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古尚卿内力深厚,(shēn)体强健,因而才会鼻血流不停的。
这个秀宁也真是乱来,一看古尚卿落水就乱了方寸。这要不是苏瑾瑶在这儿,或是放任古尚卿不管的话,估计他的鼻血流完了,一成的功力也损耗了。
苏瑾瑶拔出手绳里的一根金针,在古尚卿的几处(xué)位上刺了几下。虽然鼻血还在流,但起码是稳固了他四处乱窜到内力。
流鼻血其实并不是坏事,体内的血气太过旺盛,流出来也就好了,还消火呢。
但是古尚卿是因为吃了过分滋(yīn)的药物,才导致鼻血长流不止,如果不加以止血就会损耗大量的内力了。
等到东子打来凉水,把古尚卿的脚泡在里面,他的鼻血才慢慢的止住了。
苏瑾瑶对东子道:“他的脚要在冷水里泡足一个时辰,这期间要勤换水,水越冷越好。你就辛苦点吧,回头我给你打赏。”
东子答应了一声,又道:“主子的吩咐,小人照做就是了。不需要什么打赏的。”
苏瑾瑶听了一笑,道:“或许我会考虑,把秀宁赏给你呢?”
东子一愣,继而挠了挠头,道:“主子说笑了。我,我喜欢秀宁,可是我不愿意强迫她,也不想让主子替我做主违背了她自己的意思。慢慢来吧,如果秀宁一直不喜欢我,我也做她哥哥。”
这句“我也做她哥哥”把苏瑾瑶说的一愣。继而看了一眼躺在(chuáng)上昏迷不醒的古尚卿,苏瑾瑶瞪了东子一眼,道:“你们这都是哪里来的八卦心思啊?他真是我哥哥。”
“既然是,那就是吧。可是主子,一路有人安排打点,那多省事啊。小人只是不明白,为何主子就偏偏的不愿意呢?”东子说完,吐吐舌头,道:“主子您别怪我多嘴,我就是觉得,这些都是小事。但难得的是一路跟随,一路打点,比下人做的还周到呢。这就足以见证真心了。”
苏瑾瑶听了,又白了东子一眼,道:“行了,多嘴多舌的,赏钱没了。”
说完,苏瑾瑶快步就走了。但是出了门口,苏瑾瑶停住脚步,想了想又交代道:“给他擦脸的时候也用冷水,屋里的火盆也撤了。”
“是。”东子答应着,就看着苏瑾瑶的背影远去了。
可是东子一回头,正要准备给古尚卿擦脸的时候,却见古尚卿已经睁开了眼睛。
“哎呀,吓死我了。古公子,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东子拍拍(xiōng)脯,看着流鼻血弄得满(shēn)、满脸都是血的古尚卿,连忙拿块白布,先给他把脸上的血迹抹了下去。
还有些干涸的没擦净,但总比之前的样子能看一点了。
古尚卿微微一笑,道:“醒了一会儿了。瑾瑶给我针灸的时候,(tǐng)疼的。”
东子“哦”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然后把给古尚卿擦过了血迹的白布扔在了地上的盆里,蹲下(shēn)开始洗白布。
洗净了上面的血迹,东子把布巾拧了水,站起来把布巾递给古尚卿,道:“古公子,擦擦脸吧。血迹不沾水擦不干净。”
古尚卿瞪圆了一双桃花眼,盯着东子手里的那块布,摸了摸牙,问道:“你在我泡脚的盆里洗了布巾,然后拧了水给我擦脸?”
“啊,没有多余的盆子了呀。再说,您自己的脚丫嘛,还嫌弃呢?”东子说是,又把布巾往古尚卿面前递了几分。
古尚卿(shēn)子挪了挪,一把将那块泡脚水沾湿的布巾打开,道:“东子,都说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奴才,我待会儿去问问你家主子,是不是她也喜欢用泡脚水洗脸?”
