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琴(1 / 1)

()那一年我才知道原来最懂我的人却是一个不知姓名的琴仆。

蝶恋宫闱,琴音萍碎/三分春色争弦辉/燕喃莺呢落红坠/花色纷飞,雨意难缀/八方志士文侠醉/琴曲句句催人泪/岁月结眉,冬去春归/弦曲难再回/望断路/一世容颜化雨灰

拨动琴弦,这是我最的一次抚琴,今天是他离去的第十个年头,那尘封已久的瑶琴,那段迷失已久的曾……

曲终,那具瑶琴终随着火光在自己的眼前成灰成泪。

这首曲词是一个没有名字的琴仆写的,是为我写的,我只知道人们都叫他侍琴……

十年前

远村的牧笛清嘹入林,林间细雨在竹叶上轻轻地弹拨,一片一片地在鸟儿扑腾的翅膀下散落。

琴音看着身前琴弦上和花衣上的雨珠,笑容漫在了脸上。她玉指轻拨,琴身发出竹林间翠拨节的圆润色调,随之琴声即起,琴弦上的琴珠一并弹射而起,在瑶琴上方泛起一层细细的雨雾。雨雾的间隙里在琴曲的高亢震动中变幻着身姿,如戏舞的伶优,似争伐的勇士,若舞剑的仙子……忽的音转轻柔,雨雾息了跳跃柔柔地荡在半空中飘忽成稀薄的茧纱。林中的鸟儿多了起来,竹叶上盛居的雨珠纷繁坠落,远远的雨联在琴音的身周盛下一个笼罩的空间,静静地守在空中凌驾不散,在低如泣语的收尾中,烂漫的雨雾叮叮地附在琴身上,坠在琴音那如花的笑靥上。

那个抚琴的女子琴音就是我。

“琴音表妹的琴技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曲尽处由林中转出一位俊眉秀目的少年。

“只有思慕表哥才会知道这么美的地方!”我轻轻地笑着。

思慕表哥翩翩地踱近,“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我望望天色点了点头,“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

“侍琴!”思慕向林外呼道。

那个叫侍琴的琴仆走过去用衣袖轻轻拭着琴弦上雨珠。我向那边看了看,“千万别弄损了我的琴弦!”

“就是!那可是千年的古藤和琴祖的乌丝制成的,小心损了斩了你的头!”思慕对着侍琴吃喝。

侍琴捧了琴低着头走出了竹林。

要不是因为他对琴有些了解,而且为人老实,我实在想不到什么留他作琴仆的缘由,不过也可能因为他是父亲的学生,让侍琴做琴仆是父亲临终时的心愿,他说侍琴拥有琴的灵魂,可是我却看不出这个木讷的少年会有如此了得的心性。

侍琴是个孤儿,他自幼就跟在父亲身边,父亲是当时极乐城最好的琴师,能成为父亲的学生是极乐城所有少年的梦,可是侍琴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却成了父亲的宠儿。

那一年,天旱成灾,极乐城中不知从什么地方拥入一群的乞丐,于是父亲便自助银粮养下了这一群无家可归的人。而第二日,父亲却在书房外看到了一个身材瘦小的孩子。

“你是饿了?”父亲抚着他的头问他。

那孩子摇摇头却径直走到父亲的琴前,那是父亲最珍爱的琴,而当那孩子走过去拨着琴弦时,父亲却并没有阻止,他却立时震在了当场,因为那孩子弹出的曲调却是父亲新谱的一曲还未成熟的琴曲,尽管在那孩子手中拨出的音调略显生涩,但父亲还是诧异的望着那孩子发抖。

自此父亲便收下了这个学生,这当然是从父亲口中得知的。

而对于侍琴的琴技除了父亲之外恐怕无人得知,因为他从不在有人的时候弹琴,尽管他可以听话的捧琴作杂,可是一旦有人让他抚琴,他却宁死不从,只是出于父亲的遗愿并不会有人太为难他。

既是琴仆,他便会时常地站在我的琴房里听我弹奏。自父亲过世后,我便继承了父业成了极乐城的琴师,每当我看到听客们一个个陶醉的表情我都会十分的自豪,而在侍琴的脸上我却从未见到过那样的表情,因此每当我看到他在我弹琴时木无表情的样子,便会摆摆手叫他走出琴房,他会听话地方退出琴房并轻轻地合上房门。

