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弟弟来了
这封写在非常昂贵的丝帛上的信就是石孝全带过来的那张丝帛,据说这封信之前一直被这个家庭的老二——宋嘉祥小心地藏在他自己的衣服夹层里。
虽然宋嘉言一开始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封信不是留给孔氏和更大的宋嘉言,而是留给了年仅六岁的宋嘉祥。不过,从信上,他也知道了他这个身体原来有着和他过去的名字一样的名字。
宋嘉言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既然有这么一封信,为什么他们一家还要到南阳来。不过,一想到孔氏的性格,又想到之前的这个原身的所为,宋嘉言一琢磨,多少有些能理解宋中丞觉得他们靠不住的苦衷。(虽然对孔氏的猜测基本可行,不过假话,其实对自身的猜测还是不够完全哪( ̄ˇ ̄)v)既然母亲和年长的兄长做下了决定,一来他更年幼,二来估计宋中丞还有其他的话叮嘱了宋嘉祥的时候,他们会到南阳郡来也就不奇怪了。
说来说去,宋嘉祥也不过是个才六岁的孩子而已。经此大变,他能记得父亲的叮嘱,藏着这封信到这时候才拿出来已经算是不易,至于说藏着这封信的罪过嘛,年纪更大的宋嘉言少不得要为他瞒了下来。
孔郡守接过那张丝帛,几眼扫完,就像是松了口气,对向氏道:“母亲,这是写给南郡马都尉的。”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自己的妹妹。
向氏也扫了几眼那封信,又让侍女把那封信还给宋嘉言道:“你父亲一向是个明理的……”一边说,还一边装作感动一边擦了擦根本没有的眼泪。
这父亲当然是个明理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既料到了这岳父家会来接他们过来,但是他们又在岳父家呆不长。恐怕一开始,他就连这孔氏会改嫁都想到了吧?这封信从头到尾,他写了三个儿子,每个孩子都提到了几句,却没提到孔氏半个字,也没有特别提到希望那南郡的马都尉代为照顾的是几个人和哪几个人,一直都是以家眷来代指会过去的人。
孔郡守叹了口气:“马都尉是个靠得住的人,昔年我与他也曾见过,他为人确实甚是正直仁义,妹婿这个想法是不错的。”
就连向氏也无法说宋中丞这封信有什么不对,因为宋中丞这整封信中没有提到孔家的任何不是。只是说了,如马都尉以前知道的,他在扶风郡的老家只有父亲和继母,继母有子女六人,与他年纪相差甚远,也不甚亲近。他这些年从未回过扶风郡,也不知扶风郡如今是何人当家,家里又是什么光景。加上扶风郡地处西北,和南方的南阳郡和南郡风俗都不同,只怕他们几个回去也不能适应。而若是他们一家留在南阳郡久了,又唯恐别人说宋家和孔家的闲话。故此才希望若是可能,让他们一家到南郡定居,请马都尉代为照顾一二。所以向氏也叹了口气:“他是个知事理的……”
一时之间,整个空间都沉默了下来,就好像大家都同时想到了那个知事理的宋中丞一般。
“只是……”孔郡守多少还有些不忍,“他们兄弟三人还这么小啊……”
要是你在家说话有用,我也不用这么辛苦啊。宋嘉言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管不住老妈和老婆的男人最不实在了!然而脸上却还是露出坚定道:“项橐七岁可为孔子之师,甘罗十二岁拜相,嘉言如今十岁,又岂能置父亲的遗愿与不顾?”——这句话最后终于没白练,用上了!
