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伟忠分配给自己的时间一直都是充裕的,他也许是懂透彻了急噪是没有用的这一真理。因此,他今天并不打算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他只是抱着去找找看,了解一下实际情况的心态。
刘海成一大早就上班去了,沈伟忠一直睡到了差不多十点,之后才无精打采地出门。昨晚,刘海成给了他个一个非常中肯的建议:“不管工作适合不适合,先将就着做,要知道,现在不是你挑剔工作,而是工作挑剔你。现在全中国有多少人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啊!难道他们就觉得不幸了吗?不!他们只是觉得无奈!我们大家都生活在这个‘没办法’的世界里,我们只有服从!我们只能拿着发霉变质的面包,望着新鲜的蛋糕咒骂上帝!但你咒骂上帝,你手里发霉变质的面包就永远只是面包,不会变成蛋糕。
“你要在社会上生存,首先得相信社会的构成是好的。一切构成社会的物质微粒,都是合理的,但不都是合情的,因为社会是无私的,人是自私的。社会是没有错误的,错误是人犯的,人们不停的犯错,世界就不停地变坏。接下去,你和社会之间将会签定一项契约。当今社会是否利用人多,给予人少呢?不管觉得这一辈子可悲不可悲,也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你都不能讨价还价。也许你现在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太挑剔,我们没有挑剔的本钱,别说是你,一个没有阅历,没有经济基础,没有文凭的人,就算是研究生,博士,也都没有比你更大挑剔的余地,社会就像个金箍圈,小套小,大套大。
“你有理想,这很好!但说句大实话,理想只是抚平你现实精神创伤的鸦片。你深深地对这鸦片上瘾,你吸着理想的鸦片成长,觉得这一辈子不能没有理想,你要为得到理想努力的时候,但当你发觉最终得不到她,这理想鸦片就开始折磨你,比现实更残酷的折磨你,使你像一个鸦片患者一样。所以,你也要正确看待你思想中的美好理想,要知道她不是你的一切,而你还要生活,还有义务。不过那些‘有本钱’的人抽了一辈子理想鸦片,到死的时候,也还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着,他们漂浮在空气中,在云朵上,迷雾中,他们的一辈子是虚幻的,不实在的!
“哥哥很担心你,因为你对我说的那一翻话实在很美好,美好的近乎纯粹了,你现在很幸福,因为你还是你,你是你自己的,你可以做你自己。可是,从这一刻开始,你就不再属于你自己,你属于这个社会,隶属于构成这个社会的道德观和生存观。其实哥哥也不用担心你,因为你只要有头脑,你自己就会慢慢转变,慢慢丰满,慢慢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过对你说这翻话始终是有教益的,就像是在你出征前给你一面战斗的盾牌,用另一个比喻就是:吃吧,这个面包虽然不好吃,而且伤胃,可你就不会饿死。
“听哥哥的,像平常人那样学会接受上班,如果你想做的不平常点就努力提高自己,再像平常人那样上班,再努力提高,这只是一边工作,一边学习,你至少要为理想的战斗制造出一把长矛吧?这就是生活的一种积极的方式,你现在只能这样,没其他办法。不要再说那些上班没用的空话,你不上班你做什么呢?最后把你父母辛苦赚来的钱挥霍光,在鸦片的煎熬中悔了自己吗?”
在沈伟忠听来,哥哥的一翻说教式的话是与刘海成所认为的背道而驰的一翻参透,他想的没哥哥所阐释的那么生活化,也根本不理解这一翻话,他没有一个可以理解这话的基础,他没有生活,他一无所知,他脑子里只出现的一副画面,画面里有他,有晓晓,还有微笑,就这么简单。
沈伟忠听了这话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话,这就是现实吗?忽然对他的哥哥产生一种可怜。刘海成不是个属于自己的人,他是个属于生活的人。
沈伟忠先是去了介绍所看了下工作,工作确实很多,大部分也都是写服务员,打字员,保安之类的,只要像刘海成说的不挑剔,是很容易找的,可这些都不合他的胃口,他想要的是能为他的将来打下基础的工作,一边工作,一边锻炼出一门技术的工作,而眼前这些工作,对将来毫无裨益,过一天算一天。我们的沈伟忠是个聪明人,心理在这衡量下清楚的很。
介绍所很小,却十分的拥挤,那些人脸上焦虑的神情在沈伟忠看来多么可怜。介绍所门口和附近坐满了民工,几个工作人员一边联系,一边填写表格,忙的不可开交。
和沈伟忠年纪相仿的人也不少,直直地盯着墙上贴满的小纸片,努力从中得到点什么有用的信息。而且那些人都似乎有点自言自语,嘀咕什么。
沈伟忠挤在里面,也很仔细的一张单子一张单子的看过去。
没想到工作是这么找的!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对着墙壁上贴满的信息条子。沈伟忠暗自思虑,这样的找法,比他想象中的糟糕多了。
他也看到了几个还可以的工作,只是在面对这几个工作的时候,自信又黯淡下来,说白了,这种心里倒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些稍微好点的工作了。自己可以配得上的工作不要,偏偏想着那些配不上的工作,就像一个贫民,自觉高尚,不愿意娶一个贫民做妻子,总想着公主王后。
不多久,他几乎将将所有的工作岗位都看了一遍,在思想里彻底过滤了一翻,只剩下零星几个可供自己参考和选择的。他将那仅存的工作的编号记了下来,考虑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向登记处走去。
正巧的是,他旁边有一个青年人,约莫二十五岁的样子,操着一口浓重外乡口音的普通话,也在询问他所中意的一个工作,殊不知沈伟忠现在也在外乡。那男子皮肤黝黑,通红,粗老,大概是因为烈日长期照射的缘故;他身材适中,稍微比沈伟忠矮点,两个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登记员。沈伟忠若有敌意地瞧着他。
这个小伙子成为了沈伟忠的竞争对象,他们竞争的工作是——药品销售。沈伟忠不明白这个工作该做些什么,只是觉得“药品销售”应该算不错的吧,要求学历也够。
