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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明月沟渠(1 / 1)

缪允天吃完馒头便被带出了后厨,跟在王婆的身后。一路经过,寻仙楼的富丽堂皇、暖帐馨香让允天边走边张望,王婆十分嫌弃的瞟了缪允天一眼,忍不住叮嘱道“在楼里面少说少听多干活,有名头的姑娘都不是好伺候的。上房那边都有自己的规矩,也不是你能去的地方。杨老板不养闲人,要么就苦哈哈的靠力气吃饭,要是觉得辛苦钱赚的难了,靠身子赚钱也是可以的,看你自己。在这个楼里面再娇贵的姑娘出去了也是下贱的。干干净净的进来,干干净净的出去也是有的,全在自己。杨老板的楼里从不逼姑娘们卖身,只是这销金窟蚀骨地待久了,心性难免是会变的。总觉得你这妮子是个不一样的,傻是傻点。但是也说不好傻人有傻福啊,不知道那金子的好处,谁说不是保全自己的一条路呢?”说着说着,王婆似乎陷入了自己思绪,停住了脚步。

缪允天暗自琢磨着王婆的话,自己固然知道钱是好的,但是要是为了钱卖了自己何苦等到这一世?呵,当初我要是收了管夫人的钱我也不会……缪允天没有注意到王婆突然停住的脚步,一下子撞到了王婆宽厚的后背上,一下子蹲下捂住了鼻子,疼得眼泪直掉。王婆的思绪也被允天这么一撞拉了回来,看了看蹲在地上捂着鼻子掉眼泪的小妮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走路带着眼睛,让杨老板看到了又是一顿臭骂,也就是撞了我,这要是撞了哪位姑娘,少不得一番为难。”说着一把揪着缪允天的脖领子就给她揪了起来,指着走廊的尽头说“那间放杂物的是你的房间,杨老板吩咐的你以后睡那里,刚才已经吩咐人收拾出来了,基本的用度也都齐全。”

说不高兴也是不可能的,能在地面上有自己的单独的房间是缪允天十四岁以后想都没想过的。就算在前世,缪允天也只能住全地下室,因为连半地下室的租金她都付不出来,房间小的只能放一张单人床,进屋就上床。来到这里虽然被马踢死了一次,但是居然能有自己的房间,真是绝处逢生,万幸啊!

说完,王婆转身就要走,允天赶紧拦住问道“王妈妈,我的工作是什么?”王婆瞄了瞄缪允天“还怕没你的活儿么?杨老板吩咐你先在这里候着,他自有吩咐。”

又要转身,又被允天一把拉住,王婆十分不耐烦的说:“没完了不是?!我这手上一大堆活呢!没得闲工夫跟你这妮子扯闲篇!”

“不是!不是!”缪允天慌忙解释道“就想问妈妈,这茅厕在哪里?”云天知道这里不说洗手间,刻意换了茅厕这个词。

“你还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啊!去去去,刚才那个门出去后院里就是了!”说完一刻都不想等的扭头就走了,嘴里还嘟囔着“真是麻烦精!”

缪允天一脸轻松地自茅厕里出来,溜溜达达的走在后院的小路上,时不时的听到花丛里假山后面传出一些奇怪的□□。一开始着实吓了一跳,当一想到这里是青楼妓院之后也就坦然了。本着非礼勿闻,非礼勿视的原则,低头走路,就这样缪允天顺利的迷路了……

没错,为了配合一些恩客的特殊癖好,这个后院是专门提供给他们进行“野战”的,所以设置也分外的用心,弯弯角角特别的多,花丛繁盛,树林掩映,隐蔽阴暗处还有专门的石塌。要不是熟悉的小厮领路,白天都会迷路,更别说灯光昏黄的夜晚。况且缪允天走在这条路上,根本不能自主的选择道路,都是被身边的怪声吓得掉头就走,所以走过哪些地方连允天自己都不清楚,因为她根本不敢看。

就算缪允天神经再粗也不可能去问问那些正在“努力工作”的姐姐们回去的路是哪条啊。所以最坏的打算是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忍一宿,幸好刚才吃饱了,也解决了生理需要。允天就是这么天生乐观,她对自己这点很满意。

有的时候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缪允天穿过一个山洞后,眼前豁然开朗。不再是错综复杂的假山灌木,而是一片开阔的水面,皎洁的月光散碎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似一片银珠跃舞。银光映在允天墨绿色的眸子里,像勾魂的妖精一般,引着她走向那片湖水。不知道为什么,在缪允天的眼里这片没有任何装饰的湖水是如此的吸引人,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缪允天坐在湖边的青石板上,愣愣的一直盯着银光摇曳的湖面。突然湖对岸的一座阁楼上传来了琵琶的声音,如珠如玉,如莺如燕,悦耳动心。缪允天想想寻仙楼里众多神仙美眷,遂也认为一定是位如花美玉,坐在那里犹抱琵琶半遮面,青葱五指拨弄着琴弦,真是太美妙了。不自觉地就哼唱起前世自己很喜欢的一首歌:

