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一名族老失声惊呼,却发现短暂消逝的压力又一次降临,无形巨力下,就连大声呼喊也力有未逮。
“它……是这片森林的王!”血凤洛克菲勒仰望苍穹,自言自语般呢喃着。众人神情为之一变,纷纷将敬畏的目光投向了视线的远端,龙升寒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光彩,旋即又回复了古井不波的一片澄明。
季同席地而坐,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是一派惊涛骇浪。狂涌的元素流好似无穷无尽,那脾性也也如脱了缰的野马般越发暴烈。频受冲击的窍**和周身经络都渐感滞胀,丝丝疼痛弥漫周身。仿佛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屏蔽了痛觉,季同如老僧入定般不发一言,体内的元素格局却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那绯色的元素实体不断凝结着四面八方汇聚的红线,色泽由初时的浅红渐渐加深,顷刻间已如染了鲜血一般泫然欲滴。季同被那一丝元素隔离带守着灵台清明,心下已明白那尽是涅磐领域带来的变化。说也奇怪,那澎湃的元素并非游离所至,如体之后依然桀骜不训,若非季同数年来苦修不辍,便是勉强约束也困难得紧,可当它们与中心的元素实体一接触,那股子野性便如雪遇骄阳般顿时消逝不见。
尽管有元素体的接纳,但越来越疯狂的摄入还是令季同生出力不从心之感,纵然自己修炼方式别具一格,但无论多么精巧的容器都不得不面对容量的瓶颈,涅磐领域挟百凤之力,何等磅礴,却不是轻易能承受得了的。
元素乱流的压制已渐至巅峰,等闲如几位族老之流已是寸步难行,索性诸人的修炼方式并无元素入体之说,相隔内外,是天然的屏障,所受压制也仅限于精神领域,并无季同这般爆体之虞。龙升寒平淡如昔,没有其他人苦苦承受的形态,好在众人都无暇他顾,无人为他的实力而赞叹。血凤已油尽灯枯,颓然仆地,却努力睁着眼睛,用复杂无比的眼神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凤凰涅磐,所有的记忆将化作一抹精神印记,通过神秘的空间漂流回到那日思夜想的故乡,想起久别的同族,心中的恨意似也淡了少许。
林间突兀地响起一阵“沙沙”声,好似魔兽的腿脚踏过落叶的声响,唯一清醒而游刃有余的龙升寒转过头,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是一头灰褐色的狼,有些蓬松的毛发包裹出几分颓废之感。在唐梦东方的的桑坦德森林边缘,这种土狼是位居食物链最底层的存在,没有元素属性,也没有强横无匹的躯体,甚至还游离于魔兽框架之外,毫不夸张地说,无论在大陆何处,它们都是人见人戮,兽见兽欺的存在。
然而此刻的它却在凤凰涅磐的滔天乱流中胜似闲庭信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本就该是那样,土狼缓缓穿过一后层树木的阻隔,为这陷入死寂的广场增添了一抹跳跃的因素。
血凤洛克菲勒死灰般的眼神里焕发光彩,望着那缓缓而来的土狼,露出难言的敬畏。一旁已渐渐无力的九丽鸟母子似也见到了什么可怕的物事,低下高傲的头颅,发出低低的哀鸣声,如泣如诉。
恍惚之间,土狼惺忪的眸子猛然大张,一缕不该属于孱弱躯体的精芒森然闪烁,九丽鸟的低泣声戛然而至,仿佛受到了最严重的警告,畏畏缩缩好似被阉割的公鸡。土狼并不理睬,兀自前行,至奔季同盘坐的所在。
双目紧逼的季同对缓缓而来的土狼一无所觉,越来越困顿的处境消耗了他的全部心神,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土狼走到季同身边轻轻趴下,低垂的尾巴轻轻摇曳着,眉目间的凛然和狰狞悄然收敛,在这一刻,它更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家犬。龙升寒的笑意更甚,仿佛某种并不确切的猜想被证实了一般,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惊喜。
彤云渐浓,浩浩荡荡地遮蔽了大半边天空,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领域里。土狼轻轻闭上双眸,一脸安详,仿佛倾听着美好的旋律。
“轰!”