这是多么平淡而普通的工作,沈伟忠对这个工作放了多少水才在他心里没被刷下来,竟然还有人跟着他抢。他先是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个青年,朴实是他的第一特征,在他身边,沈伟忠也感觉到了一种深挚的诚恳,和自己这种无所谓的不重视的心态相比较,他觉得自己太不认真了。
在沈伟忠心里,自然拿自己和这个竞争者做了一番比较,那求职者黝黑泛红,饱经风霜的肤色,怎么能和沈伟忠洁白细致,粉嫩粉嫩的小白脸似的皮肤相比较呢!说道气质,那人毫无气质可言,在面貌和神态上给人的第一印象最平凡不过,就只有劳动人民那种勤劳淳朴,而沈伟忠,身材修长,挺拔,健美,五官充满灵气。沈伟忠没有从事过是重体力活,肩膀也没挑过担子,因此,他的体型是健美的,是一株没有任何束缚的小树,滋润和浇灌下成长。在大部分甚至全部人群看来,一株健康成长的小树和一株风吹雨打,枝节上充满疙瘩的树木,自然是喜欢前者,因此,沈伟忠在心里基本上是认为他不构成大的威胁,沈伟忠甚至想到:他可以是建筑大厦的人,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住进大厦的人。
那招工单上是这么写的:招医药销售数名。因此,也许他们是同事也不一定。等那人询问完,沈伟忠就干脆对工作人员说:“我也找那个工作。”
其实沈伟忠大可不必再向工作人员询问,只要向那求职者询问就可以了,向工作人员询问,等于是给他们钱。相信那求职者也乐意告诉他,两人在组个伴一起去,挺好的。
登记员看了看沈伟忠,然后重复了一次刚才的步骤,问沈伟忠要不要办张会员卡,对于日后在本介绍所找工作方便,沈伟忠看了一下办理会员的优待后,稀里糊涂就给办了。
接着沈伟忠就往公司跑,花了很大力气,才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找到了那家公司。所谓的公司,总部在南京,这里只是办事处而已。
在公司里,他又见到了刚才那个人正从办公室里出来,灰头土脸,一副辛劳的样子,但看不出有什么气馁的表情。当他们相遇,那人瞧了沈伟忠几眼,就消失了。沈伟忠走进办公室,一个中年妇女正做在写字台对面。
她一见沈伟忠,很有礼貌的说:“你好,请坐。”
沈伟忠有点受宠若惊,不过她的友善使沈伟忠进办公室前那种紧张焦虑的心态马上消失了。他马上说明来意:“我是来应聘的。”
那妇女微笑着告诉沈伟忠她姓童,叫她童经理就行了,接着询问了他的年龄,出生,只是粗略地看了下他的身份证,除了身份证,沈伟忠什么都没带。沈伟忠几乎是口述着向童经理讲述了他的工作经历。
其实这工作条件不高,只要是人,会走会跳,脸皮厚点,勤劳点,懂得向各药店医院以及各类医药零售点推销自己的药品就行了。
童经理似乎很喜欢沈伟忠,跟沈伟忠说了工作方面的一些事情,叫沈伟忠第二天带两张一寸免冠彩照来,办理一些相关手续。这么说,他被录用了。
虽然沈伟忠一开始连这个工作是做些什么都不怎么清楚,但也为被录取而高兴。当他对这个工作有些认识以后,对工作的那份好感就降下了一半,而且工资方面,底薪很低,要看提成。他这个抱着无足轻重的心态的人被录取了,那很觊觎这份工作的求职者被淘汰了。
晚上,沈伟忠跟刘海成详细地说了这件事情,还问刘海成明天要不要去?刘海成让他先做做看,这也算磨练一下沈伟忠的锐气。而且他想,这倒是个能锻炼人的好差事。
沈伟忠拿着从办事处带来的一些资料,看了起来,这些是需要记熟的。
睡觉之前,还不忘记和晓晓发了些短信。
几天后,沈伟忠得到了一张工作证,戴着工作证和一些药品出发了。如果说这是个有油水可捞的职业也是非常恰当的,因为经理在给他的药品价格底价和差价等方面的意识非常模糊,其中存在很大空隙。
他成了个跑业务的,每天跑来跑去,成绩没跑出来,但对杭州,算是很快熟悉了。除了杭州,还经常在宁波,湖州等地跑,有时候想和晓晓见面都见不着,心里想的慌。沈伟忠天生敏感细腻,在内心经营情感反复,因此,一开始的羞怯对工作很不适应,但慢慢的,这份被折磨的羞怯开始潜意识的改变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两个月马上就过去了,确实,他对于工作,才刚上手,也可以感受到成绩的细微苗头,但可以看出他有点身心疲惫,越来越不喜欢自己的工作了,这两个月来,沈伟忠的思想简直就改头换面,美好的向往在他心里颤抖,有些天他甚至都不出门,觉得出去也毫无收获。而且,两个月里,他花掉的钱是得到的钱的好几倍。
真的像他想的那样,连出路都看不见,这路通向的尽头是什么?就是可怜吧!因为工作,连晓晓都见不到了,沈伟忠经常在外地走动,几乎连杭州都呆的很少。沈伟忠才熬了两个月,就觉得不行了,离他的理想实在太远,觉得这份工作实在不适合他,这两个月来,他什么都没得到,一切都没他想的那么顺利,在他的仕途上,除了被拒绝还是拒绝。
沈伟忠一开始在九莲新村附近租了个房间,三百块钱一个月,房间很小,只有十平方米左右。
房间倒还不错,装修过,有瓷砖地板,墙上粉刷的雪白。房间里有一个床,一个写字台,不过写字台上只放了一些生活用品,里面陈设实在简单,沈伟忠一到夜晚,没电视看,没音乐听,无聊之极。因此他考虑将家里的电脑搬过来,就是因为这个工作迟早都要换,而且就在这几天,因此他便不打算现在搬来,等在哪里定下来再搬。
一到晚上,他就胡思乱想。他想换工作,这实在是个折磨人的工作,前途没有,被人像狗一样赶来赶去。这一步他觉得走错了,一开始就不该找这个工作。
晓晓怎么样了呢?几天前,沈伟忠从宁波回来,就找过晓晓一次,晓晓对沈伟忠的热情似乎黯淡了许多,至少沈伟忠是这么觉得的,沈伟忠产生了一丝危机感,他觉得他在晓晓心里的感觉在渐渐降温。沈伟忠把这份“爱的冷淡”的原因归结在工作上,工作剥夺了他陪晓晓的时间,工作的疏离使得强烈的爱欲被覆盖上一层灰烬吧?可晓晓并不是他的什么人呀,晓晓还不知道沈伟忠这么恋着她吧?现在这个世道,喜欢一个人竟然喜欢的这么懦弱,大概也只有沈伟忠一个人了,现在的人,不都是不管喜欢不喜欢,不管爱不爱,都胡乱表白的么?或者根本不说喜欢对方就在一起生活,而那么多人在一起,也仅仅是为了解决一时的寂寞吧?这就像是一段玩耍的青春!如果说沈伟忠没遇到晓晓这样具有绝对吸引力的姑娘,而这姑娘散发的情感会让一头恶狼手起锋利的爪子,使沈伟忠不能有一丝不真挚的情感,那么,沈伟忠也会为安抚寂寞而沦落到不真挚的生活里吧?沈伟忠感到寂寞,但因为晓晓占据了整个心田,因此,没有出现向往那种不真挚的生活误区,他只向往能和晓晓在一起。
沈伟忠是幸运的,上帝让沈伟忠的生活里出现晓晓,而那些误区里自我满足的人,不就像是生活在垃圾箱里的狗,胡乱拣着骨头啃。
晓晓成为了他整个理想的中心,沈伟忠觉得他的将来只有能与晓晓在一起,组成一个美好的家庭,然后相爱到永远才能快乐,才是不遗憾的一生。他要和理想在一起!