“好。不愧是我孔家的后嗣。”向氏大概是不想让这件事成空,虽然她口里说着什么孔家的后嗣,其实比起她的女儿和孙子来说,本来就不是她看得上的女婿和女婿的儿子,当然是差的远的,所以,她当即表示了赞叹。
既然母亲做了表态,他老婆看着也没有任何帮他说话的意思,孔郡守想了想,又看了看他那个哭一哭晕一晕的妹妹,还是叹了口气:“那就随你吧。”
事情已经讲得七七八八了。宋嘉言又道:“扶风郡的地,嘉言也不说什么了。母亲的梳妆钱自然是全凭父亲做主。倒是弘农郡的地,只怕还要请舅父多费心……呢。”
孔郡守倒是没听出宋嘉言这个忽然有些奇怪的断句,只是点头应了声好。其实是宋嘉言一开始没打算用这个语气说这句话的,他本来打算用祈使句,语气也不是如此的。还好没人注意,宋嘉言也就很庆幸自己混了过去。
再过了一会儿,孔郡守说了一会儿到再过半个多月就到了十月,田间地头正好在收获,这几天他正好派人到弘农郡去看看有没有人趁着这段时间置地的事,又说到他这几天会修书给南郡的马都尉,请他代为照顾自己的外甥之类的话,就去书房打算和他那几个儿子讨论一下经书(这里是指诗经之类的书OTZ)。
作为一个男人,被一群女人包围着实在很有压力。宋嘉言一想到这些,又听到他外祖母向氏笑着跟他说,等他母亲醒过来就让她把宋中丞原有的地契和钱财都理出来交给他的话,就起身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辞离去。
向氏在听宋嘉言说到他们家的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有些难看。不过,在最后,她还是说了她会让孔氏把宋中丞挣下的“所有”产业拿出来给宋嘉言。
宋嘉言一走,向氏就望着邓氏道:“你看这孩子如何?”
邓氏一直都坐在那里装背景板,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这会儿向氏问起来,她就笑了一下,又让人端水给醒过来的孔氏洗脸道:“可惜了,是个阿哥子。”
“是啊。”向氏叹了口气,“若你妹妹能如他,那他就是女子,我也放心了。”眼神中大有一些遗憾和怨毒。
婆媳不同母女。随意地说了几句话,又说了一下这几天的安排,向氏就带着醒过来的孔氏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邓氏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对她身边的侍女说,“去,把那几个侍女给我换了,换几个不那么爱说话也不爱玩的去吧,莫再平白地扰了你们表内少主的安宁了。”
宋嘉言被几个不认识的侍女带回他的房间就躺了下去。他实在太累了,不说他这个身体这个月都是躺着,今天这活动量是第一次。就说这精神吧,他都快觉得他要掉半把头发了!
果然用外语说话就是累啊就是累啊,这种语言对于说惯了普通话的宋嘉言来说,要说的像是那么一个正常的没有任何问题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好几次宋嘉言都以为自己会暴露,还好,一个是他时不时要哭一哭来应场,二个嘛,他还可以装作自己身体虚弱,说话要喘气,三个估计是这些人也没想到那儿,倒是让他胡混了过去。
不过来日方长,看起来,他可是要好好学习一下怎么说话了。
在宋嘉言没有发现的时候,那几个侍女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身边的人一下子就全都换掉了。宋嘉言也问了问还算忠厚的侍女乙,得知她已经调到了孔氏身边,而且后来她也确实在孔氏身边见到了这个侍女。
在孔氏身边也好,总好过在邓氏和向氏身边,而且她总不能跟着宋嘉言他们走,所以宋嘉言也算是放心了。至于侍女甲丙丁,他后来就再也没看到,也不知道邓氏把她们安排到哪里去了。
第二天一早,宋嘉言还在睡觉,就感觉到身上一沉!
什么东西压在老纸身上!难道是鬼压床?!
宋嘉言只觉得自己都快要呕血了,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上次见过的那两个孩子——六岁的宋嘉祥和两岁的宋嘉瑞进入了眼帘。
宋嘉瑞刚刚被宋嘉祥放在了宋嘉言的被子上,此刻,他正带着满脸傻乎乎的笑容趴在宋嘉言胸口上,一边还试图用他那胖乎乎的小手去挤宋嘉言的脸。
看到宋嘉言醒过来瞪他,他也不害怕,反而呵呵地笑起来,带着两岁孩子的天真和看到哥哥的快乐嘟着嘴就朝着宋嘉言还没洗的脸亲过来:“阿兄……阿兄……”
宋嘉言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可是要是让他坐在胸口吧,他又不舒服地很,正想喊人,就看到旁边一直站着,眼睛里像是有些泪光的宋嘉祥使出了力气,把宋嘉瑞挪到了一边。
“呼……”终于感觉呼吸顺畅许多的宋嘉言也顾不得宋嘉瑞因为被从大哥身上抱下来的那种无与伦比的委屈和伤心了,急忙坐起身先从身边的矮几上拿了水杯喝了一口水,又定了定神。这才看着规规矩矩站在旁边的宋嘉祥和要哭不哭似乎在指责二哥好残酷好无情好无理取闹地居然不让他坐在大哥身上的宋嘉瑞,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居然难得地没有结巴!
