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离开了居民楼,不知道此行算不算是一无所获,姜沂快步朝前走着,似乎想甩开身后的男人,却委实还是低估了邵钧的腿长。
穿过这条巷口就是车流穿行的大马路了,姜沂越发心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不想转角竟然跟人撞上了。
这一撞不算痛,那感觉,像是半人高的软骨头扑到自己肚子上,姜沂低眼一看……是个孩子。
小女孩抬起红扑扑的小脸,被不痛不痒的一撞给撞出了眼泪花,刚要开嗓,转脸看见一旁的邵钧竟然就给收住了。
女孩的脸颊越发红润,近乎快跟她细颈上的红领巾一个色号,姜沂柔声细语地安慰了她一下,刚想绕开这姑娘,就见从旁窜出了好几个小男孩和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
大概是看见了熟人,女孩一下欢脱了许多,方才忧忧郁郁的眼睛忽地多了些光彩。
“哈哈,逮到你了吧!”一个憨憨胖胖的小男孩咧嘴笑道。
“你们这么多人找我一个,你们耍赖皮!”
女孩撅了撅嘴,气得双手叉腰。
看着这些男孩女孩,姜沂似乎又体味到了些许那对自己而言已经很是陌生的孩子气,目色不由变得很是温柔,稍稍弯下腰跟他们搭话道:
“小朋友,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要知道没有大人陪同,小孩子单独在这种地方玩儿是很危险的。”
“大姐姐,我们,我们在玩儿躲猫猫!”小胖努着嘴道。
姜沂笑了笑:
“哦,为什么要在这里啊?”
寸头小男孩说:
“这里很大很好躲啊,而且空荡荡的都没车子,也不会老是有人走过来走过去的!”
姜沂:“可是这片区不久前有人跳楼了,你们不害怕吗?”
一个扎着羊角辫小姑娘突然扬起头道:
“我们不怕,我们每天放学都来玩儿的!”
“每天?”姜沂扬了扬眉。
“对啊,我们才不会害怕呢,我们又不是贾晖。”
女孩话毕,站在一旁的孩子顷刻都笑了起来,小胖随即附和道:
“就是,贾晖那胆小鬼,那天像是撞见鬼了一样,吓得直接跑回家找妈妈!”
“哈哈,那怂蛋吓得尿裤子,之后还好几天都不敢来上学呢!”
见他们放肆地嘲笑着那个叫“贾晖”的孩子,姜沂思忖了一阵,神色有些严肃。
……为什么会害怕?
“你们的游戏,有规定躲藏的范围吗?”
姜沂看着男孩比手画脚给自己描绘了一个相当宽大的界线,她的神色越发深沉了些,
因为看见了真相吗?
“你们说的那个……贾晖,他最后和你们玩游戏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胖仰着头一边数一边说:
“好像是……七号,对,就是七号,六号我刚过了生日呢。”
坠楼的尸体是八号清晨发现的,但事故发生却是前一天。
姜沂十分和善地一笑:
“小朋友,那你们知道,贾晖家的地址吗?”
.
“小晖啊,吃饭了。”
贾晖妈妈端着手里的烧茄子往饭桌上走,伸长脖子望了望那个挂着飞镖盘的小房间,房门紧闭着,里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出来的意思。
她不知道好端端的孩子为什么突然给吓成了这样,成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让他去学校也死活都不肯,再这样下去,恐怕就得再降一级了,她不由得怀疑起来,自己家的孩子,是不是当真智力有些问题?
想到邻居家的孩子上了重点高中,同事家的女儿又考了全校前十,她心里堵着的一口气缓不过去……这孩子成天抱着那破手机干嘛呀!
给贾晖约的心理医生明天才会到,女人暗下叹了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语气尽可能地温柔:
“小晖啊,妈妈上楼去收晒在天台的被子,你自己出来吃饭啊!”
贾晖痴痴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偶,“天台”两个字让他猛然间心头一颤,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看插在充电线上的手机,怔恐的神色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女人脱下围裙,随即去到楼道间按下了电梯,收个被子的功夫,一上一下要不到十分钟,所以家里的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
男孩没有出去,他不小心把超人的手臂折断了,没血没肉的塑料玩具从接头处断开,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将断臂给塞回上去。
咚咚咚——
房门处传来一声急促的敲击声,贾晖心一跳,断掉的胳膊从他手心滑落,顺势滚到了床底。
“妈妈?”
无人响应。
贾晖吸了吸鼻子,蹑手蹑脚地朝前走去,
他稚嫩的手伏上面前的铁质门把手,缓缓往下一拉,静谧的房间随即响起一道轻轻的“咯吱”声——
一张狰狞的脸伴着黑暗劈天盖地朝他袭来,男孩来不及反应,撕心裂肺的喊叫便生生扼在了喉头……
.
“轰——”
闷雷响过,姜沂抬头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那明显是大雨将袭的态势。
天色说变就变,完全不给人一点预留的反应时间,没带雨伞的人兴许下一秒就会彻头彻尾地被淋成落汤鸡,姜沂沉了口气,所幸一个路口就能拐进自己家的小区了。
然而她刚要抬脚,便听邵钧幽幽的声音传入耳畔:
“要下雨了。”
“姜医生不会拒绝我去你家躲雨吧?”
见邵钧扬眉一笑,姜沂的心忽的就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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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邵钧一个礼拜不到竟然去了她家三次!
姜沂先前是觉得,过于刻意的退避反而会显得两人的关系不自然,然而自己一次次的让步却让对方越发没羞没臊了。
有的人就是如此,搭理一次,他就得寸进尺!
如柱的大雨在路面积蓄,拖泥带水地滚进了下水道,姜沂站在阳台,抱臂望着“噼里啪啦”下响的大雨,心绪有些繁琐。
她忽然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道水龙头打开的声音,蓦地回过了头。
邵钧熟稔地从卫生间走出来,抬眼看着神色肃然的姜沂,淡淡道:
“洗了个手,怎么了?”
姜沂没吭声,径自转过了头,两人之间一来二去的纠葛让她觉得有些不妙。
“姜医生!”
“又干什么?”姜沂咬了咬牙,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