东子把头一摆,道:“那你问去啊。不过我知道,我家主子肯定用洗澡水洗过脸。洗澡水都不嫌弃,还嫌泡脚水?”
跟哥哥撒(jiāo)
东子的话,把古尚卿噎的直翻白眼。半晌才摇摇头,道:“那你拿走吧,我不擦了。一会儿泡好了,我自己出去洗。”
“唉,真是贵公子,毛病真多。”东子竟然还嫌弃起古尚卿来。然后他把古尚卿的脚往外一捞,道:“主子吩咐了,让给您泡脚的冷水要勤换,我现在去换过新水,回来先给您擦脸,然后再泡脚,这总行吧?”
古尚卿的嘴撇了撇,心里还是很不能接受的。
结果东子又说道:“古公子啊,要我说你就不应该嫌弃这、嫌弃那的。要是你真的嫌弃,还出来干嘛呀?你想想,这客栈里客来客往的,一年到头得多少客人住过这个屋子啊?总不能来一个客人,就换一(tào)杯子,走一个客人就换新的铜盆吧?所以呢,这屋里的东西,就比如那杯子吧,肯定是好多好多人用过的。这盆呢,也不只是古公子您一个人洗过脚。换句话说,你拿它当脸盆用,兴许前一天晚上人家不止泡脚,还当尿盆用呢。”
“噗”古尚卿彻底崩溃了。想他堂堂的一个古家嫡长孙大少爷,竟然,竟然用人家用过的盆……还有可能是尿盆。
东子看着古尚卿那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端着水盆出去了,还不忘乐呵呵的哼起了小曲。
没错,他就是心里有点酸,也替秀宁抱不平。
这个古公子就是看着那么碍眼,不说两句恶心他的话,东子心里就不舒服。
这就好像是古尚卿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东子这睚眦必报的(xìng)子,有点像苏瑾瑶的。
不过,东子端着盆子出门的时候,就看到苏瑾瑶背着手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一边往古尚卿这边瞄。
东子立马变得跟狸猫一样,飞快的跑去换了盆冷水,回来给古尚卿泡上脚。然后又去要了一只看着(tǐng)新的盆子回来,对古尚卿道:“古公子啊,这是我跟伙计要的新盆子,这个给你倒水擦脸,总行了吧?”
古尚卿这才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古尚卿的鼻血不流了,改成流鼻涕了。泡了冷水之后又发烧,然后又用冷水不停的泡脚,不感冒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苏瑾瑶则是蹲在厨房里,正看着那条在大木盆里游来游去的大鲤鱼发呆。
她没有想到,古尚卿竟然真的给她捉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回来。可是,她真的只是想要诓他上船而已。
“主子?”秀宁来厨房给七娘端午饭,轻轻的叫了苏瑾瑶一声。
苏瑾瑶“嗯”的答应着,继而指着盆里的鱼,道:“宰了,炖鱼汤吧。七娘一碗,古尚卿一碗。”
“是。”秀宁答应着,可是看看盆里游着的鱼,又看看苏瑾瑶,问道:“主子,是我给古公子送去,还是……”
“我亲自送去,炖上吧。”苏瑾瑶说完,头也不回的转(shēn)走了。
古尚卿用一条帕子使劲儿的摁了摁鼻子,刚刚松开手,就是一个大大的喷嚏打出来,鼻涕又开始往下流。
苏瑾瑶端着一碗(rè)气腾腾的鱼汤进门,就见着古尚卿顶着一个揉的通红的鼻子头,还眼泪汪汪的。
感冒的时候鼻子酸、眼睛胀,流鼻涕也流眼泪,这是完全不能控制的。
看着古尚卿的样子,苏瑾瑶的心有些拧,酸涩酸涩的,(tǐng)不好受。
古尚卿一抬头看到了苏瑾瑶,也就看到了她手里端着的鱼汤。立马就站起(shēn)来,走过来伸手要接过去。
结果手刚伸出去,又是一个喷嚏打出来,他又赶紧去捂住口鼻了。
苏瑾瑶白了他一眼,把鱼汤放下,道:“坐好,给你扎一针。”
古尚卿说了声“谢谢”,就坐了下来。
苏瑾瑶取出银针,在古尚卿的脸上比划了两下,就见古尚卿的表(qíng)平和无波,好像要扎的不是他一样。
苏瑾瑶收回手,擎着针,问道:“你就不问问我扎针做什么?你就不怕我还是报复你,一阵扎的你嘴歪眼斜?”
