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似乎对胡休的反应并不满意,灵动的黑蓝眸子微微闪动,四只大黑蹄子踏上前来,鹿角轻轻的顶向了胡休。
胡休似是没有防备一样,就被那么轻轻的一撞,竟是把人推到了地上。
白鹿看见人被顶倒了,“呦呦~”的叫唤了俩声,前腿半跪着,低下了鹿头,咬住了胡休的衣襟,想要把人拽起来。
胡休这才反应过来,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白鹿见胡休起身,表现的欣喜了些,鹿头亲昵的靠在了胡休的胸前。
“夫渚、还真是夫渚,我竟然摸到真的夫渚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胡休手臂僵硬,回应着抚了抚它后背上的毛发,轻而柔,捏了捏,又若无物,就像是冬日的雪花。看得见,摸得着,但落在手心,过了会儿就化了。
夫渚,他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的见过,加上这一次,算是三次。它对于人类来说,不是祥兽,甚至被人称之为异兽,是不详的代表。
第一次见夫渚,还是在上一世,那时的胡休还小,那天,他从自林中出入,看见一只白色的小兽,好奇的跟上去,发现是一只白鹿。生四角,四蹄漆黑,眼睛灵动,但一转眼,它便消失了。
回家后,胡休就兴奋的跟家里人讲,说完之后,他爹就直接抽了他一巴掌,那用力极其的大,没有一丝的留手,当时脸便肿了起来。
但也是挨惯了打,也没有哭闹,他是个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那天回来的晚了,天早也就黑了。
他老爹、老妈,准备好露营的东西,带着胡休的出门了,走的远了,他爹一把把小胡休扛在了肩膀上,连夜爬到了后山山顶上。
是夜,大雨滂沱,小胡休困倦了,睡的迷迷糊糊的,第二日,山下的村子便被淹了。直到雨水退去了,这才重新下了山,山下的村子就这么的没了,什么都没留下…
后来才得知,小虎的爹为了救他娘俩,被雨水冲走了;隔壁家的王二狗子,家里的老人都被淹死了,最后也没能找不到尸骨,整个村子里面,到处都是被泡烂掉了的尸体。
一时没人注意胡休这一家子的情况,只是因为全村几乎死了近五分之一的人,老人和小孩居多,几乎所以活着的人,都在哭丧着,自然没人注意到他们。
事情过了许久之后,胡休渐渐大了,他爹告诉胡休,害死他们的就是他看见的那只小鹿,它的名字叫做“夫渚”,只要遇到它了,那此地就会发大水。
小胡休一惊,心中又有一丝恐惧和自责,村子里会死那么多人都是因为他,他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却又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爹明明知道遇到夫渚会发大水,为什么不和村里人说一下。
胡休家里在那一次山洪里,没有一个死的,让村里很多人说了闲话。若是再让别家人知道是因为胡休遇到夫渚,害的那么多人死了,可得把他活剥,杀了不可。
可别说那些人不敢,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说的是有道理的。他们可没有什么法律意识,甚至在有些山民的认知里面,杀个人没多大不了的,就像是杀一只鸡崽子一样简单。
又说了,人就是一种怪异的动物,见自家不好,那总觉得别家也应该不好。如果未能得之所愿,那就会心中生嫉妒,甚至是恨意。
之后,小胡休也慢慢长大了,到了要上初中的年纪,自然不能是要到县城里去上,村里哪有地方给上初中。
是要从这个小一些的山沟沟里,去例外一个山沟沟里去。对于胡休,就是这样的,去的地方离村有十几里的路程,是个小县城,地方不是很大,人口不过万,四面环山。
刚到的那一会儿,还是有些惊奇的,小胡休没见过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但后来也慢慢习惯了,见怪不怪了。
这个县城也是极其落后,通电也不过几年而已,家里有台电视剧、一辆自行车,都算上大户人家。
那所中学也没个牌匾,就一幢烂尾楼,草草的就当作了学校。给他们做老师,大多也不是什么学识渊博的先生。
甚至还有些个连中学都没读完,就来给他们上课,吃着公家饭。大学生更是屈指可数,大多数给他们上课的都是些读高中没读过的,或是读完高中,自己没能力找工作的。
教学质量差,所以体罚、挨板子是常有的事情,却也不怎么怕他,体罚的再严,也没他老爹让他练武时严,打手心打的再重,也没他老爹打他时疼。
对小胡休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没有他老爹在,就是件大好事。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要一个星期回去一趟,他宁愿是不回去的,但一想到不回去,要是被他老爹抓到,可又得狠狠的打一顿,那只好选择回去。