这就是沈伟忠做一切事情的中心——和晓晓在一起,因此,这个使他背离他思想中至高无尚的中心点的工作,让沈伟忠越来越无法忍受,他决定辞职!
一个月也差不多只能见晓晓一两次,我不失去她才怪!如果把这份工作想象成现实,那么,晓晓就是我的理想啦!沈伟忠想,在现实里,我吃不到一点甜蜜,只有干巴巴的没有水分的谷物,无聊乏味,真让人消受不了。只有和晓晓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开心的,才是琼浆玉液,美味人生。辞职,是我向理想跨出的一步吧?我明天就去辞职,只要是不能和晓晓在一起的工作,不管多好,都是没有意义的。
第二天,他和哥哥说了辞职的想法。
“哥,我打算辞职了,那工作不适合我。”沈伟忠坦然地说,没有丝毫的抱怨。
刘海成怔怔地看着他,起先是有点不相信才做了两个月就不做了,接着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微微笑了笑,他知道沈伟忠会这么说,没想到比他想象的要快多了。沈伟忠是个彻底的理想人,要他一下子屈从社会和现实,放弃自己空头支票,不是一次挫折或不顺利能完成的工作,至少要经过“现实化”的很多步骤,先要让他学会放弃,懂得放弃,再转变成彻底服从现实的人,而刘海成,已经完成了这些蜕变,是个彻底的现实主义者,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者,是最痛恨理想主义者,这类人群最好把全世界的人都变成现实主义者,变成自己的同类,伙伴也往往都是自己的同类,共同的人生观,价值观,他们看待理想主义者,一部分也许是因为同情,或许另一部分是觉得疯子,不实在,所以要潜移默化地把所有人都变成自己的同类,在他们眼里,理想主义者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而自己才是真正的人,而理想主义者看待现实主义者,也许正好相反。
刘海成开始在他弟弟身上下手了。
“为什么要辞职?”刘海成拍拍沈伟忠的肩膀,显的很关心他。
“不喜欢!”沈伟忠回答,但他是绝对不会在哥哥面前透露关于晓晓的任何点滴的。
“只是不喜欢就不做了吗?”
“恩!”
“工作,不是喜欢不喜欢才有做不做的,是有钱没钱赚才做不做的。”
“可那工作也没钱赚啊。”
“你才做这么点时间怎么知道?”刘海成说。
“就算有钱赚好了,可人是为了活着还是为了开心才生活的?为了活着,就是为了钱吧?因为钱能让你活着,可为了钱做你不快乐的事情,失去了心灵,得到了**。”
“但你要先生活才有理想呀!”
“我承认你这话是对的,可是,有些理想,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的,会一放松就失去的,失去了,那么活着就是痛苦喽?为了痛苦而活着,我还宁愿不活了呢!”沈伟忠说。
刘海成感到可笑,无奈于沈伟忠这天真的想法,这简直是个疯子,哪里还是人。我们作为平常人,实在无法用平常的智慧去理解他。
沈伟忠继续说:“生活是为了什么?”
“活着!”哥哥回答。
“生活,本来就是活着了,活着,应该是为了快乐,为了理想,如果说生活没有得到这些东西,那活着做什么呢?”
刘海成说:“没钞票你去活着?你去快乐?你去理想?”
“钞票应该是理想的产物!”
“产什么产,你这是柏拉图式的辩论,你这乌托邦式的臭水沟!”刘海成大声说道,他已经受不了了。
“你不觉得柏拉图的人是快乐的吗?”沈伟忠辩驳道。
“柏你妈个头,什么柏拉图,一个空气一样的人!”刘海成生气了。
沈伟忠没说话,始终坚信着自己心里想的东西。
读者,或许我们会以一种非常滑稽可笑的心态看待沈伟忠,但我们不是他,就不会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们会以自己的立场说他是个疯子,这都无所谓,其实他只是选择了自己的一种生活方式和心态罢了,就让他去吧,即使是发疯,也让他发疯去吧。
经过和哥哥这一翻谈论,沈伟忠更是心事重重,烦心不已。
如此一心烦,就越觉得自己可悲,他想到了晓晓,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晓晓,不是么?他要去找晓晓。
夜幕已经降临,杭州是个花园般的城市,夜空明朗动人。沈伟忠和晓晓的身影又出现在大街上。
沈伟忠心情烦躁,郁闷难当,他说服了晓晓,竟不辞辛劳地来到了西湖。
沈伟忠从车子里出来,一看到黝黑中闪着亮光的湖水,烦恼似乎随着荡漾的湖水和轻柔地晚风消失了,被这一片静谧安逸给压制下来。一股纯纯的感动从心里衍生出来。
沈伟忠站在断桥上远眺,目及四周,远处的山峦在夜的笼罩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轮廓。“也只有这里,才是人间净土啊!”沈伟忠若有感叹地说,“可悲的城市人,也最终为自己留下了这片静谧和安宁来抚慰内心的烦恼和忧愁,他们不愿意伤害西湖,修饰西湖,大概也是不愿意破坏心里存在的那点唯美的向往吧!”
