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守平抱出了奶奶家,刚出了院门,林琪就看见四个柱子正在街上跑着玩呢。
“二哥,把咱家那盆子米饭端家去,晚上吃米饭。”一大盆米饭,不能便宜了杨氏,该拿回来就得拿回来。
二柱答应着跑进了奶奶家。
林琪转念又一想,朱七娘还不知道林守平带着她回家了呢,万一拿完药再回到林老太太这里,肯定得被心情不爽的林老太太骂一顿。为了让朱七娘躲过这一劫,林琪又对三柱喊道:“三哥,你去苏大夫家叫娘,让她直接回家。”
三柱率领着四六柱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林守平见女儿吩咐的条条是道,不由安慰的笑道:“爹的五丫长大了,知道过日子,知道惦着你娘了。”
还好,他倒没有怀疑五丫换了个人。
林琪吐吐舌头,决定以后还是少说话,特别是大人话,省得惹来非议。
林守平把女儿抱回家,铺好褥子,让女儿躺着休息。
“五丫,你好好躺着别瞎动,要再伤了脑袋,可就成傻子了。你等着,爹给你烧口水喝。”
林琪乖巧的答应了,林守平这才放心的去烧水了。
躺在被窝也无事可干,林琪就开始琢磨今天这事儿。
五丫家的这一窝亲戚,整天的斗来斗去,因为一顿饭就可以打起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
穷的连饭都吃饱,全部的心思和时间都用在塞饱肚子上了,怎么可能去在意卫生问题,教育问题,还有素质问题?
中国自古就讲“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衣食不周的时候,礼节和荣辱,都没有任何意义。
五丫家太穷了,必须要想办法挣钱,要不然,七八年之后,当林琪十五六岁的时候,就会被嫁入同样穷的人家,或者为了换点银子给儿子们娶妻,把她卖了都不一定。
挣钱,挣钱,一定要挣钱,只要自己手里有钱了,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
只是五丫太小了,才六岁的孩子,要怎么去赚钱呀?
如果她表现的太过火,在这个男尊女卑又愚昧落后的国家,没准就会悲剧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本钱。
虽说朱七娘刚得了二两银子,但林琪不用想也知道,急遽缺钱的朱七娘能给她两个铜板就不错了。
年龄太小,没有本钱,又住在乡下,这要如何挣钱呀?
林琪想的头都破了,也是什么办法也没想出来。
知道这事儿不能急在一时,林琪索性放开了手,还是先把伤养好了再说。
晚上临睡前,朱七娘和林守平照样说了一会儿子话才睡的。
在这次谈话中,林琪听到这夫妻俩商量,这二两银子先不动,要攒着盖房子,预备二柱娶媳妇儿用。
林琪知道,本钱的事情,是彻底没戏了,她还得另想办法。
接下来几天,林琪就专门在家养伤,哪也没去。
到三月十七这天,朱大舅李氏带着林瑜来了。
林瑜一身粉色锦锻,满头簪钗,胳膊上还带了一对白色的玉镯,一走路叮当作响,香风扑鼻。
朱七娘一看到女儿穿戴的这么富贵,又想起女儿长这么大,自己什么也没给她买过,心里又是酸又是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朱七娘说道:“大哥大嫂大丫,你们咋来了。”
林瑜这次倒没因为朱七娘叫她大丫不高兴,而是喜气洋洋的说道:“不要再叫我大丫了,我从明天起就正式改名叫朱冰瑜了,你们叫我冰瑜就行了。”
朱七娘张了张嘴,冰瑜这两个字还是没有叫出来。
朱大舅径自落座,对朱七娘和林守平说道:“明儿是大丫过继的大日子,我和你大嫂寻思你们也不能白生养大丫一场,这不,就带大丫过来,特意和你们好好道个别,和弟弟妹妹们玩一玩。”
林瑜来到林琪旁边,看了看炕沿,又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皱了皱眉头,就那样站在炕沿下面,从头上摘下一根最小的簪子,扔给林琪道:“五丫,这簪子姐送给你了,你留着戴吧。”
见林瑜竟然送出了一根簪子,大舅母李氏不由皱了皱眉头。
她这表情,背对她的林瑜没看见,可正坐在炕上的林琪却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林瑜毫无所觉,仍在对林琪趾高气昂的炫耀:“我现在首饰多的都戴不过来,还有衣服,什么颜色的都有,可贵可漂亮了。”
通过与李氏的几次接触,林琪看得出这位大舅母绝对不是爱心爆棚的好人,从要赖掉过继费就可以看得出,她也不是个大方的人。就这样一个人,会好心的为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和她关系也不好的小姑子家的孩子打算?不仅要过继过去,还要陪十六台嫁妆,这怎么可能!
