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她，你会杀了我吗？”
“……我会。”
“骗人！骗人！骗人！”
——谁？
叶修低下头，指着紫秋汐的肚子问：“那这也是准备的一环？”
“对。”紫秋汐揉了揉腹部，目光有些闪动。
叶修又盯着紫秋汐的腹部看了一会儿，问：“有几成把握？”
“很早以前就在准备了，只要步骤没问题，就绝对可以成功。”紫秋汐对此很是自信，只不过她准备的这个秘法可是魔道秘法，风险其实也不小。
而叶修想问的也并不是这个，他追问道：“活下去的把握有几成？”
叶修可是气血方面的行家，紫秋汐准备的手段肯定会让自身气血亏损，这气血亏损可不是随便能用丹药补上的，因为要恢复，总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既然还是准备了很久的秘法，那如果说没有冒很大的风险，叶修可不信。
紫秋汐的觉悟和秘密被说破后，表情有些不自然，不过想着面对的是叶修，就回答了他：“真是瞒不过你啊……我至少有五成把握。”
叶修笑了笑：“不是生，就是死？”
紫秋汐有些不悦地蹙起眉毛：“别想着阻止我，这是我和家族的一个了断！”
“我不会阻止姐姐的。”不过既然是气血相关的，或许他到时候也能帮一手，“那个结亲的对象是谁呢？”
“听说是天秤门的星君，离得远，不用担心利益冲突，人又年轻……喜好美色，对我二伯来说简直再好不过。”紫秋汐冷哼一声，“比起一个不受控制的炼丹师，一个紫家嫁出去的大小姐更符合家主心中的利益吧。”
“就这么急着拉拢别人吗？”叶修很奇怪这位家主的抉择会如此短视，明明改善与紫秋汐的关系，获得一个有家族血脉的炼丹师更符合家族利益，却偏偏选择杀鸡取卵，这就很让人费解了。
亦或者是那天郑大帅给了对方太多的压力了？叶修所了解的变数就只有这个了。
“我也不知道，那天游蛇座和朱雀座的决斗星域开了之后，当时整个城里有实力的人都跟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气氛很压抑，结果没两天我就被关起来了，那家伙还跟我讲了一堆大道理，我当时就……”紫秋汐转过身，愤愤地举起拳头往软垫上打了几拳，算是泄了一口气，“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想倾尽全力统一游蛇门了吧，不过是什么理由都与我无关……”
她轻叹了口气。
“叶修，你说我美吗？”紫秋汐拉着叶修坐到榻上，像是很随意地问道。
叶修凝视面前的女子，室内很暖，所以她穿的紫色裙装并不厚实，显露出窈窕的身段，细长的眼睛氤氲着水雾，朦胧了醉人的眼波，朱唇之上，嘴角的笑被内心的愁绪压得低了几分，反而突出了几分柔弱，又有什么是不美的？
“很美。”叶修如实说。
紫秋汐笑了笑，眼帘却低了下去：“只是这美与不美又有什么用呢，最后也不过只是一件嫁衣。”
“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小时候没什么天赋，父母死得早，我在家族里没有依靠，空有这一身可笑的皮囊，也正好被‘长辈们’拿去作为联姻的筹码。”紫秋汐半倚在软垫上，摸了摸自己的脸，望着窗户上的花纹出神。
小的时候她总是望着窗外，向往外面的世界，于是有幸看见一位小哥哥，小哥哥也看见了她，从此有事没事就带着她一起出去玩。
如今连窗子都被锁上，却还是有位小弟弟可以倾吐自己心中的烦闷，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
“这外出的机会还是乐游哥给我找来的，而我在外面的时候得知他死了。”紫秋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接着说道，“那一天很可怕，龙丹宗内死了很多人，后来我才知道全天下都死了很多人。外面的人我不了解，但是宗内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好的人。叶修，你说，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呢？”
“好人有没有好报我不知道，但是坏人会有恶报我是知道的。”因为我就是货真价实的坏人，从来就不曾成为过一个好人，如果我是好人，那为什么接触过的好人一个一个的都没了好报。
“兴许吧。”或许是觉得自己问得可笑，紫秋汐淡淡一笑，“我七年前回来，本身就是想了断过去的，不过看二伯跟我示好，我也就暂时留下了，毕竟白吃白喝那么多年，总还是有要还的东西……顺手也想帮罗孚一把。”她顿了一顿，吃吃笑道，“其实我挺傻的，那天我刚去祭拜了乐游哥，回来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正好撞见了他，我看他冲我笑，又过来安慰我，就想起了乐游哥的样子。听说他就在紫家打杂，然后我就留下了。”