他望着一对对夫妻或者是情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的脸上无不透露出安闲满足的神态,举手投足在西湖散发出的气息中显得温柔婉约,充满情丝。
白天的西湖,如果说只是一派单纯的自然风光,开阔旅人的心怀,驱逐内心在现代化文明建筑中单调的视觉体验,那么,夜晚的西湖,才是她真正的灵魂吧!夜的沉静轻轻地俯在西湖的水中,以晚风和轻浪的形式深深地钻进骨子里,使内心一切烦躁不安的因素都沉淀下来。这就是夜的西湖,多么醉人。
而晓晓,轻盈的身躯在断桥中央亭亭玉立,长发飘飘,在这西湖夜色的衬托下,晓晓美丽的形象被映衬出来。
这便成为了晓晓一个人的西湖!西湖的美,安闲,静谧,纯纯的感动,都集中到晓晓身上去了,有了晓晓踏足,这片西湖更加风姿绰约,对沈伟忠来说,晓晓成为了西湖的心跳。
晓晓是沈伟忠的爱,是沈伟忠理想世界的中心。沈伟忠在心里感叹到:“啊!这里,就是我的理想世界啦,而晓晓,只有在我的理想世界里才是最美的,最有生命力的。”
“伟忠哥哥,你怎么会带我来西湖的?是因为我喜欢西湖吗?”晓晓问。
“不完全是,更因为你是属于西湖的。”
沈伟忠说的晓晓莫名其妙。晓晓兀地站到沈伟忠面前,直勾勾地望着他的眼睛说:“我是属于西湖的?为什么?”
“你觉得你在高楼大厦中快乐还是在西湖边快乐呢?”
“那还用说啊,当然是在这里快乐啊,我喜欢水,不是早告诉过你啦。”
自然,沈伟忠认为的——你是属于西湖的,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因为他看到了晓晓在西湖最美丽的一面,身边的一切景物仿佛都是为晓晓生存的,晓晓的微笑是它们最好的养料。既然晓晓成了沈伟忠的理想,那么,这衬托晓晓美丽的西湖,就成为了她最美好的背景。这好比‘理想’也需要有‘理想的背景’衬托一样。举一个例子就是:梦娜丽莎的微笑是美的,但如果达•;芬奇把她放在另一个画面中,对着一群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乞丐发出那种微笑,就会显的很尴尬和糟糕了。
沈伟忠和晓晓步行在白堤,他兀自走在晓晓的前面,他沉默着,用最细微的内心在感受着晓晓带给他的情绪。
——一切忧烦的心情全部都逃跑了吗?我竟然感到如此安心!晓晓就在我的身边,不管她是沉默,是欢快,或是忧郁,总是在我身边,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感觉到她是属于我的。在她给我带来的梦幻般的世界里,我才真正感觉到满足!
——前一段时间一离开她,我就像是被掏空了,我心里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一具躯壳,拖带着瘫软糜烂般的四肢,把自己从城市的这头抛向城市的那头,从没有生气的黑夜躺到干涩乏味的光明,这证明,我是离不开晓晓这个理想的。
——晓晓是我的全部,她应该成为我的全部,没有晓晓的世界,还叫什么世界!没有理想的世界,还叫什么世界!在晓晓身边,毋宁说是在我的理想世界中呢,晓晓就是我的全部理想了。在她身边,白天的伤痕竟然神奇的全部被治愈了,她是个散发着神奇魔力的聚合体,她在用本身散发的特殊魅力抚慰我的忧烦,使我的烦恼引退,重新投入婴孩般纯纯的感动之中。
——这就是我那现实的哥哥所谓的理想鸦片吗?像鸦片一样安抚我心里的空虚寂寞,然后使我不能再离开她!
——每次和我哥哥在一起,都无不忧烦与尴尬,没有丝毫快感和安慰所言,哥哥是个多现实的人啊!和哥哥在一起,就感觉到自己是可怜的人,是世界上失去最多的人;可是,和晓晓在一起完全不一样啊!和晓晓在一起,就感觉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是拥有最多的人。可恶的哥哥,他是要我离开晓晓,投入他的怀抱呢!虽然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他会教会我很多做人和做事的道理,教会我如何平稳自己的心态,可像他说的那样平稳自己的心态的方式我无不感到痛心,是违逆自己最真切的意愿,是一种妥协的心态安抚自己,因此,和哥哥在一起,不如和晓晓在一起来的开心,快乐,和晓晓在一起才觉得自己是属于自己的,自己在做着自己希望的事情!
——这个叫伊玛娜的纳西族姑娘,千里迢迢来到杭州,恐怕就是为了来医治我的创伤的吧!
晓晓安静地跟随在沈伟忠身后,夜晚的静谧使晓晓也沉静在这美丽的夜西湖之中。
晓晓把目光从欣赏远处神秘的美景慢慢移转过来,看着近处路灯下悠悠地湖水。此刻,她又是个纯与美的聚合体,也投入了自己美妙的幻想之中。不多久,她用目光注视着沈伟忠的侧面,一阵前所未有的感动从她心里兀地闯出来。她感到身边有着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并且倾慕着自己。
“他是在恋着我吧?伟忠哥哥每次看着我的目光都是柔软且充满了温情!”她以女性的敏锐直觉对自己说,身为女性,都会为有人恋着自己而感到快慰。
两个人像相互约定般都不说话,且都沉浸在自己的感动之中。
在这片西湖的包围之中,似乎是理想与追求理想的两者最近距离的端详对方,都无不被对方的执着和美丽所吸引,也许这两着之间就是如此般被吸引到一起的吧!
