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彪马棒球帽压下张扬的蓬松黄毛,谢斐屌模屌样地推开酒吧大门,接着便朝角落的包间走了过去。
他掀开门帘子,一屁股坐上被空调吹得发凉的座套,好似干瘪的火柴棍散在沙发上,随即一把摘下脑上的棒球棒“呼伦呼伦”在面前扇着,表情十分夸张地对面前的人道:
“没事儿吧邵哥,听说你为爱捐躯,被人砍得皮开肉烂,惨不忍睹,吊着最后一口气让人给送到医院!哎呦,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着完整的你了,可吓死我了!”
邵钧没好气地用长腿踹了他一脚,
“你他妈听谁胡说八道的,劳资就是被捅了一刀而已!”
男人怒骂一声,随即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他昨晚宿醉,直到现在都脑银子生疼。邵钧已经很久没像昨晚上那样喝得烂醉了,而且现在脑子断片完全不记得醉酒之后干了什么事,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晕晕乎乎睡在了街角。
清晨在流浪狗的亲吻下惊醒,邵钧当即扶墙吐了半个钟头,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糟心的事!
谢斐:“诶邵哥,跟你打架那群人现在怎么样了,是哪个缺德玩意儿指示他们这么干的啊?”
邵钧拧了拧眉……警察倒是抓到了几个人,然而对方一口咬定那天晚上之所以盯上他是因为想抢钱,动手也是临时起意。
那片街区一向鱼龙混杂,平时打架抢劫的事就不少,何况那群混混里还有好些个警察眼熟的惯犯,警方便相信了这一番说辞。
他摆了一下手,表示不想回应这个问题。
见对方一脸疲色,谢斐莫名感叹了一句,
“哎,邵哥你谈个恋爱真是不容易。”
“何止不容易,我他妈都快不要命了!”
”哟,那姜医生肯定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吧?”谢斐挑了挑眉嬉皮笑脸说着,全然没注意到他邵哥冷沉的脸色,
“我就说嘛邵哥你要相信,难念不忘,必有回响。”
“响你妈响!”
邵钧被对方的话一刺激,心头火气直窜,耐不下脾气厉声骂道:
“我他妈死皮赖脸,豁出命去救她,可是她呢?真就他妈像个死人一样!”
谢斐一搭手,半身靠在茶几上说:
“诶,邵哥你别这么说,姜医生心里肯定还是惦记着你的,况且人不是都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吗,那不是为了你还能是为谁?”
“什么?!”邵钧猛然一怔,
“她和她男朋友分手了?”
“您不知道?”
谢斐的话好似一闷棍敲在邵钧脑子上,他神色微动,垂下眼眸喃喃自语道: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还能是为什么,”谢斐冲对方使了个眼色道:
“人女孩子害羞嘛。”
“可姜沂拒绝我的时候分明挺决绝的。”邵钧思忖了片刻,突然间好似猛地想起了什么,触电一样绷直了身子,
“操,完了,我昨天一气之下跟姜沂撕破脸,不小心把话说重了!”
言毕他瞬间陷入焦头烂额的境地,修长的食指躁动不安地敲着杯壁,
邵钧:“现在怎么办?”
谢斐叼着吸管眨巴眼,“嗯?”
“嗯个屁,怎么办?”
谢斐吸了口鸡尾酒,懒洋洋地说:
“吵架了就跟她道歉呗,真诚点儿!”
“可要是姜沂真生气了,不原谅我怎么办?”
“那就拿出你死皮赖脸的劲头来!女孩子跟你闹脾气也就是想让你服个软,听你说几句甜言蜜语而已。”
“真的?”邵钧疑惑地看着对方。
谢斐一甩头,“那可不比真金还真嘛,我谢斐都混迹江湖多少年了,这点儿交友定理还能不知道?!”
“哎,放心,女孩都吃这一套,邵哥加油,我支持你嗷!”说着一边比着打气的姿势一边朝邵钧挤了挤眼。
闻言邵钧随即用一种“你真他妈可爱”的表情看着对方抽了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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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阴沉,天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中午了雨势也不见停,姜沂端着餐盘坐在燕琦对桌,看得出情绪不太高涨,
“我去称碗汤。”她说,随即站起身,连走路的步子都好似有些恍恍惚惚。
燕琦不由有些纳闷,却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对方最近身心太累的缘故,心说改天一定要带姜沂撒欢好好放松一下。
嘟——
嘟——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起来,燕琦连忙冲着不远处的人扬了扬头:“诶,姜沂你电话!”
对方排着队神色疏冷,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电话铃停了又响,燕琦看着来电显示上那一串号码,暗想该不会是个卖楼卖保险的吧?