我认为他根本不民音韵,可我是极乐城最好的乐师,在我弹奏时他怎么可以丝毫没有感觉,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极大的羞辱,因为父亲一直都在夸赞他精通音律,父亲当时对我说,只要有一天我弹出的琴能打动他,那便可成为绝世的琴师了,我对此却不屑一顾。

思慕表哥也是当时名声极佳的琴师,他曾拜过父亲为师,可父亲只教了他一个月便不再理他,后来父亲告诉我他的功利心太重不适合作琴师,我真不理解父亲怎么偏偏喜欢一个小乞丐却不喜欢才华出众的表哥,表哥为此对父亲常常怀恨在心,这一点我看得出来,可是表哥依旧凭借他过人的天赋成为了极乐城首席琴师,是仅仅次于我的琴师。

表哥的词填的十分的精妙,当时的我总会扒在表哥的书桌前看他一笔笔的填词。我和表哥便每日的这样快乐地过着弹琴填词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极乐城外来了一个年轻的乐师,他在极乐城的宫殿内约出了极乐城所有的乐师,最终一个个地击败在了他手下的琴上,包括我们表哥,极乐城的君王为此大发雷霆,因为以乐为名的国度却败在了一个异国人的手中,这将颜面何存。

当日我回到家中跪在父亲的灵位前失声痛哭,接着我便看到侍琴捧着跪在了我身前,他说我的父亲曾留下一首曲词让侍琴在关键时刻交给我。我当时喜形于色,捧着琴便试弹起来,结果却是次次的功败垂成,此时侍琴却走过来,他只是给我校正了几个高音处的起伏,我却意外地发现弹奏地顺畅起来,我茫然地望着侍琴,他只是笑着说,是我父亲指点他的。那一夜经过侍琴的点拨我的那一曲却终究弹得自己的心都醉了,而那一夜我也终于在侍琴的眼中看到了陶醉的光彩。

周围萦绕着那夜里优美的琴声,我抚着琴低唱:

蝶恋宫闱,琴音萍碎/三分春色争弦辉/燕喃莺呢落红坠/花色纷飞,雨意难缀/八方志士文侠醉/琴曲句句催人泪/岁月结眉,冬去春归/弦曲难再回/望断路/一世容颜化雨灰

第二天,我便抚着琴让那个异国的人只是失神地呆望,他在离去的那一刻对我说,这曲词一定是出自一个痴情男儿之手,他才称得上琴圣。我听了他的话心里却莫名的无助,因为我发觉那并非是是父亲的曲风。

之后表哥却会时常避着我,大概是我已完全成了极乐城的琴圣,甚至赶超了父亲,而表哥却依旧是个一流的琴师。

而这美好的一切却似乎一直是蕴育在悲苦之中的。

我一直深深地记得那个夜晚……

我深深地记得侍琴奋不顾身地冲焚着大火的琴室,满身火光地捧出了我珍爱的那具琴时欣喜的目光,而在众人扑灭他身上火光的同时,他却从怀中捧出一个册子递给我说,这些曲词都是父亲留给我的,我当时含着泪看着侍琴安静地合上了眼,他只是为了一具琴葬送了他的生命,难怪父亲会说他才是真正懂琴爱琴的人。

之后有家奴说在大火之前有人看到表哥的影子,从此表哥似乎凭空消失在了极乐城中。

我越来越发觉那不是是父亲的曲风,词中大多是青年男子迷恋一位风华绝世女子的题材,这已不是父亲这个年龄所涉及的了,后来母亲告诉我这些也绝不是父亲少年时的作品,因为父亲那时学只是一个浪荡的公子,是绝没有这般高超的琴韵的。

我抱着那些曲词弹了整整一个夏季,我在一次一次琴弦的音韵中渐渐找到了这些曲词作者的身影,他会每日用衣袖爱惜地擦拭着琴弦,他会每日扒在自己琴房外痴痴地呆望,他会倾心地谱写着那曲唱绝极乐城的曲词:

蝶恋宫闱,琴音萍碎/三分春色争弦辉/燕喃莺呢落红坠/花色纷飞,雨意难缀/八方志士文侠醉/琴曲句句催人泪/岁月结眉,冬去春归/弦曲难再回/望断路/一世容颜化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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