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没有什么能把我和晓晓分开!

虽然是这么说,坚定着自己的决心,沈伟忠对晓晓的思念还是与日俱增。

此刻,他已在江苏,父母在江苏给他找了一份工作。这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父亲打电话过来询问工作的情况,沈伟忠支支吾吾,说辞职后,一直未上班,父亲听着不对,翌日,责令沈伟忠马上去江苏。

沈伟忠不从,可电话接二连三的打来,似汹涌的洪水般向沈伟忠压过来,沈伟忠有点透不过气来。没过几日,他就去了江苏。

他还记得同晓晓说的那句话:“晓晓,我要去江苏一躺,我会很快回来的。”

没想到一到江苏,父母就把他安置在一家工厂里做仓管,是一些货物进出管理方面的事情。

这是件干巴巴地差事,真可谓是度日如年。此刻,他的世界是一片灰白,毫无色彩。每天,他的脸上都爬满了无奈,眼睛里是迷惘与可怜,他透过办公室玻璃窗,可怜兮兮地望着远方,看着一个叫伊玛娜的姑娘曾带给他的幻景,他对着自己未曾享受过的快乐哭泣。他现在发现自己正干巴巴地处于现实生活中,身边的一切都是现实的,桌子,椅子,窗子,还有眼前一大堆登记本和进出口公司的资料。这一切都是他父亲的意愿,这办公室,桌子,椅子,都是他父亲喜欢的东西,因为他父亲知道椅子可以让沈伟忠坐着休息,桌子可以让沈伟忠靠着吃东西,办公室可以阻挡风雨,因此沈伟忠不得不喜欢!

每天照例下班回家,母亲会为他做上丰盛的菜肴,这是比沈伟忠在杭州的时候,每天才小饭店,街边小吃摊上要丰盛太多了。可他食之无味,那些油腻地闪着油光的食物,他却消化不了了,他的胃,善于消化理想添加剂的东西,他得了消化不良症了。

这些东西,对于他却成了干巴巴地没有水分的谷物,他吃不到一点甜头,想到那时候,和晓晓在街边吃的一碗粉丝汤,那味道的鲜美,胜过琼浆玉液。他又想起了第一次和晓晓吃东西,晓晓那薄而柔软的嘴唇,在接触到辣味以后,迅速变成深红色,而且这种红晕蔓延至耳根,连耳根也散发着淡淡红颜。原本在阳光下似乎透明的耳蜗,也显得更加漂亮了。因为太辣的缘故,她的鼻孔似乎堵起来了,鼻孔在她强烈的呼吸中,一张一合,嘴唇也随之吧嗒吧嗒抿动几下;她的一只手拿着纸巾,很有规律地擦去额头渗出的汗珠。他还想象过晓晓的舌头是不是鲜辣的。这翻景象,在他现在回味起来,是多么另人心往!可是,如今却离他很远。

当一对恋人因为工作或者种种原因,分散在两个城市,那么,之间会存在着什么呢?坚定的信念能让人信任多久呢!即使一直信任着对方,深爱着对方,期待着对方,但如果只是以思念作为自己崇拜的爱情的精神食粮,也会显的过于可悲!思念,对于现实来说,是件失败且可悲的事情!思念有一种妥协的意味!思念成为了统治阶级专政的工具啦!思念成为统治阶级的菩萨啦!成为某个统治阶级发放给贫民的涂着一层蜜汁的黑面包啦。

——我放弃了一个美丽的花园,来到一个充满变质蛋糕的巨大垃圾场里了!不是我丢弃的,我是被押过来的,有一段绳索捆绑着我呢!我每天在垃圾堆里搜拣出可以吃的东西,然后这些东西就在我身上变成疲乏的肌肉,拖着我空虚的躯壳的能量!我的快乐哪里去了?这样度过我的生活吗?我的生活里有水,有空气,有食物,可我怎么快乐不起来呢!

沈伟忠时刻都在思念着晓晓,在思念过浓烈的时候,才发觉了原来幻想中的生活是造成自己可怜的一个重要原因。

什么是失去?人现在过的生活方式以外的想象中的生活,那些就是失去!