“西湖多美啊!”晓晓说。
“是啊!美的让人沉浸在感动之中,美的让人充满美好的向往,美的让人明白,白天的一切都那么难堪!”沈伟忠接着又说:“我真想下水去游泳。”他似乎若有所悟的认为,他只是被这美好的世界感动,而没有融入这个世界!就好象观赏一幅美丽的画卷,自己是站在画卷外面的。
——我要得到这份美,融入这份美,就一定要得到晓晓才行!只是生活在晓晓身边,感受着她带来的抚慰,也许证明我是最可悲不过的。
“伟忠哥哥,你不是开玩笑吧?下水?”晓晓说。
“我会游泳,而且我认为我可以背着你从西湖的这边游到西湖的那边。”沈伟忠拨弄着头顶的柳条,转过头对着晓晓微笑。
“现在才是春天,湖水冷的刺骨。”
这是西湖初春的景色,除了一切越冬的绿色植物,所有的景物都似乎尚未苏醒过来,就像沈伟忠对晓晓的情爱,也处于这个阶段,正待开放,鲜艳的嫩牙尚待春风的吹拂,脚下的草坪也沉睡着,蠢蠢欲动地破土而出。春天,一切都在蠢蠢欲动。
沈伟忠蹲下身子,将手伸进水中。水的寒冷一下子吻遍了手心,直窜心窝。这么冷的水,连心窝都要被冰冻起来了。
“真的很冷啊!”沈伟忠说。
“不敢下去了吧?现在天这么黑,你下去游泳,只要没人看见的话,应该可以畅游整个西湖哦!”晓晓调皮的说,露出一对酒窝,“大概那时候,你就是第一个在西湖游泳不被抓的人了,整个西湖都会沾染上伟忠哥哥的气味吧!”
“说说的嘛,又不真的下去。”沈伟忠道,“前面是秋瑾的墓地,这个女侠安葬在西湖这么充满灵气的地方,一定很欣慰吧。”
“我死后也能葬在西湖就好了,就让我葬在孤山上吧,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没有人舍得来破坏,如果破坏,还要罚款呢。白天的时候,看着游客抱着手中的小孩,指着湖面的荷花,晚上看着一对对情人在西湖边陶醉在情爱之中,聆听他们的动人情话,或者对着夜空,数着星星,也许可以看到小青和白娘子在湖面上荡舟而过也说不定呢。”
“别胡说啦!想不到你的脑子里也挺妄想的嘛,可一切未必会是那么随心和浪漫的,也许那时候,有一个小孩,哦不,一个青年男子,喝醉了酒,一身酒气,摇头晃脑地在你面前小便也说不定呢。”
这个时候,沈伟忠看到晓晓的脸红了起来,美妙之极。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口无遮拦,横冲直撞,连忙向晓晓道歉。
“再这么说我就不理你啦,伟忠哥哥真让人生气。”晓晓站定,认真的说道。
——多么认真的一个姑娘!这是她单纯的一面吧?或许理想也是个非常单纯的且开不起玩笑的名词吧。沈伟忠思衬。
“秋瑾陵墓对面,就是钱塘苏小小的墓地呢!”他们走过西冷桥,看到苏小小的坟墓矗立在桥头,在这黑夜中,透露出恐怖的气息。
沈伟忠伫立在墓碑前面,在月光下,墓碑上的几个字还依稀可辨。一阵风吹来,吹过拱圆形的墓顶,也显得悲凉而又刺骨。晓晓不由得心情紧张,和沈伟忠靠的很近很近,晓晓的身体几乎是贴着沈伟忠的侧面的,躲在沈伟忠身后,两个手徒地抓住了沈伟忠的手臂。
沈伟忠一阵感动,幸福像触电般一阵颤抖,撞击着理智的大门。
“来吧!苏小小,出来吓唬吓唬眼前的这个晓晓,让她更加紧密地抱着我吧。”沈伟忠幸灾乐祸地想,“早知道她这么害怕,我就讲点鬼故事来吓唬吓唬她了。”
“听说苏小小死后,就葬在这下面。”沈伟忠说,“他是被一个官员逼死的,死的好惨啊。”
这样一来,吓的晓晓更紧地抱住沈伟忠的胳膊。恐惧使的沈伟忠心目中的理想的形象紧紧地抱着这个理想追求者,并要沈伟忠远离这恐惧。
“嘘,别在坟前乱说,”晓晓小声地说,话语间无不带着害怕,“我们快走吧。”
晓晓拖着沈伟忠大有快步离开这里的意思,可沈伟忠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等一下,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秋瑾是我们民族的英雄,而苏小小,是一代名妓,竟然在死后安葬在英雄的前面。更有意思的是,小小的名字和你的名字是一样的。”
“啊!别再乱说啦!你要吓死我啊。别再提小小两个字啦,快走啦。”
晓晓硬是把沈伟忠拖走了,脚步走的极快,头也不回转来看一下。
“你胆子这么小?”
“是你故意吓唬我!”晓晓放开了沈伟忠,但还有点惊魂未定,沈伟忠只感觉到手臂一阵空虚,随之而来的是心里一份失望。
“我哪有故意吓你,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苏小小本来就只是个妓女啊!”
“可她比茶花女要好上一千倍。茶花女无才,她有才华。”
“茶花女是谁?”
“茶花女是苏小小的妹妹喽!”晓晓说。
“啊?苏小小的妹妹?我怎么没听过?”沈伟忠面带疑惑,直直地盯着晓晓。
“你没听过的事情还多了呢。”
“那苏小小还有一个哥哥呢。”沈伟忠顺手去抓了一下晓晓的头发,冰凉的感觉顺着指间蔓延至他全身。晓晓却有意的避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她不喜欢有人拨弄她的头发。
——好冰凉的长发,似乎比湖水还要冰凉!是因为头发是不能传达热能的吗?
因为晓晓的有意回避了一下,就显的更加冰凉了。敏感的沈伟忠是不会忽略了这一点的。
——她果然是不喜欢我的吧!刚才抓着我也纯粹只是因为恐惧吧!是不喜欢我才会躲避呢!