看世上逍遥

痴情却无药

在这人间飘摇

有你也好

不枉前世寂寥

只要你肯陪我到老

不管天涯海角

纵情此生妖娆

忘掉世上烦恼

也怕虚度无聊

举杯欢笑

就只因这心跳

难以忘怀你的美妙

却也骄傲

舍弃你也办得到

游戏人间不再想要

独自凭吊

远处王婆提着一个红漆食盒走了过来,十分惊讶的看到坐在湖边的缪允天。

“你不是去茅厕了么?怎么走到这来了?!这是你能来的地方么?!月桂阁的姑娘可是咱们寻仙楼的头号花魁嫦茵小姐,不是好相与的,要是让她碰见你就要倒霉了,赶紧走赶紧走”说着放下食盒就把允天往自己来的那条路上推。

“不是,王妈妈,你听我说,我迷路,不是故意走到这里的。”缪允天试图解释道,王婆却没有理会她说了什么。缪允天看着王婆一个劲的推着自己,知道解释也没有用,遂换了个话题“对了,王妈妈,这位嫦茵小姐弹的琵琶可真是好听”

王婆不耐烦的看着缪允天,“说什么呢,咱们嫦茵小姐可是弹得一手古筝,从来不弹琵琶的!这弹琵琶的是嫦茵的恩客,张大将军!”待把缪允天推过了月门,也不再理会她,一边摆摆手让缪允天赶紧走,一边提起放在湖边的食盒向月桂阁走去。

“呃……张……将军?!弹琵琶……”缪允天想到刚才自己幻想是位美人在弹琵琶,这会换成个五大三粗、一巴掌护心毛的彪悍大将军在弹,浑身被吓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到王婆来时那条路,猜是能走出去,毫不犹豫地就跑了出去,想着到了人多的地方也好找人问路。

就在缪允天走后,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仍是一身雪色长袍,却比白日更显华贵。银丝繁枝莲的暗纹斜襟长袍,腰间蜀锦腰带紧紧的缚住腰身。领口却紧紧的系到了喉结,这时候杨羽的穿戴更像是高门大户的翩翩贵公子,而不是一个青楼的老板兼老鸨子。异于白日的不沾脂粉,此时的杨羽珠粉匀面,口点丹脂,眉黛纤纤,长睫飞翘,这一副装扮更是烁烁其华桃之夭夭,却也掩去了那一副清冷,遮住了那无谓的卓然,让人看不清那下面的真心与真情。

杨羽刚才在后院里巡视,看到红着一张脸,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的缪允天,就跟在了她的身后。随着她一同走进了月桂阁,也看到她像着了魔一样走向银月湖。以为她要自杀,正准备奔过去揪住这个一天到晚作死的小妮子,谁知她扑通一声坐在那里,还跟着琵琶声摇头晃脑的唱起来了。歌声不算美妙,也只是低声哼唱,歌词却颇有些意思,舍弃你也办得到,游戏人间不再想要,独自凭吊?哈!确实!有些事有些人舍弃了也死不了,没什么所谓的。词曲编排都不像九黎风俗,难道小妮子是别国来的?但是话语却也没有异地的口音,思索良久,也想不通此中关节。杨羽本来也是来月桂阁的,想想自己要办的事,却也没拦着王婆撵走缪允天。决定今晚暂且放过那个小妮子,明天再找她。

此时阁楼传来古筝和琵琶的合奏声,杨羽皱起了眉头,张礼真是够了!男子汉大丈夫偏偏喜欢弹琵琶,来青楼不吃“肉”只是为了能弹琵琶?就连朝野上下说起这位骠骑大将军也会在背地里嘲笑他是“嫖*妓”大将军。对此张礼也是不置可否,毕竟在男人眼里,流连青楼并不是问题,喜欢弹琵琶才是问题吧。

月桂阁上,寻仙楼的头牌花魁嫦茵一身红色透明长纱披挂着,内着玄色绣五彩牡丹露肩儒裙,端坐在古筝面前,了了几指撩拨着琴弦,和着那琵琶的琴声婉转逢迎。似是那美娇娘柔软腰肢攀附在情郎身上耳鬓厮磨。

“爷”嫦茵轻启朱唇,唤着那位张礼张将军。“奴家想求爷一件事。”看着靠坐在窗棱上的张礼,一把琵琶横放在腿上,眼睛随意的望着银月湖上碎的斑斑澜澜的月光。并不似乐师一样半抱的姿势,只是随便的撩拨着,摆弄着,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却也煞是好听。张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却也并没有回头看向嫦茵。

“说。”惜字如金的张礼一向雷厉风行,军人的作风就算相处久了,却让嫦茵这位受众人吹捧的花魁难以习惯,却也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起身袅袅的走到窗前,一双蔻丹抚上了琵琶,似撩拨男人身体一般的轻轻的划过琴弦,发出悦耳的声音,刚要攀附在张礼的身上,却被他一个利落的闪身躲了过去。扑了个空的嫦茵,暗自攥紧了拳头,咬了咬嘴唇。抬起脸来又是媚眼如丝,“爷,奴家只是想伺候爷,爷今晚就留下来让嫦茵服侍爷吧”说着殷切的期盼就在眼里,真真是情真意切。

听到这些,张礼放下一锭银子,就转身下楼走了。

嫦茵见张礼转身就走,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慢走啊爷!记得常来啊”。走到门边,望着男子的背影,褪去了满脸的媚笑,嫦茵咬紧了下唇,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了下了,如珍珠入海,无声无息,真真是我见犹怜。“让你多看我一眼怎么这么难?!杨爷已经在催了!我只想让你做我第一个男人,这样都不行么?我从不奢望别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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