他经常独自闲逛,像个幽灵飘浮在马路上。当他转过头,看着从身边走过的人们,此刻,他的眼神读懂的是,那些人也是没有灵魂的!

呵,有多少人是在这个垃圾堆里同他争抢着变质的食物来喂养自己可怜的胃呢?可怜的胃,往往在无意中消化到一点没有变质的东西而感动不已。

一个姑娘从沈伟忠身边经过,无意中对着他浅浅一笑,虽然那微笑是无意的,但仍使沈伟忠感动不已。他回忆起晓晓的微笑,纯洁,像春天里盛开的鲜花。据说不是同一朵花,但香味是同样的。也许是那姑娘的香味感染到了沈伟忠太敏感的心灵。沈伟忠忽然对那已经消失在他身后的姑娘的微笑产生出一种感激。

我的理想离我越来越遥远了!我甚至不敢像过去那样奋不顾身地重新投到理想的怀抱。我究竟要离开晓晓多久呢?沈伟忠想。当初,他对晓晓说的很快就会回来的,可这很快究竟是多久呢?他自己都无法做出判断,大概如果一直这样,他们就被活生生地分开了吧。他听说过很多大学生,在学校里热烈的恋爱在毕业后,被现实分开,一开始保持着对方浓烈的思念,可很快,就在对方的口中听到:我们分手吧!然后对方欣然一笑,作为回答,这成为了一种流行,谁也不愿意奋不顾身地重新投入到对方的怀抱里。如果谁做了这样的事情,会为认为是傻瓜,没有理智。理智是什么呢?理智就是现实吧,理智是现实最有利的走狗!理智是被大众认可所崇拜的一种残杀方式!理智屠杀快乐,理智屠杀梦想,理智屠杀爱情,理智屠杀一切一切带有柏拉图色彩的事物。

要活着,就要把快乐丢掉,然后用追求快乐去祭奠已被自己屠杀的快乐!这就是现代人活着的一种生活哲学和方式!

有多少人投身到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之中了呢?这是个无法统计的数字,因为许多人,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这样的生活里。他们还处于对梦想美好的妄想之中,觉得自己的梦想还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供自己瞻仰。也有有部分人是不承认自己过的不快乐的!他们会说自己是快乐的去嘲笑那些还没有走进这样的生活里的人,唆使他们尽快杀掉自己的理想,杀掉只有本人才知道的快乐哲学,加入到那些人行列。他们这样做是对的,因为这一部分人是需要拯救的!

以前奋不顾身追求自己理想世界的沈伟忠也不得不顷刻间接受了这个生活。

现实的人,认为自己就是理想的,理想的人,认为自己就是现实的,这样,其实我们就根本不需要现实和理想这两个词语!我们只需要生活这个词汇,只需要快乐和不快乐这些词汇。以后,我们便大可骂那些说——我是理想的,或者我是现实的——这些人是笨蛋,傻瓜,白痴好了。那些说我要生活的人才是正常人好了。

沈伟忠感到他的不幸,可他无法医治自己的不幸,因此他确实是属于笨蛋,白痴,傻瓜。

是什么力量使的沈伟忠无法成为正常人呢!追究起来还是他内心对晓晓这个理想带给她的快乐的不能割舍。他骨子里还想用这份快乐去医治自己的失望和迷惘。

他充满烦躁,不安,颓废,失望,迷惘!他的思想确实有点跨大了自己的处境,即使因为工作的事情,和晓晓分开,但不是对方都愿意等待吗?晓晓不是曾经说过,等待对方,也是对对方的一种责任吗!只要是真爱着自己的理想,愿意为理想付出一辈子,那么,这份暂时地分别又算的了什么呢!但谁又能面对自己追求的东西不急噪呢!正因为急噪的心里,才对向往的事物保持着热度,而且热度会慢慢增加,如果心态放平和了,那么,同样,热度会慢慢冷却,直到你对它毫无感觉。沈伟忠并不知道正是因为他急噪的心情才使的晓晓的形象保持的那么鲜活,晓晓那醉人的微笑会时刻浮现在眼前。