紫秋汐忍不住哽咽了一声：“那时候……他是真心的！”
“但是就在那天，和凝月初遇的那次，我正好往回看了一眼，那时候他的眼神就很奇怪，像是看到了人生中唯一的光芒一样，眼里就再没有别人了。虽然我只看到了一眼，但我已经明白他的心变了，所以后面那天你提醒我的时候，我其实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没和他挑明了说。”
“其实挑明了也没有意义，我和他本来也没发生过什么，我只是气不过他还敢在我面前提真心，真当我不知道嘛。”紫秋汐幽幽地说。
如果照时间算来，罗孚和卢凝月见面是在更早的时候，大概是在她十岁之前，叶修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段，甚至在那种时候就直接提出了进入游蛇门的邀请，现在看来还包含了这样的私心。
不过那家伙居然喜欢小女孩？
还是说元灵之体有什么特殊的部分是他所不知道的？
“不提他了！”紫秋汐一撇嘴，转而问道，“不过你是讨厌他吗？”
“我讨厌坏人。”叶修是如此回答的。
紫秋汐被这个回答逗乐了，道：“把别人都想这么坏，就说明你也是一肚子坏水。虽然他也不是个好东西！”
“我也没怀疑过紫姐姐啊。”叶修心说他还对我下了暗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果然那次他是参与其中的吗？”紫秋汐指的自然是武原城里的那次事故，虽然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一晚上之后雇佣来的一半暗兵不见了，她也能猜到出了什么事。
如果真是如此，叶修确实有讨厌他的理由。
叶修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他做的事情只是一个让我注意他的契机，那一次是针对了我，所以不论是否跟他有关，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只不过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这种人很容易就会越界，如果被我发现了，我就会杀了他。”
紫秋汐脸上的表情不再轻松，急道：“照你这么说，哪怕是你最重要的人犯了事，你也会杀了他？”
“会。”叶修毫不迟疑，心里不经意间想起了叶罗这位前辈，当年的他就是遵循了自己的准则，那自己呢？自己以前是否也做过这种事情？自己是否真的有遇到这种状况去贯彻自己的准则？
紫秋汐却有些生气：“那你为什么不杀了紫家的家主，那个忘恩负义六亲不认的混蛋！”
面对紫秋汐突然的怒火，叶修无动于衷，只说了四个字：“好，我来杀。”
紫秋汐呆住了，嘴角扯动了两下，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叶修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地加重自己的语气，并非一时情急而说的赌气话，他的目光坚定，仿佛在告诉她，他并不是信口开河，却让她不经意间避开了视线。
太沉重了，这样的眼神太沉重了。
不仅沉重，而且很可怕。
紫秋汐想避开这个话题，但叶修又问：“他该死吗？”
叶修的话逼得很紧，紫秋汐迟疑了片刻，终究是逃避不了自己的内心，这个问题从小就敲击着她的心，让她煎熬，忿恨，在远离游蛇门之后倒是渐渐遗忘了，只是面对前些日子的各种对待、各式嘴脸，此时被叶修问起，心中的答案自然还是只有唯一的一个。
“该死！”紫秋汐咬牙道。
“好。”叶修点了点头，闭上嘴，不再说话。
紫秋汐却很担心他，虽然叶修一直表现的很神秘，但是种种行为却又像个赌气的孩子，她都要摸不清他的真实面孔了：“你可不要乱来啊！就算是你，去面对一个宗门的代理宗主也很危险的吧？”
“我也并不是为了姐姐你。”叶修说。
“那是为了静伊妹妹吗？”如果以紫家家主为目标，确实可以帮到宣家，如果往这方面思考，倒也算一个合理的答案。
“也不是。”叶修的回答倒也没有出乎紫秋汐的意料，依她看来，叶修并不像会为感情冲动的人。虽然他有时很拼命，行为也很古怪，却又像是在弥补什么过失一般，正是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才能这般信任他，在他面前倾吐心中的苦水。
“真要说的话……一点执念吧。”叶修也侧着头盯着窗户，窗子并没有开，被外面的阳光照着投下暖暖的光影。
或者仅仅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紫秋汐听了，喃喃道：“执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