古尚卿抿嘴一笑,道:“那就扎吧。反正我知道自己哪儿错了,由着你收拾就是了。”
“你错了?”苏瑾瑶显得很吃惊,说道:“你不是说,你只是为了我好吗?你既然是一片好心,我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啊。是我不识好歹,你怎么还要忍气吞声的认错、认罚呢?”
古尚卿又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用手帕摁了摁鼻子,带着很重的鼻音,道:“其实在我看来,你从来都没有生过我的气,你只是在向哥哥撒(jiāo)。”
“撒(jiāo)?”苏瑾瑶不由得笑了。摇着头,一脸嘲讽的道:“我活了这么大,就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撒(jiāo)。在我的印象里,撒(jiāo)不能当饭吃,也不能给我好(rì)子,我只有不断的向前爬、向上攀,才能过我想要的(rì)子。”
苏瑾瑶其实说的不是自己,却也是自己。她说的是前世的那个杀手苏瑾瑶,一个被组织训练出来的冷血杀手。
没有亲人,没有搭档,最后连命都没有了,她都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撒(jiāo)。
但古尚卿听完却笑了,又揉了揉鼻子道:“你越是强悍,就越是证明你需要这些东西。哥哥宠着你,也就是要给你这些缺失了的东西补回来。所以你气我,动手打我,诓我下水,我都没有半点怨言和生气。反之,你要的东西,我还要尽力给你带过来。”
苏瑾瑶紧绷的心弦,莫名的断了一根。虽然只是细细的那一根,但她却清楚的听见,心弦断裂时发出的轻微的声响。
“傻丫头,以前没有人疼你、宠你不代表你不值得宠溺,而是那个可以宠着你的人还没有出现。”古尚卿说完,伸出修长白皙的大手,用指尖轻轻的敲了敲苏瑾瑶的手背,指着她手里的银针,道:“没关系,如果有气就尽管扎吧。”
“没有气。”苏瑾瑶忽然说道:“我,我就是在撒(jiāo)。”
“啊?”这次换成古尚卿愣了一下,瞪圆了桃花眼看着苏瑾瑶,问道:“瑾瑶,你说什么?”
彻彻底底的妹控
苏瑾瑶把手里的银针捏了捏,低着头道:“其实我心里,因为这次京城之行变得很矛盾。”
古尚卿点点头,道:“所以,因为我的一再出现,更加扰乱了你,所以你就对我发脾气?这样多好呢,(shēn)为哥哥,就是有责任哄妹妹开心嘛。”
苏瑾瑶看着古尚卿,然后认真的道:“不是没有宠着我的人,只是他更了解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从来不会像你这样,死乞白赖的,也要把宠溺强加给我。他会尊重我的想法,会和我商议一步步的要怎样走。不是他没有主见,完全是因为他很在乎我的感受。”
“所以你要去找他?”古尚卿问道:“你可知道他现在面临着什么?”