这里面,如果没问题,林琪绝对不信。
如果不是那男方的家境已经贫困不堪了,就是那男孩有什么缺陷,或者说他家里出了重大丑闻,让李氏舍不得将自家女孩嫁过去受苦。若真是书香门第的长子嫡孙,家境又好又富裕,李氏肯定会巴巴的把自家女儿送去,这等好事儿哪轮得到林瑜啊。
朱大舅朱炳臣和李氏一共育有五个子女。大女儿已经出嫁多年,大儿子和二儿子也已经成亲,三儿子今年十六,已经订了亲。小女儿朱冰婧,才十一岁。
朱七娘的父亲是一个落魄的读书人,读了一辈子书就考了个秀才。幸好朱老太太会经营,朱家虽不是大富之家,却也小富有余。膝下儿女虽说自幼都读过书,但没有一个人走科举之路。现在朱家众兄弟,虽一直宣称自己是读书人,其实在暗地里,都各自经营着商铺,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只不过铺子没有挂在他们兄弟几人名下,所以没有沦落入地位低下的商贾之流。
由此可见,那个世代书香的人家竟然上赶着要和这样朱家结亲,这其中,必有隐情。
推论是推论,可林琪手里没有证据说那家有问题,而且就算她有证据,又有谁会听一个六岁孩子的话呢?林琪相信就算她现在和林瑜说了她的怀疑,急于摆脱贫穷家庭的林瑜,也根本不会听林瑜的话,没准还会反咬林琪一口,说她是嫉妒呢。
林琪识相的保持了沉默。
朱七娘看着花枝招展的女儿伤感,李氏却得意的笑道:“七妹,明儿个是过继瑜儿的正日子,我和你大哥可是专门来请你们参加宴席的。这是高兴事儿,明儿个你和妹夫把孩子们都带去,让孩子们也吃顿好饭,大鱼大肉管够。”
朱七娘从女儿身上收回目光,擦了擦眼角道:“我们就不去了,万一孩子们失口叫错了,再惹大丫不高兴。明儿是她的好日子,就让她风风光光的过一天吧。”
李氏也不再说这件事,显然她也不是真心的让破衣烂衫的小姑子一家去,说这话不过是意思意思罢了。
朱大舅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递给朱七娘道:“七妹,大哥知道你家想起房子还差点钱,这二两银子你拿着,早点把房子盖起来,二柱也不小了,该为孩子打算了。”
李氏一看朱大舅竟然给小姑子二两银子,那脸刷的一下就沉下来了,显然,朱大舅事先并未与她商量此事。
“大哥,这钱我不要,你留着,给大丫添妆吧!”见自家兄长还是惦记自己,朱七娘说话都哽咽了。
朱大舅把银子塞到朱七娘手里,叹气道:“七妹,我是你大哥,咱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和大哥客气啥。拿着,不拿大哥就生气了。”
朱七娘抹着泪,把银子收了起来。
李氏不高兴的把脸一扭,不看那兄妹俩了。
又待了没一会儿,一脸不耐烦的李氏就站起来说要走,林瑜欢快的跟在了李氏后面,头也不回的走了。来了这么长的时间,从始至终,林瑜一句爹也没叫,一声娘也没喊。
似乎眼前这对贫穷的夫妻,她从不认识一样。
林瑜走后,朱七娘和林守平大概心里都不好受,两个人默默的干着活,一句话也没有说,一点也不象平日里那样连说带笑的。
林琪知道林瑜伤了他们的心,这个女孩太没有良心了。想过好日子,这没有错,错的是,她不应该忘了是谁生了她,是谁养了她。
不忍心看他们难过,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林琪开口道:“娘,这么多钱,够咱家盖新房了吧?”
一提起盖新房,朱七娘提起了点精神:“林守平,钱够了,你说咱们盖新房吗?”
林守平仍是那句话:“我听你的。”
朱七娘想了想道:“马上就种地了,怕不好找帮工的。等夏天再盖吧,那时候闲人多。”
“行,我听你的。”
林琪憧憬的问道:“娘,咱们盖几间房呀?我要自己睡一个屋。”
朱七娘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美好的愿望:“咱们盖三间房,以后二柱和三柱成亲就都有地方住了。你这个小丫头嘛,还得和爹娘住一起。等你大了以后,娘给你盖间厢房,你就可以一个人住去了。”
等她长大了,怕是就要订亲出嫁了,破厢房盖不盖还有啥用啊。
还是想想,怎么赚钱吧,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自己赚钱给自己盖间房,那才现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