因为刚才晓晓主动来抓住了他的胳膊,才使他增大了胆量敢去抚摩晓晓的头发,这一头漂亮的黑发,是他长久觊觎的物质之一。如今抓到了,却看出她是不喜欢沈伟忠的。
这一抓,我们可以看出晓晓也是个非常敏锐的女孩子,她的表情因此趋于羞怯的境地,低垂着眼睛,望着路面。在晓晓身上的物质也因为这一情绪的变化而沉浸下来,让人摸不透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如此一沉静,沈伟忠又是感动万分。这个叫伊玛娜的纳西族女子,此刻正与夜空下静谧的西湖完全融合在一起。微风可以随意抚摸晓晓的衣裙,发丝,还有那娇人的脸袋,而沈伟忠的每一个过于亲昵的动作,都会在晓晓心里产生细微的不可捉摸的变化。
水亮的眼睛,透明的耳朵,薄而红润的嘴唇,秀气的脸,单单这些组合完全不能显示出伊玛娜美丽的万分之一!她的美,更趋向“纯洁的极致”。这个纯洁而梦幻的造物,将沈伟忠所有童贞中美好的愿望和最纯真的感动拉出来,给沈伟忠的梦幻添加了一层唯美的色彩。他看着这个“理想物”,更坚定了自己与她不可分割的决心。
——对于理想,不可一时急噪,要有充分的耐心和毅力!如果说我现在还没能达到理想接受我的程度,那么我会始终努力,向着她前进。
当沈伟忠对晓晓说苏小小的的哥哥是苏东坡的时候,晓晓咯咯地笑了起来。
“苏东坡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苏小小是江南名妓,一个才子,一个妓女,怎么可能是兄妹呢。”
“怎么不可能呢,”沈伟忠说:“苏东坡不是老爱往妓院跑的么?想那时,才子不是都爱在妓院里相聚,吟诗畅饮,把酒言欢的么,那时候,苏东坡正与唐伯虎,祝枝山他们正在扬州丽春院比试诗词歌赋,忽闻一曲‘长恨歌’从幕帘后传来,弦音凄厉,扣动心弦,欲探明究竟,能弹奏如此天籁佳音是何许人也,尤其是苏东坡,坐如针扎,蠢蠢欲动,顾不得才子之名,佛袖离席。唐伯虎目瞪口呆,嘴巴咧的大大的,而后拍手叫绝曰:‘苏兄果然乃性情中人。’
“垂启幕帘,但见一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闻有人闯入,琴音嘎然而止,因为一半脸是被遮挡住的,所以就用一个眼睛盯着进来的粉嫩小生。只见苏东坡色咪咪地盯着苏小小,唾沫星子流了一地。苏小小一见来者不善,恐怕是色狼一个,垂涎其美貌,便转过脸,以丝纱遮脸,旋即一个转身,又如一道闪光射向苏东坡,此时苏东坡已失神。苏小小行动之迅速当世无人能及,以兰花指抠住苏东坡手腕,至背后,又以一根琴弦置于他脖子上,只削苏小小手指稍微用力,便可轻易取其性命。
“‘哪来的小色狼,胆敢闯进俺地闺房?’,言毕,苏东坡才回过神来,苏小小身边一丫鬟道:‘想必这人是窃玉偷香地小贼秃,听闻苏姐姐美貌举世无双,自来讨苦吃,’又见苏东坡垂首之时风度翩翩,说:‘姐姐且别伤他性命,我见那小生还有几分相貌,眉清目秀,被押着还这么帅气,我见了着实欢喜,但见他手臂软弱无力,定是个不会武功,只会用笔的无能书呆,请姐姐把他交于我,我自会料理,不会让姐姐失望。’
“‘小妹什么时候起竟会对这类粉嫩小生感兴趣?’苏小小诧异地问道,这姑娘,虽然只是苏小小身边的丫鬟,但心灵手巧,古灵精怪,甚得小小心意,顾姐妹称呼,而且这姑娘自小习武,练的一身精湛武学,弹指举步间无不流露出浑厚内力,自然,是不用替她担心,把这粉嫩小生丢给丫鬟后,会伤害到她,可苏小小还是不明白,原本最讨厌柔弱小生,欢喜彪肥大汉的妹妹,如今会对这个垂涎美貌的脓包敢兴趣。丫鬟至小小身边,以食指托住苏东坡下颚,将头抬起,四目相对,丫鬟微微一笑,撒娇地对小小说:‘姐姐,我食腻了那些精强男子,这类小白脸还未曾尝试,但今偶遇帅哥,便欲知其味,姐姐,等我腻了他再将他诛杀,也未常不可。’做姐姐的一向对妹妹疼爱有佳,且知其性风骚,便甩甩手说:‘任妹妹如何吧,但且不要留下活口,以免日后产生风波,这类书呆子,笔锋优胜剑锋,如若一朝逃脱,写几本书发发,将其与你风流韵事传播,那还得了。’
“此时的苏东坡神智清醒,酒性全无,发觉处于危难之隙,两腿发抖,要不是苏小小将其扣住,他便像一堆烂肉,瘫软在地。四目相对之时,苏东坡见其丫鬟美色绝伦,亦不亚于这抱琴烈女,更有一心得之之意,便顺势说:‘姐姐手下留情,且将我交托给那位小姐姐处置,但别伤我性命,我本无心介入,更目不识丁,刚才擅自闯入实属无意,让那小姐姐把玩之后,将我弃置山野也罢,且千万别伤我性命啊!’苏东坡狡猾之极,又扮起可怜相,泪水汪汪:‘我家尚有八十老母全仗我一人抚养,我便是她命根,我若离去,她便活不成已!况且在下并非垂涎二位姐姐美色,我是个清心寡欲之人,适才听闻美妙佳音,才……。姐姐的琴音情深义重,优美悲戚,在下是个慕音之人,对音乐甚为喜爱,是姐姐的琴声把我引来,难道姑娘就因为我对姑娘琴艺的赞赏而杀了在下,实在说不过去啊。求姐姐先将在下赠送于这位神仙妹妹,再将我放走,这也算对我无意闯入付出的代价吧。’
“苏东坡声泪俱下,泣不成声,且说话字字真切,演技一流,使的这位苏小小身上的杀气顿消。丫鬟一心只在得到这个粉嫩小生,对刚才一番真切的话语丝毫无所体会,仍旧苦做哀求,希望姐姐将他予了她。
“其实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的存在,这就是唐伯虎,他仅以一墙之隔,听的真切,用内力调整呼吸,不露出半点马脚,但适才听到苏东坡的一翻说告,实在忍受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只听两姐妹异口同声:‘谁?’
“既然已被发现,唐伯虎便不做藏藏掖掖,至二位姑娘面前,手执折扇,面带微笑。那丫鬟又见唐伯虎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暗自高兴:又来一个帅哥,今天实在艳福不浅呀!
“刚才姑娘使的一身轻功,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凌波微步吧?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身手,实在另人敬佩。令师祖天山童老是在下爷爷的‘情妇’,不知道俺这位兄台如何得罪了二位姑娘,要取之性命?可否卖俺一个面子,放这位兄台一马,在下感激不尽。”说完,唐伯虎拱手行礼。
丫鬟道:“你是何人?胆敢在外面偷听?活的不耐烦了?”话虽如此,丫鬟心里还是忌惮三分,适才仅一墙之隔,却良久未发现,要不是经本人一声扑哧笑,相信到现在还未能发现这么个人存在,想其内力一定远远在她们姑娘两之上。
“在下唐伯虎!”