“知道,但是也不知道。”苏瑾瑶说着,坐了下来,看着古尚卿,道:“所以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手。但是我不想让你以为我是在利用你。”
“瑾瑶,你是说,你也考虑过,想要让我来帮你的忙?”古尚卿的心头一喜。他似乎明白苏瑾瑶的矛盾在哪里了。
苏瑾瑶没有后援和靠山,(shēn)边真正可以信赖的人却和她一样处于危险境地。
唯一的盟友赫连若,也因为赫连天祁是否能够成为皇长孙,而变成了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苏瑾瑶默默地点了点头,却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对你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不是这一次见面,而是几个月之前,我去京城之前你的突然到茉莉园来,我就对你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亲近,又好象是毫无理由的信任和了解。”
深吸了一口气,苏瑾瑶把银针在手里捻了捻,继续道:“但是得知你的(shēn)份,以及后来你说的我和古家的关系来说,我又不想和你有所牵连。也就是说,我只想单纯的把你当作朋友,但我决不想认回古家的人,也不想承认我是古家的孙女。”
其实最近,苏瑾瑶为了这件事想了很多很多。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她到了飞鸿坊,一见到那个古家的老爷子就觉得特别亲切。
而古家老爷子其实对苏瑾瑶也是友善又慈(ài)的,甚至毫无条件的决定帮助苏瑾瑶卖书。
可以说,没有飞鸿坊的那次邂逅,没有古家老爷子的帮忙,苏瑾瑶要迈到今天的这个地步也是有些困难的。
换句话说,成就了苏瑾瑶的因素有很多,也不乏是苏瑾瑶自己的努力和睿智。
但是,机缘巧合之下,给苏瑾瑶造就了一条通向成功的捷径。而其中帮助良多的,古家老爷子也算是一个。
真正明白了自己的(shēn)份之后,苏瑾瑶开始怀疑,和古老爷子的“一见如故”,是否就是难以割舍又十分敏锐的所谓亲(qíng)和血缘关系呢?
古尚卿听了苏瑾瑶的话,眉头皱了皱,也是摆出一副认真脸,说道:“瑾瑶,我也告诉你,如果你把我当作朋友,而想要得到我的帮助的话,那办不到。”
苏瑾瑶听了点点头,道:“我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我给你针灸,你好了之后,请离开吧。我不想和你过多的牵扯在一起。”
古尚卿却一下子压住了苏瑾瑶将要给他针灸的手,道:“傻丫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那么聪明,怎么(ài)听半截话?断章取义要不得。”
苏瑾瑶平和淡定的道:“好,你说。但我确定自己不会回古家的,我不需要古家的(shēn)份,那样我做起事来反而更容易。”
古尚卿有点急,按住苏瑾瑶的手微微用力,说道:“让你现在听我说,听我说完。”
这次苏瑾瑶没有打断,而是点点头,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来。
古尚卿直接道:“我可以告诉你,瑾瑶,在哥哥这儿,不仅有免费的午餐,还有免费的晚餐和宵夜。我说了,我可以给你所有的宠溺,当然也会包容的你的叛逆。”
说完,古尚卿伸出手去,试探着触了触苏瑾瑶的脑门。
见苏瑾瑶没有躲闪,才用大手轻轻摸了摸苏瑾瑶的头发,然后道:“哥哥就是要告诉你,不认回古家可以,毕竟古家没有生你,没有养你,还让你颠沛流离了这么多年。换成是我,我也不会回去。但是,哥哥没有一天懈怠过,我一直试图找寻你和你的娘亲。看在我如此真诚的找了十多年的份儿上,你叫我一声‘哥哥’,而(shēn)为哥哥,愿意为妹妹去做任何的事(qíng)。我不代表古家出面,我就是古尚卿。”
苏瑾瑶听完,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来。但是有一个念头是可以完全确定的,就是……古尚卿是个彻彻底底的“妹控”。
只要是妹妹说的,上天摘星、下海擒龙都可以;为了妹妹,一切皆有可能。
苏瑾瑶忽然觉得,是不是老天爷发现前世的二十来年实在亏欠了自己,这辈子不仅给她一个最好的(ài)人,还补偿她一个完美的哥哥?
这是接受啊,还是接受啊?算了,接受吧。
可苏瑾瑶有些不好意思,那一声“哥哥”就哽在喉咙里,被一团棉花塞住了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