都是不是已经完全变样了。
不管平都变成什么样,那里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苏莞轻轻靠在马车上,默然闭上了眼。
回到熟悉的别院,一切皆如故,只是人的心情变得不同了。
苏莞低头看着自己不完美的手,心头苦闷,恹恹的没精神,她身体在牢房里待了两天,伤到了筋骨,只是还好她底子不薄,勉强算是活过来了,可是心情这么一差,病情又开始了反复。齐先生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喜婆婆帮她洗衣服,烧饭,而二狗子则天天出去给苏莞打野味,补充营养。
苏莞看在眼里,心中感动,没好意思再让这三人劳累了,按时吃药,也多吃饭,这病大概就好的差不多了。
这一天,喜婆婆来到苏莞的房间,给她带了点饭菜。苏莞谢过后,开始用饭。正吃得香的时候,喜婆婆突然问苏莞:
“莞儿啊,你放了五年的牛了,这约也到头了,你未来有什么打算?我看你这么爱读书,也这么能干,今后肯定不是放牛的,出了这次的事后,那个赵大人也失去了圣宠,在这里再待下去,有什么意思呢。我啊,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你可以做很多事。婆婆自然想让你留下,可也不想耽误你。”
苏莞听了以后,放下手中的饭菜,心中也是迷茫一片。她一直对自己说要报仇,可是就现在这样,她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去报仇。她还可以做什么?
喜婆婆见她半天不说话,知道她在思考,便转身出去了。苏莞吃过饭以后,就早早的歇息了。
我该怎么做?就算我放下仇恨,我能干什么,贱民什么都不能做,就像这次,差点丢了性命,难道,我就要一直苟且活下去吗?
苏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干脆起身,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又拿了一个大蒲扇,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心中说道。
母后,你可看的到我。我该怎么做?我能做什么?我现在是贱民,如果我是农民或者商贩的女儿,我还可以给人算账,做个普通的账房先生,可是,贱民,只能掏茅坑,做苦力。母后,我该怎么做?
夜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听到了苏莞的心声。今夜没有蛐蛐在叫,没有风,天空中云层挡住了月亮的身影,苏莞知道,明天一定会下雨。远处,有虎狼在长啸,透过那层层静谧的山峦,传入了苏莞的耳里,寂寞而悠长。
苏莞发了一会呆,转身回屋了。
次日黎明,苏莞一夜没睡,早早起来梳洗。喜婆婆听到声音,起来,到厨房,热了几个大馒头,给苏莞塞上了。
苏莞打开牛棚,像往常一样甩了甩牛鞭,将牛赶出别院。
喜婆婆远远望着,一直目送她的身影离去。这是伤好的第一次放牛,喜婆婆心中甚是担忧。
苏莞将牛赶到了西山,如同儿时般,用绳子将牛绑上。自己转身朝鹤白书院跑去了,钻进了狗洞,一起身,发现风井正在狗洞前,笑嘻嘻地望着她。
“风井,你怎么在这里?”苏莞惊喜地问道。
“佛祖告诉我,你今天会在这里。”风井神秘地笑道,他才不会告诉她,他天天早起,在这里等她。转身,跟苏莞一起待在学堂隐秘处。
“你不用服侍你家公子吗?”苏莞好奇。
“我家公子早早的来了,正在学习呢,明天就是国子监的选拔了,我家公子是正二品左都御史的公子呢,作为荫监都可以上了,我家公子那个倔性子还非要努力准备。”风井无奈地砸了砸嘴巴。
后来,洪钟一响,苏莞待在墙角下偷学,手里拿着百里萧接她的书。风井对学习不敢兴趣,无聊地到处打量,踢踢石子。
午时,苏莞略微吃了点东西,风井要伺候公子,就跟苏莞告辞了。这时候,天空开始乌云密布,转眼之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甚至雷声滚滚,那雨滴狠狠砸在苏莞的身上,原本好起来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苏莞担心牛,不敢久留,顶着大雨,跑到了刚刚放牛的地方。
大雨模糊了苏莞的视线,她努力睁大双眼,在大雨的击打下奔跑,她跑到了牛群当中,有些牛已经开始惊慌了,怒吼的雷声使得牛群开始挣扎,苏莞连忙把每条绳子又紧了紧。这时,由于草场积水过多,苏莞狠狠摔倒了草上,沾了满身的泥土。她用手努力撑在地上,突然摸到了一股绳子。
她拿起绳子,却发现绳子上没有绑住牛。原来,由于二十多天没有放牛,原本破旧的绳子没有来得及换新的,在牛的蛮力下,断了。有一头牛已经丢失了。
她急忙点了点数,这期间不知道被惊慌的牛群撞了多少次,可是她顾不得那么多,结果艰难的点数完成后,她惊恐地发现,
少了一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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