“你就是唐伯虎?”丫鬟欢喜道。
“正是在下!”
“啊!我最崇拜你了,你画的春宫图简直无与伦比,美妙精致。发行量达到了两百万册吧?赚了不少钱了吧?哇!没想到你的样子这么帅呐。我们进去一起研究春宫图,再帮我画几张如何?……”丫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他就是……”苏小小的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话语间还不那么肯定,拖着长音,是想证明自己的猜测。
“正是在下的好友,苏东坡。”
听到苏东坡三个字,苏小小全身一阵战栗,扣住苏东坡手腕的兰花指自然的松懈下来,苏东坡见有机会脱身,便一下子转到唐伯虎身后躲了起来。
“苏兄不要怕,有我在,他们伤不得你分毫。”可在苏东坡心里,却暗道:“妈的就你喜欢来搅局,适才形式已定,这俩个小丫头哪是我的对手,只要我再稍加甜言蜜语,一定叫她们拜倒,只要你在迟来半刻,她便将我许与这个娇滴滴的丫鬟,恐怕现在正在水鱼之欢,**,这笔帐回去再与你清算。”
苏小小但闻苏东坡三字,全身的那股杀气迅即变成柔情蜜意,一对水汪汪地眼睛盯着闪躲与唐伯虎背后之人,但她的性情与其妹妹完全不同,拥有少女的那份矜持与羞郝,也善读诗书。
“姐姐,他就是你朝思慕想的苏东坡耶!”
苏小小听妹妹泄露了天机,顿时满脸绯红,心跳加速,浑身像火烧。回转身来,狠狠地揪了一下丫鬟的胳膊,只听的丫鬟大叫一声。
苏东坡想:哇,连这位大姐姐也在思慕着我呢,哈哈!想不到我的虚名还挺管用的。
苏东婆的唾沫星子又流出来了,大口大口地往肚里吞咽。刚才是那姑娘抠着自己的手腕在自己身后,现在是活脱脱地站在自己面前,苏东坡开始细致地打量起她。
但见这女子,芙蓉如面柳如眉,两腮红润有光泽,芊芊玉臂添颜色,楚腰芊细掌中轻,回眸一笑百媚生。不觉,口水已至嘴边,像小孩子吸鼻涕般重新吸入口中。
其实,这都是苏东坡观其身之感,因为其身苗条动人,顾有此联想,全因苏小小刚才已用面纱将脸蒙住,这翻形容做不得数。
丫鬟所谓的朝思慕想的苏东坡,主要是苏小小也乃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觉得当时能在才艺上出其右的惟独苏东坡一人,对苏东坡的才学非常仰慕。在心中思慕已久,连枕头底下,桌脚底下都垫着苏东坡的文集,茅房厕纸亦苏轼文集。
此翻误会就次解开,苏东坡当日与苏小小兄妹相称。
沈伟忠花了很长时间,才将他们为何还是兄妹做了解释。晓晓似听说书般听的津津有味。
“伟忠哥哥可真会瞎掰呀!再掰下去恐怕还掰出一段因缘呢。我发觉你最适合去当说书先生。”晓晓说。
沈伟忠无不为刚才胡乱编造的故事而自喜,觉得自己大有才能。接着他说:“故事还没说完呢,正像你刚才说的,再掰下去就是一段美好因缘了。他们此刻虽以兄妹相称,但苏东坡心里倾慕苏小小,日后,就会对‘晓晓’穷追不舍,虽然他们现在是以兄妹相称,可并不是血缘关系,就算是苏小小铁石心肠,也会被感化的吧。”
晓晓似乎是若有所觉的瞄了一下沈伟忠,可她从一开始就不在意她和沈伟忠之间的称呼,也从没往“哥哥”这个称呼上多想,因此,沈伟忠这翻话,并未得到沈伟忠相应的效果。
沈伟忠可谓是用心良苦,只是想向晓晓证明他对她不满足于兄妹。他睁睁地望着月光与灯光融合下的晓晓,看着她吻合的双唇,想得到点什么。可晓晓忽然间闭口不语,给他留下一段沉默的遐想。
晚风抚面,周围的树叶飒飒做响,湖水涌上低矮的石面。更远处市区闪烁的灯光映衬出他们正往树的更阴暗出寻去。
就算是在沈伟忠身边,沈伟忠也不能把晓晓端详清楚了,幽暗的身影仿佛只有一对眼睛还是雪亮的。
夜真黑啊!苏堤上差不多只剩下他们俩的身影,他们并未走在中间宽阔平坦的路面上,而是在沿湖边的小径上,因此路灯只能映衬出他们长而深远的影子。
听说夜可以遮盖很多丑陋,在摄影技巧上,灯光与夜光的处理,能把一个充满瑕疵的少女美化成仙女,而此刻幽暗中的晓晓,神秘莫测,这份对沈伟忠的神秘,恐怕是因为不知道晓晓内心到底有什么想法而言的。
晓晓停了下来,把手伸进水中。湖水就像是个深潭,一片乌黑,并把晓晓的手吞噬了。沈伟忠想到了晓晓过去也这样把手伸进过水里,她是在寻找什么吗?在寻找她自己吗?和水一样温柔的自己?
仿佛是蜡烛的余光给最偏远角落里的物品投影上一层梦幻那般,晓晓的脖子上出现一抹黑水晶般的光泽。
对任何人来说,这一刻,都是极好表白的氛围,夜的遮掩,更能让人勇气倍增,可沈伟忠一直畴撮不前,他的勇气是个颤抖而羞怯的精灵,因为他内心对情感太真挚了,没有丝毫的放任与随意,这份真挚的感情一直左右着他,让他感受着晓晓带来的情感上绚烂的冲击,如果没有了这份真挚的在意,被随意和放任趋使勇气的迸发,大概就失去了体会在晓晓身边那种愉悦和悸动的心境。
也只有拥有这份最真挚情感的人,才配拥有和深入体会到这种心情。
沈伟忠也蹲了下来,和晓晓靠的很近,肩膀擦着肩膀,他也把手伸进了水里,这回,水并没有像原先他感觉的这么冰冷,而是极其温柔的液体!恐怕是沾染了晓晓的气息吧!他认为。
他的手在水里轻轻地拨弄着,水波荡漾开来,轻轻地触碰着晓晓的手腕。他忽然满足于这种相互接触的方式,用水波传导对晓晓真挚的爱情。
“晓晓,你是在水下寻找着什么吗?”沈伟忠问。
“不!我没在寻找,我反而是在释放!”
