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就在脚下,脚就长在身上,要去哪里只需抬下腿。
蓝风虽然不认识路,却有一张诚恳谦逊的嘴,他很快找到了车站,上车后却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没钱。
三年前的口袋里有六十元,早被刘芒收走了,身上是素素才给他换上的新衣服。
售票员焦急的望着他,他也焦急的望着售票员,车就快开了,今天最后一班。
“你找找,或许有你却忘记了。”
蓝风苦笑着将手伸进口袋,碰到一团东西,拿出来时他就怔住了。
钱就在手里,还不少,全是百元大钞。
他想起了素素,双眼有些湿润。
这个女人,他真的无法去恨,甚至还有种奇妙的感觉在他心里滋生。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父亲曾经告诉过他类似这样的感觉,有一个伟大的名词——爱情。
无所不能的爱情,摧枯拉朽的爱情,战胜一切的爱情。
他只有十六岁,不应该懂这些,可他偏偏却明白了。
谁说爱情是成年人的专利,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
他决定忘记素素,只有一个方法——永远不见。
刘芒走后,素素就想搬到县城,她快待不下去了。村里的人似乎觉醒了,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只是压迫已经过去,他们才开始反抗。而他们的对象却是一个年轻的寡妇,流言蜚语变成了真实的故事,他们的懦弱不再,甚至可以当面辱骂素素。
素素有钱,刘芒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钱,她完全能够在县城立住脚。
但是她没有走,她不走不是因为她喜欢被辱骂,也不是因为她恋上了村里的某个男人。
她在等,等蓝风来,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希望,她还是会等下去。
她知道自己有些疯狂,她是个二十五岁的寡妇,蓝风却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并且她还是他的仇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应该躲开蓝风的理由,可她却没那么做。
心里有一种火,熊熊的燃烧,烧掉了她所有的矜持,烧掉了传统意义上的道德,烧得她食无味,寝不眠。
半年过去了,时间不长,真的不长,但是对素素来说好象过了几十年。
这半年中,她有大部份时间在地窖里,那里留有蓝风许多的影子,站着,坐着,躺在她周围。尽管是幻象,她却相信是真实的,唯有这样才能稍微减轻她的牵挂。
揪心的牵挂,无处不在的牵挂,无孔不入的牵挂,要人命的牵挂。
没有真诚的心,任何人是体会不到的,这或许是幸福,又或许是更大的悲哀。
农历大年三十,雨。细雨绵绵,田里,坎上,土路不见人迹。天空阴暗,仿佛一块巨大的灰布。
这是一个团圆的时刻,家家户户都热闹喧哗,桌上菜肴丰盛,酒杯永不落空,人情融洽深厚。
一年之中最值得庆祝的日子,当然是喜庆高兴的。
素素的面前也是一桌令人垂涎三尺的菜肴,她几次举起筷子又放下,失落和孤独如同一把尖锐的锥子戳在心上。
菜肴色香味美,她应该流口水,可她全无食欲,只是落泪,伤心的泪。
其实寂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寂寞的思念,悲凉得象冬雪,哀郁得似秋风。
人生最苦的是什么?是人心,人心一苦,什么东西都会变苦。
她站起来,门窗必须得关上,不是怕小偷,而是邻里的喧嚣实在听不下去。一个人本就茕孑了,一个人过春节那更让人难过。
突然她的眼睛在放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象松树一样挺拔。
他居然来了,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蓝风走进屋,身上已经湿透,脸上带着微笑,迷死人的微笑。
素素从未见过蓝风的笑容,是那样的天真,那样的动人。对她来说,那不仅是笑,还有谅解,宽容,甚至牵动着的丝丝难言之情。
门窗已经关上,炉子已经升起,小屋里顿时温暖如春。
“你挨炉子近点,站着别动,我给你换衣服。”素素进了里屋,手捧着一叠衣物走了过来。
蓝风真的没动,可那双纤纤玉手触碰到肌肤时,他的心跳急速加快,血液里热流开始奔腾。
除了内裤,蓝风其他的衣物都已褪下。素素停了下来,脸上红霞一片,她的手不能再动。眼前的蓝风虽然还是消瘦,却较以前强壮了不少。
她的手感觉到了蓝风的微颤,一股电流从他的肌肤窜进了她的手指,差点使她昏倒。
“还是你自己换吧。”
素素跑进了里屋,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她近乎窒息,以前蓝风的衣裤都是她亲手换的,可是现在,她的母性里泛滥出莫名的激动。
这种激动不止让她的身体发生变化,而且空虚的心里一下被幸福填满。
她晕眩,可怕的事实——她爱上了蓝风,一个小她九岁的男孩。
她诅咒自己,怎么会这样无耻,这样罪恶。
可事实就是事实,她蹲了下来,掩面痛哭。
当她抬起头时,蓝风也蹲在她面前,嘴角懒散的笑着。
“我不会走了,我已无家可归。”
蓝风的确没有了家,从前的家住着父亲的同事黎叔。他的母亲思念儿子成疾,一年后郁郁终去。父亲天天酗酒,持续了半年,最后离开了内江,遥无音讯。黎叔坚持要他留下,可他知道黎叔家庭并不宽裕,养活两个双胞胎业已够戗。他在内江流浪了半年,父亲还是没有消息,他回到了素素身边,只因为心很累。
一个男孩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如何不累?
他知道素素为什么哭,自己心里何尝不是这样,只是他不能放任感情。
他可以不恨素素,但是却不能爱她。没有理由,很多事情无须理由,他也想不出理由,他清楚素素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他微笑着说:“你做我的母亲吧。”
素素眼眶泪水满溢,咬着嘴唇道:“好。”
蓝风走了出去,叫了一声:“母亲,吃饭了。”
素素一怔,眼泪又滚出,她摇摇慌慌的站了起来。
桌上多了两瓶白酒,是蓝风带来的。
素素从不喝酒,今天却比蓝风喝得还要快,还要多。
她的眼眶依然有泪,却笑得花枝乱颤,嘴里不停的叫着小风。
“来,小风,跟老娘干了!”
“小风,给老娘斟酒。”
“小风,多吃点菜,老娘亲手做的。”
“……”
蓝风也在笑,心里却在滴血。
他醉得很快,一头倒在桌上。
素素静静的凝视着那张英俊的脸,走过去轻轻的吻在了蓝风的嘴唇上,然后紧紧的抱住他。
蓝风当然不知道,他已经醉得没有知觉。
无声的悲哀,比世上任何人的哭泣都令人心碎。
有句话说得很好: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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