回去可能会被打,不回去被抓到了,肯定会被大。这俩者的关系,小胡休还是分的清的。
胡休本该平凡的上完初中,然后再去上完高中,然后再是大学,可命运,又有谁能说的清呢……
“胡休,你看窗户外面,好热闹啊。”
现已是黄昏,这最后一节是语文课,给他们上课的是一个秃顶的老头,没读过大学,甚至连小学都没读过,但他学识渊博,学校里的校长见了他,都得喊他一句先生。
“莫小悠,你别想再骗我了,上次你害我被打板子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
胡休的手臂被他的同座拉扯着,自己却巍然不动,眼睛紧紧的盯着黑板。听着这莫小悠的名字,像是个女孩子,但他却是个男孩,下面有蛋蛋的男孩。
“唉呀!我这次真没骗你,你就转过头看一眼窗外,有好大一只白鹿被抓到了,四只脚被绑着,头上还长着四只角呢,长的好奇怪。”
白鹿…四只角…胡休手脚一哆嗦,差点从座位上滑下来。但总是习过武的人了,定了定心神,朝着窗外看过去。
一只白鹿被吊挂了起来,被俩人抬着,周围围着人,就那么看着,胡休就在三楼,视角很好,外加上,因习武,耳聪目明了些,看的个真切,看向白鹿时,他仿佛看见它的眸子中带着哀求。
“呦呦~”的惨叫声不停,但周围没有人上来救助他,对于人来说,它不过是个畜牲,是个物品,任由它被渐渐带远了,胡休的目光随着白鹿,也渐渐远了。
“胡休同学!”板正的腔调传入胡休的耳朵里面,那个老先生已经瞧了他好久了,见他没反应,这才不得已叫了他。
小胡休的语文成绩还算,老先生对他也有些映像,知道他的名字。
“嗯、”胡休下意识的回了一声,但脸上瞬息间变得惊恐了起来,他知道这个地方要被大水淹了,得要死很多人。
他要从这个地方逃走,不然,到了第二天晚上,这里发了大水,他可能会死的!
一把掀开椅子,朝着教室外跑去。在跑到教室门口时,只见他咬了咬牙,心里的良知战胜了恐惧。
“大家快跑吧,这里要发大水了!”
“啥?发大水?”都是农村的娃,怎么会不知道发大水的意思,一时间,教室开始骚乱了起来,说到底他们还都是些十几岁孩子,太容易被说的动摇了。
“发大水?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老先生推了推木框眼镜,从一个小孩的嘴里说出要发大水了,这种话,可不太能信。
“先生,我没骗您,刚刚我看见夫渚了,这个地方肯定要发大水,您也快走吧。”胡休对老先生多抱以尊重。
老先生不像别的老的教书人,他脾气极好,很少打学生,就算学生再顽劣,也最多训骂几句也就算了,在胡休眼里,他就是个极好极好的好好先生。
“夫渚?是《山海经》里面的那个夫渚,白鹿而四角,传说人若欲之便发大水的夫渚?”
“对,就是那个,刚刚我就看见窗外有人抓了只。”胡休认为老先生相信了他的话。
“这只是神话故事,就算我这个老朽也与时俱进,胡休同学你该相信科学了。”
“是真的!这世界上真的有夫渚,我没有骗人!”胡休激动的大喊大叫,说到底,他那时还不过十岁出头。被人误解了,也只会激动、然后大声的反驳。
不过,他这一反驳,却是引来了人,学校里的督察,说好听些是督察,但说难听些就是一群能打架的混混。
学校里请他们来,就是因为学校里常有一些不服管教的学生打老师的现象,就算开除了些个,但这类现象还是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的冒出来。
实在没办法了,老师没了威严了,怎么能上课,那就没法教学生了。就找了一些无所事事的“社会人”他们别的不会,打人倒是厉害,这种现象倒是即使遏制了,但欺凌现象却又多了起来。
“那边的小子,你是哪个班的?刚刚那瞎喊的人是不是你?胆子挺大啊,吓的老子一跳,草!”
走廊的尽头,一个一头杂毛,满脸横肉的家伙,朝着走了过来,嘴上叼着个烟蒂,后面还跟着俩个小弟,一个梳着中分,一个梳着斜刘海,整个就像俩杀马特青年。
“黄大伟,我的学生轮不到你来管。”老先生自然知道这家伙的习性,要是他不出来管管的话,他学生可就得被打了。
可惜,他碰到的人是胡休…
习过武的性子大多都有些烈,而且他自小霸道村里惯了,全村的小孩都听他的,到了县里上了初中倒是收敛了许些,那是因为他知道他爹供他上学不易,可现在就不必再畏手畏脚的了,听得跑出县城,他得活命!
只见他微微隆起了肩膀,侧着身子,眼睛冒着精光,左脚往前一踏,就像蛮牛一样冲了上去。
黄大伟叼着烟蒂,未对胡休有太多的防范,被这一靠山背撞飞了出去,竟横飞出去两、三米的距离!
……
ps:夫渚:《山海经·中山经》: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
夫渚乃为山海经中异兽,虽然性子柔和、温顺,但若是出现,次日此地必然会发大水,至人于死,乃是不祥之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