“可我是在寻找!”沈伟忠说,他是在寻找水中的晓晓,而晓晓,正像他所说的,把自己释放到了水中。
这似乎是在水的最深处,在水底遥远的那头,沈伟忠触碰到了晓晓的手指,那是段温暖而充满幻觉的手指。
在来回波动中,触碰了一下!又触碰了一下!
这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幻!沈伟忠仿若进入到了一个梦幻的世界中。理想世界仿若就在他的指边,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轻易地抓到晓晓的手了。他转过头,虽然是在夜空下,可晓晓瞬间似乎成为了光明的天使,他甚至梦幻般地看到了晓晓耳边浮着的一层绒毛。晓晓正在闪闪发光,晓晓的眼睛放射着最大的光明。
多么美丽的唇,多么柔美的脸,多么神秘的额头!沈伟忠陶醉着。在尽情的沉醉中,他的手瞬间抓住了晓晓的手,湖水柔柔地包裹着他们水中的结合,一切都似乎在荡漾……
晓晓很安静的!
沈伟忠也很安静!
此刻他们是完全结合在了一起,他终于抓住了晓晓的手,在夜西湖的美好背景下。
夜像乳饱孩童般使一切沉寂下来!沈伟忠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更听到了晓晓的心跳。
——她是比我跳的更厉害吧!
沈伟忠安静的抓着那段如梦幻的物质,他的手心贴着晓晓的手心,他感受到了晓晓真正属于他的,和他融合为一体后的那种无法抗拒的幸福!
沉默似乎是为了唤醒。当晓晓起身的时候,自然挣脱了沈伟忠的手,冰凉的液体顺着手指滴在草地上。
风钻过沈伟忠的手心,感觉冰冷冰冷的!
“伟忠哥哥,我们回去吧,很晚了,姐姐要担心我了。”晓晓的声音很轻,仿佛是从某个遥远而悲戚的地方传过来的。
沈伟忠像是从美梦中清醒过来:刚才这一切是真的么?我看到了光明,我沉醉在幸福里!他甚至对刚才的一幕幻景产生怀疑:我真的有抓到晓晓的手吗?那段手是从哪里伸过来的啊!我自己的手好象伸到遥远而不可触摸的地方了!那是个美丽的地方,那是个实现梦想的地方!
他看看晓晓,因为刚才晓晓走了几步,而沈伟忠是停留着脚步,因此,现在晓晓正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注视着他!沈伟忠此刻就像是在注视着心中的理想那样望着晓晓。晓晓的唇又回来了,柔美的弧线又接近真实了,她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闪着光芒。
晓晓确确实实地在他身边,可刚才她似乎是存在与一个遥远的世界里,生活在那世界里。晓晓这个理想的造物,是多么神奇!竟然能让我和她之间的空气变成梦幻,变的近乎不真实,这种近乎不真实的美,快要让沈伟忠发疯了,沈伟忠正是因为这才疯狂地爱上了晓晓吧。
“伟忠哥哥,别愣在那呀,快回去啦,萧姐姐要担心我了。”晓晓急切地又重复了刚才的话,此刻,这话又突然从遥远的地方窜到了沈伟忠的耳根。
夜晚的苏堤更加漫长,两边都是幽深的湖水,似荡漾着纯纯的浪漫。沈伟忠若有所觉地说:“这湖水里,都沉淀满了白天行人的梦吧!也许某些旅客把他们最美好的梦沉淀在西湖的最深处了!”
“伟忠哥哥说话真让人吃惊呀!”晓晓兀自走着,她的脚步始终那么平稳,像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也许西湖的一滴水珠,就是一个旅人的一个梦呢!无数的梦聚集在一起,才组成了整个西湖吧,所以西湖才是这么迷人,才会从骨子里迷住人!也许其中有一滴水珠是你的一个梦吧?”
“这话我爱听!”晓晓清脆的笑声使整个夜的宁静都为之颤动,她无不感到沈伟忠是个心思极其细腻,超乎一般男孩子细腻的人。
“我刚才在水中找出了晓晓的投进去的那一滴水珠。”
“哦?真的吗?”
“真的!”
“那你为什么把不把它带出来呢?”
“因为我说过了嘛,晓晓是属于西湖的,我为什么还要把它带出来呢?如果带出来,恐怕就干涸了吧。”
晓晓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我刚才也在湖水里找到了伟忠哥哥的那滴水珠。”
“是么,那我并没有这么做啊,把自己的心投在水里。”
“可那深不见底的底下,确实有那么一滴,是伟忠哥哥不小心留下的吧?”此刻的晓晓,即使说话,也更使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我不小心留下的吗?”沈伟忠说。
“是呀!”
“那为什么不把它找出来呢?”
晓晓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沈伟忠的问题。
也许是因为晓晓不想孤零零地在湖底吧!或者这是片梦境般的湖水,知道沈伟忠只有在水中才会快乐才没带出来。
这次水中的融合,在沈伟忠身上发生了不可估量的力量!
因为梦中的牵手,使的晓晓比一开始更加安静了,但这份安静里,有一种异常鲜明的物质在活跃起来。沈伟忠感觉到了晓晓此刻的安静却更加心神不宁,连他们之间呼吸出的空气里,都掺杂着羞怯的因子。
雷锋塔完全体现了现代化的个性,这个完成于几百年前的古塔,却穿着现代化的衣裳,灯光通明,其实这对夜晚宁静的西湖产生了一种破坏,应该让它回归质朴,回归自然,这才是它真正的美和历史价值意义,可这个塔,确实完全被人们当作了利益,去塔顶的山路也用电梯代替了,塔周围是一个停车场,还有酒店。
沈伟忠送晓晓到家的时候,已经近十二点了,萧雅从房间里窜出来,揪着沈伟忠的鼻子质问:把我们家晓晓怎么样了!
在经过晓晓的美的熏陶,萧雅的美在沈伟忠眼里变的近乎通俗,美的大众化!萧雅这朵绚烂的盛开在人群里的玫瑰,怎么能和晓晓这多幽谷里的百合相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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