分散在两地的心,在现代化交通工具的帮助下,还能时刻地被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电话和上网成为了他们互相倾诉心声的方式。但现在的人,在这么好的条件下,却往往没有过去书信来往的情感显的真挚和保持的更久。那时候的恋人,在一支笔和一张纸的作用下,五年不见面都能一直信赖着对方,到最后还能真正的在一起,而现在的人,这么好的环境却会大大地造成人们的分离,这实在另人费解!我们不能说他们变现实了,只能说现在的人太急功近利了!使得情感都不真挚了。

“晓晓,现在好吗?”沈伟忠在电话里问。

“好啊!”晓晓的声音此刻,更真实地像是从遥远的一个地方传递到沈伟忠的耳朵里。晓晓倒一点也没埋怨沈伟忠那时候说的马上回来,却是这么长久。

“我好烦啊!”沈伟忠说。

“怎么啦?”

“别人也许不知道我为什么烦恼,你应该知道的呀!是因为太想你的缘故吧!总觉得自己和你分开了,心里很怕,担心就这样会失去你呀!因为太多的人,都是因为这样短暂的分别而变成永远分别啦。”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我怎么会离你而去,你一点都不信任我啊!”

多么奇妙地一段对话,似沈伟忠对着晓晓吐苦水,让理想世界来安慰自己!

“至少我现在什么都没为你做的话,会觉得自己离你越来越远呀!”

“你把我放在心里就好啦。”

“你是我的理想哦!理想怎么可以只放在心里呢!”

“那不放在心里放在哪里啊?”晓晓问

“我要到你身边去!”

“别说傻话了!”

“是傻话吗?”

“恩!”

“我说要到你身边去,我说的真的是傻话吗?”沈伟忠又问!

“是傻话!”

“晓晓,你怎么会认为我说的是傻话呢?”

“我……!我不知道!不过我喜欢听你说傻话,因为傻话能让我开心!”

“傻话能让你开心吗?”

“恩!傻话能让我开心,不过,实话能让我放心!”

“是我不让你放心了?”

“我很信任你!”

沈伟忠感到欣慰!

和晓晓讲电话,是沈伟忠唯一的精神食粮了。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晓晓那遥远而优美的声音,更让他产生一种悲鸣,一种带有悲哀色彩的精神食粮。

晓晓不是还在他身边吗?可为什么对于沈伟忠,在心底渐渐地出现一丝悲哀了呢?是因为害怕即将失去,对晓晓的一种悲鸣吗?一种莫名的担忧在心里肆虐起来。沈伟忠太敏感了,他敏感的心善于接受巨大的浪滔里,最细腻的水流。一点点风吹草动让他联想到更远方的山峦也会随之起伏。

沈伟忠曾经手拉着手和晓晓在西湖边漫步,看着晓晓纯纯的微笑。

沈伟忠曾经抱着晓晓,热烈地亲吻晓晓醉人的嘴唇。

沈伟忠曾经在晓晓耳边吹着气,看着晓晓的发丝随之飘动,露出一对漂亮的耳朵,如今,晓晓的耳朵能听到我内心对她的呼喊吗?他想。沈伟忠对着广阔地天空,忽然大喊一声,直到肺腔里的气息全部吐尽,声音飘向远方。

这声音能一直飘到晓晓耳边去吗?沈伟忠产生一丝怀疑。这呼喊是悲哀的,几乎带着绝望,但巨大的希望也跟随着这声音飘向远方。远处一片空旷,电厂林立的电线塔矗立在田野中。当沈伟忠转过身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一声呼喊。

——这是晓晓的声音吗?晓晓听到了我的呼喊吗?

沈伟忠自己也不能确定,但他似乎又真的听到了这样的喊声,优美而近乎悲戚。

——晓晓也在呼唤我!她在呼唤我呢!在呼唤我呢!我是一定要到晓晓身边去的!我是一定要到晓晓身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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