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胆木这玩意儿,六里地一带没有,非得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山上才找得到,滇西高原,西藏那边或许会有。《樵术蛊论》中有载:昆仑之丘,少草木,多金玉,冬夏有雪,其北巅三十里,百仞入天,寒树生之,树皆无枝叶,其下多怪蛇,怪蛇久居树洞,食风雪而生,怪蛇寿三百岁,殁后与寒树混生,其木曰岭上胆,嗜精魄之物也。
简单说来,这就是有灵性,有邪性的木头,使用的好,救人于水火,反之则是杀人利器。
熊瞎子确定怪木是岭上胆无疑,这类妖木质地本就不寻常,靠刀砍锯伐采集不到的,必是仰仗秘术。熊瞎子默默念了几遍《樵术蛊论》上的采樵咒,凑在黑猫尾处,叽里咕噜地念了一通咒言。
黑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屁股翘得老高,不一会胎中的木头竟像稀泥一般流动出来,木头流到地上,即刻硬化,和普通木块差不多。
唐牧手欠,要伸手去拿,这时,黑猫化作一股黑烟,消散在空气里。
吓得唐牧连连后退,指着黑猫留下的木块,磕磕巴巴道:“妖——怪——!妖——怪——!”
李小纯大眼瞪小眼,自己换来的黑猫,像鬼一样灰飞烟灭?
过了半响,熊瞎子用布包裹将怪木捧起,众人一看,和门槛下挖出的岭上胆一模一样,就连上面凸出的怪文也是相同的。
熊瞎子对李小纯道:“这破烂屋子不能再住了,你赶紧重新找个落脚地。”
李小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要去城隍庙和唐牧同住,唐牧答应下来。几人刚要散去,一阵凉风吹进院落,唐牧抬头一看,不好,天上阳光黯淡了七分,李小纯住的祖宅内涌出一股股寒气,显得格外异常。
熊瞎子裹了裹褂子,说道:“这岭上胆嗜人精魄,我先拿着,要是有谁问起来,你们什么都别说,三个月后,我将它化成灰就没事了,到时候再回来住。”
话音刚落,四人刚走到院子门口,发现门外盘腿坐着一位面黄肌瘦的老瞎子。
老瞎子听到有人出来,站起身子,拍了拍黑色长袍,抱拳说道:“几位海哥,老矇路过宝地,听院内泉水叮咚,斗胆进屋找口水吃!不知方便与否?”
老瞎子满身的邪气暴露,当下正是应了那句瞎子碰“瞎子”,那怎么可能对眼吗,势必有场争夺。
李小纯看着老瞎子,认出此人正是换黑猫的主子,相比之前脸色由白变黄,此人戴着人皮手套,长衫下面尽是白骨。李小纯吞吞吐吐道:“怎,怎,怎么是你?不会是想要拿回猫吧!”
老瞎子冷冷道:“你叫人打散了我的玄猫,我先不和你计较,你上一边凉快去!”
李小纯心虚害怕,折反身进屋取水。
民宅之内,何来泉水叮咚。熊瞎子眼睛最毒,见老瞎子腰上系着一块藏青色昱珀。昱珀内嵌着一对黑白分明的虫翅,足有食指来长,看样子是染色的蜻蜓翅。于是,拱手说道:“乡野土屋三间,无泉无眼,何来泉水叮咚?老先生走错道了吧!”
老瞎子抿嘴一笑:“海哥胡话,院内清泉喷涌,碧水流畅,定有一方宝井金潭,老矇我双唇土裂,两目空洞,为何不愿大发善心,借一瓢清泉与我解渴呢?若非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采樵人没有不熟知宝井金潭的。宝井金潭指的是山林中的泉眼潭心,无论是几千尺深的泉,总有一方泉眼,无论几百里宽阔的潭,总有一轮有潭心。
泉眼潭心,多位于地下数百米,联系着地下水系,保持地上水与地下水的平衡。这宝井金潭中,多孕育林中隗宝,采樵人视为“水宝”,其实为植物或矿石的结晶体,这玩意功效妙不可言,自古被斗宝奇人视为上九珍。老辣的采樵人发现宝井金潭,口腔中焦渴难耐,定要潜水下去,一探究竟。
这时,李小纯用土碗抬水出来,被熊瞎子一把将土碗夺过,朝老瞎子喝道:“滴水不解远处渴,老先生还是其他地方问问吧!”说罢,回头叫熊小云走人。
老瞎子哪里肯放他们出去,横在门外,面露凶色,厉声说道:“你坏我阵法,又不肯取水给我,你要走可以,将老朽的岭上胆木留下!?”
岭上胆木是害人的玩意,熊瞎子死活不肯交出。
老瞎子吸了吸鼻子:“老朽肚中的虫儿,日夜偷食骨髓,若不吸食岭上胆木,老朽恐怕要死在各位面前!既然不交出岭上胆木,那就是逼老朽开膛破肚、刮骨剔筋,死在诸位面前!”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把乌金匕首,将刀尖对准了腹部,就要准备切腹。
李小纯瑟瑟摇头:“这岂不、岂不杀人见血啦?使、使不得,使不得!”
老瞎子抖了抖长衫,脖子伸得老长,完全不像之前那位走曲艺路线的样子,倒像是活脱脱的骷髅僵尸。他稍一用劲,将乌金匕首插在肚中,横着一拉,从肚脐眼往上拉开一道口子。
李小纯几人吓得后退,割开的肚皮中没有鲜血流出,几十条满是黑须的长虫从老瞎子腹腔内爬了出来,一下子将院子门口围堵起来。
越爬越近!
为首的几条黑虫朝熊瞎子的脚面爬来,所幸它们躯体上多触须,爬行的速度比较慢。唐牧从院内摸来一把枯枝扫帚,推开为首的黑虫,抱怨熊瞎子,多管闲事,叫他赶紧交还岭上胆。
老瞎子见众人畏惧,枯黄的脸上奸笑着:“怎么?怕了吧?”
熊瞎子这算是明白了,此人非人矣,根本不是什么采樵之人!
熊小云瞧黑虫甚是恶心干呕,催促爹爹赶紧交了岭上胆木,息事宁人。
熊瞎子记得采樵术中有一招驱虫令,专门对付诡异虫物,回忆片刻,因为离开采樵行当太久,想不起来驱虫令怎么弄。只得一咬牙叫老瞎子收了神通,将布料包裹的岭上胆放在地上。
笼中大公鸡咿呀哇啦叫着,唐牧心想要不用大公鸡试试,可那成想,这公鸡乃是吃软饭的家伙,见到武功还能上,可见到这黑漆漆的虫子,怂了。窝在鸡笼之中就是不出来!
老瞎子无眼似有眼,口中念动几句咒言,地上的几十条黑虫顿时调转头来,沿着他的脚杆重新爬回肚府里面。
老瞎子上前几步,麻利地取回岭上胆,凑在鼻下轻轻一嗅,嘴角歪笑,自言道:“我的宝贝,总算是回来了!”
随着老瞎子轻轻一嗅,两块岭上胆木质如泥,瞬间消散开去,原本枯黄的面颊,犹如蒙上一层冰霜,变得苍白。
老瞎子很是满足,撒腿出了院子,回头朝李小纯抱拳,讥笑道:“谢了,小弟!”
李小纯感觉双腿麻木无力,整个身体像是被抽去魂魄,啪嗒一下摔倒在地,失去知觉。
熊瞎子见状,脑海中灵光一闪,呼地想起了多年前紫霞真君交给的驱虫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