“嘟”声终于作哑,随即又发来了一条短信,篇幅不短也不长,飞快地瞟了一眼,眼尖的燕琦就把短信内容看了个八九。她挑了桃眉梢,勉强把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按进嗓子眼。
姜沂神色如常地走回来,不知道对面八卦的人已经脑补出一部年度大戏了,她把乘来的两碗蔬菜汤搁在一旁,随即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手机屏,
【对不起,那天我太冲动了,姜医生赏脸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姜沂拧了拧眉,不太想理会地把手机翻面扣了下去。
“咳咳,刚有人给你打电话呢。”燕琦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麻婆豆腐说。
“我知道了。”
“是那谁吧?”
姜沂抬头望了对方一眼,知道她什么意思,淡然地点了点头。
燕琦胳膊肘支在桌上,托腮望着姜沂拉长语调说:“有人动心了哦~~”
“燕琦,你胡说什么!”
见姜沂忽然有些激动,语调明显上扬,燕琦轻声一笑,“咱们这么多年的闺蜜,你那儿点小情绪小心思我会看不出?”
“你看错了。”姜沂矢口否认道。
“那天你送人来医院的时候我可看见了啊,我可是多少年没见过姜小姐你这么心急如焚的样子了!”
“人都伤成那样了,难道我还能心如止水吗?换做谁都会方寸大乱的吧。”
燕琦摇了摇头,心说你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都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多古怪反常,她作为过来人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就是逃避。“
沉默了半晌姜沂才忽地说道:“我这是及时止损。“
燕琦琢磨一阵她的话,半晌后才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这是承认了?”
“……”
空气停滞了片刻,姜沂方淡淡说道:
“承不承认都没有意义,因为我根本不会考虑这件事。”
“为什么?就算你知道自己心动了也不打算跟他在一起?“
“我知道怎么把控一时的冲动。”
姜沂一直都觉得,长久的关系需要彼此之间更深的感情来维系,邵钧明显不存在这种情感,他更像是心血来潮,好似那些渴望恋爱的青春期少年一样,然而她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
“一次两次是冲动,可是对方三番五次踏入你的生活,你们又经历了那么多,你还忘得了吗?”
燕琦一脸肃然地问道,虽然她并不是完全清楚两个人的关系和经历,但就她所知道的也不少,况且邵钧一个月进医院的频繁都赶得上平常人一年的次数了。
“如果哪天对方真的不再骚扰你,甚至从你的世界消失,你当真还能习惯吗?”
姜沂眼眸微动,随即毫不迟疑地说:
“我会习惯的,我不会让自己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就算我不慎迷失,也不可能任自飘零,让自己再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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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钧因为公司的事不得不跟邵廷洽谈一番,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了对方的办公室,恰逢邵廷离开了一阵还没回来,他便在空调温度开得恰到好处的房间里闲散地溜达着,意外地,他看见了邵廷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
脑子里念头一动,邵钧随即翻开了真皮手机套。
“输入密码”几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邵钧靠着桌角笑了笑,然后十分随意地输入了四个数字,意外的是,锁屏打开了。
他猛地一怔,没想到自己竟然猜对了……密码是母亲的生日。
邵钧的心情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尽管他知道自己不该太过在意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片刻后,他还是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趁着对方不在,翻看了一下手机里的通讯录。邵钧修长的食指滑着屏幕,眼睛飞快地扫过联系人的信息,同时分神留意着门外的动静,免得自己这一番举动被突然闯进来的人撞见。
他屏住呼吸,脑子里不由又在想着,办公室应该不会有监控,邵廷应该不会有没事儿偷拍自己的癖好吧!
屏幕上的姓名在邵钧眼前从从拼音“A”开头的一直往下滑,他突然瞥见一个联系人没有称呼,备注只有单单一个字母“C”。
……“C”……“C-beams”!
邵钧瞳孔骤缩。
手机被放在原封不动的位置上,好似从未被谁人碰触过一般。邵钧倚着一旁冰凉的大理石柜面,目色十分凝重。
虽然算不上什么有效的呈堂证供,但是通讯录上那个“C”足以说明问题……邵廷和那件自杀案一定是有联系的。
正这时,他忽然瞥见半开的抽屉里躺着的一个金属物件,那形状有些熟悉,像是U盘。
邵钧思索了片刻,随即将物什给取了出来,果然是U盘,而且正是自己遗失的那一个,因为上面刻着只有邵钧才知道含义的图案。
当时东西遗失的时候邵钧没去找,也并不知道姜沂把U盘给了他哥,所以这时候当他看见自己的U盘凭空出现在邵廷的办公室,不由感到十分诧异。
……对方是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得到的U盘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把手突然“嘎吱”一声被拧响了,响声在静谧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狰狞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