于无声处听惊雷,平衡与动荡永远只有一线之隔,季同体内的元素阵列在这一刻天翻地覆。一切都不可逆转,一切又都顺理成章。季同脑中一片清明,这一刻的他前所未有地冷静,原本该花费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漫长积累在这顷刻之间完成,但他心中却殊无精细。这种一反常态永远伴随着凶险,屡经意外的他已不会像几年前那样患得患失,默默地体味着胸中的一切,等待着变数的来临。
月落星沉,一座躯体恍如一个世界,浓郁的元素实体在那一声轻响后碎裂成无数片断,复而再度分裂成亿万个元素粒子,充斥了丹田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人能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每个粒子的运行都循着玄奥的轨迹,仿佛用这样的方式诉说着天地间的至理。季同之觉脑中多了许多念头,那些原先还感觉恍惚的印诀一一呈现,由原理到表张都变得异常通透,这样的感受令人甘之如饴。
一眼万年,那须臾的工夫在季同的意识形态中仿佛持续了整个世纪那么久,无数意念由混沌到明晰都是那样不急不徐,顺理成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漫天散落的元素粒子开始了缓慢的重组过程,一粒粒肉眼难见的粒子相互堆砌,却在不同往日的内视之眼中纤毫毕露。那种相互之间的紧凑绵密几乎令人窒息,季同已无暇思索,用心灵观望着,仿佛见证了一个世界的诞生。
在似长实短的等待中,崭新的元素结构渐渐成型并逐渐稳定。同样是红彤彤的色彩,这是一尊宛若婴儿的古怪形象,约莫三寸高矮,却是真切得好似真人模子一般。造化神奇,那婴儿的五官竟与季同有八分相肖。在着片大陆上有着太多人力无法解释的古怪,季同已有些麻痹了。
尽管依然难明就里,但一丝沉重却悄然袭上心头。碎丹成婴,原先一直疑惑会否在自己身上出现的境界已经真真切切地呈现在眼前。回首前尘,自开始修炼至今犹不足五年,漫数仙典中冗长的历史记载,这般迅捷的进阶虽非绝无仅有,却也是寥若晨星,但这却并非殊荣!
以往超速挺进的修炼者几乎无一例外地在雷电劫数中灰飞烟灭。修士修士,首重修字,这其中本身便包含了艰苦抵励之意。那些成大器者,几乎无一例外地在踏上天道的初始阶段饱含艰辛,这却不是什么偶然。季同总觉得自己的境界来得太过容易了些,这其中本身的修炼只占据了相当微小的份额,过分得益于外力,或许会在未来某个时刻付出相应的代价。东胜炎黄族信奉天道循环的论点,过犹不及,中正平和才是王道。
仿佛为了印证季同的忧虑,天边的彤云中开始夹杂起丝丝阴霾,沉沉的天空仿佛要压下来,那种令人压抑的凶悍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来得强烈。终是这原始的天地之威更强了一筹,那凤凰涅磐所带的彤云似也有了退避三舍的趋向,墨色的昏暗和深红色的妖艳成了天空的主旋律。
季同蓦然睁开紧闭的双眼,绝强的气势冲天而起,经历了破丹成婴的重塑,周身的能量精炼程度增进了不知凡几。面对这即将到来的生死考验,无论躯体和心灵都张开了怀抱。来自浩荡天威的洗礼本来便是跋涉天道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有身以来第一次,季同在有了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去迎接这足以泯灭万物的劫雷。
“轰!”在沉闷的等待中,第一道雷光终于降临,曲折的劫雷带着淡金色的光泽,却在半空之中悄然泯灭。
季同一愕,忽然发现那游移的彤云似乎在向着劫雷的方向汇聚,而半空劫雷所过的路径上,元素乱流也越发稠密了。劫雷终究是劫雷,一震之威将凝聚了许久的涅磐领域驱散了不少,大约得益于此,众人只觉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不少,纷纷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龙升寒惊异地投过目光,脸上神采奕奕。季同却是有苦自知。依稀记得在东胜州第一次经历劫雷时,雷电仅有一道。但到了遗忘之渊的第二次历劫,却经受三记之多。如今碎丹成婴,是仙术修炼的真正里程碑,其难度可想而知,这第一记劫雷不过是饕餮大餐的开胃菜。
毫无意外,第二记劫雷接踵而至,隐隐流溢的金光也随之浓郁了许多。依然未伤及本体,但迎接天雷的元素阵却被劈散了大半。血凤的目光已有些涣散,但却无法掩饰那一抹强烈的惊骇,是怎样的天威能使凝聚了己身百倍力量的涅磐领域都伤筋动骨。努力仰着头颅,却再也无力移动,洛克菲勒生出无限的不甘,内心中渴望着能在肉身焰化之前这惊天一幕的结局。
第三记雷光终于穿越了所有的滞障,被弱化的电光尖端没入季同的头顶,带来一阵麻痒。心中生出强烈的警兆,季同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将直面天威,而且一开始就将是远超前三道的强袭。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凝结,这第四道天雷迟迟不肯降下,但天际的阴霾却丝毫没有消散的意思,在不断翻滚着,发出低低的闷响,如同洪荒巨兽的厮吼,在无边的压抑中积聚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