他问得这句话其实很平常。他不过是想知道,说好的等孔郡守找人卖了弘农郡的地又得到南郡马都尉的话他们再去南郡,为什么几乎从没来过这里看过他的两个孩子这么一大清早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只看过电视里的人如何带孩子的男人真可悲,他显然忘记了估量两个孩子的心情。宋嘉瑞还不太懂什么,只知道看到好久不见的大哥很高兴。可是宋嘉祥不同,他能拿出那封信,宋嘉言就知道别看他年纪小,他心里八成还是很明白。被宋嘉言这么一问,而且大概也留意到了宋嘉言此刻没来得及表现什么喜色的脸,宋嘉祥的脸上顿时就白了。
“阿兄,对不起……”宋嘉祥几乎是低着头,流着泪,就差跪下去拜几拜。
我的个天!宋嘉言有些无语,又估摸着这孩子这么些天心里有过的无数个想法,又考虑到这孩子在父亲过世,母亲也不管他们,就连年长几岁的大哥也可能要改姓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而他们却要被送到未知的地方去之后会有的恐慌和不知所措。叹了一口气,终于把他也搂到床上:“好了,阿兄没怪你什么啊,是阿兄不好,没能好好照顾你们……”
他这一句话像是点燃了宋嘉祥的泪点,只见宋嘉祥趴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哭得直打嗝:“不……嗝……不是……是嘉祥没用……嗝……阿兄是阿哥子……父亲说……嗝……嘉祥是……嗝……男子汉……嘉祥要保护阿兄……嗝……和阿弟的……嗝……可是……可是嘉祥……嗝……嘉祥好笨……嗝……呵嗝……母亲不理……嗝……不理嘉祥……嘉祥……嗝……不敢跟外祖母说话……嗝……见不到舅父……嘉祥……嘉祥……嘉祥好笨……嗝……”
如果不是他一直打嗝,宋嘉言几乎要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不会说话了。不过,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很想假装自己是个男子汉的六岁孩子,宋嘉言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些湿润了。
就你还男人呢!还阿兄是个阿哥子。你阿兄是个阿哥子也比你大四岁好不好,两岁一代沟,你们家阿兄都跟你有两个代沟了!而且以你阿兄我现在的心理年龄,都大了你快两圈儿。
宋嘉言这会儿也不能明明白白地问阿哥子究竟是什么东西,被人认为他傻了还好说,被人看出什么端倪,他就别混了,这可是穿越大忌。于是他只能学着别人带孩子的样子抱着宋嘉祥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因为宋嘉祥在那里哭地昏天黑地,在一旁虽然不明白宋嘉祥哭什么,宋嘉瑞这个两岁的宝宝也跟着哭得惊天动地。
“好了,好了,你们,别,哭了……”宋嘉言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要震破了。该说他们不愧是孔氏的孩子,在哭的方面都颇有造诣吗?
幸好这时,昨天见过的那个石孝全和一个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比宋嘉言这个身体还要矮一点的孩子一起进来了。
石孝全看到宋嘉言的脸色,就赶紧去抱过了宋嘉祥,把他放到了地上。他虽然才十四岁,不过也许是经常干活锻炼,倒是比宋嘉言高出了快一个头,所以抱起宋嘉祥倒是不算很费劲。
可怜的是另外那个小小的孩子,虽然他看起来比宋嘉言矮不了多少,但是无奈宋嘉瑞是个小胖子,而且婴孩这时候只要吃好点都很容易肥嘟嘟,所以,不好意思,宋嘉瑞那个身材在他的怀里,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抱着个小弥勒佛。
于是,看着这幅场景的宋嘉言有些不厚道地笑了。
于是,看到宋嘉言偷笑的石孝全他们愣住了。
于是,宋嘉祥和宋嘉瑞忘记了哭。
于是,把宋嘉瑞放在宋嘉言睡觉的矮榻的另一端,那孩子和石孝全两人都是不约而同地挠了挠后脑勺,和宋嘉祥、宋嘉瑞一起,跟着宋嘉言傻笑起来了……(老纸才没有傻笑,宋嘉言(o#゜曲゜)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