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荣国府,一点小事都能吵嚷的全府的人都知道,更何况是死人这样的大事,早就有好事者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死者的亲属,于是,就看见一些婆子哭天抹泪的来给自己的儿子或是丈夫收尸来了。
前文咱们可是说过了,贾府的这些奴才只死了寥寥几人,大多数都没有什么大事,因此,被这些婆子这么一摇一哭的,就有好几个清醒了过来,这下可把众人给吓到了。
谁能想到这死了的人还能坐起来啊,这不是诈尸是什么,吓得那些婆子小厮们立刻喊叫起来,四散逃跑了。
好在这毕竟不过是误会一场,解开了也就没有什么了,当然了,既然还有人活着,那么是必须要向主子们好好禀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贾赦救驾的事情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
贾母她们听闻外面竟然发生了如此大事,自然是无比吃惊的,然而更让她们想不到的是,贾赦和贾琏他们竟然能赶着立上这样的功劳,可见是祖宗保佑。
贾母听了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等事情怎么不是让贾政遇见,否则现在立下大功的就是他了。第二反应确是有些恼怒,自己刚刚将贾赦大骂了一顿,结果他回头就立了如此大功,眼看着就出息了,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贾母此刻甚至对于贾赦的出息产生了一种怨怼,你说这世上有这样当娘的吗,孩子出息了不为孩子高兴,反而还怨恨,这样的人最后肯定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再说贾政和王夫人,这两人也和贾母有同样的感觉,除此之外,贾政还有一股很惶恐的感觉,大哥现在有出息了,那么以后这贾府是不是就是大房说了算,这个正堂自己是不是要搬出来啊?
王夫人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此刻正在心里不住的祈祷,希望贾赦和贾琏全都死在外面才好,这样,自己不但不用搬出正房,而且,因为大房再没有男丁了,这爵位……
王夫人再一想贾赦贾琏他们的救驾之功,越发觉得他们死了最好。
而邢夫人此刻却来了精神,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儿子立下这么大的功劳,邢夫人就止不住的高兴,凭着这天大的功劳,以后哪怕不是封侯拜相,也得官升三级吧,看二房以后还敢不敢小瞧我们,看婆婆以后还会不会给他们大房脸色看。
不过,这邢夫人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虚的,因为这两个人都没有回来,如今醒来的这几个奴才都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事情,只知道他们去救驾了,然后就受伤晕倒了,也不知道贾赦他们有没有受伤,或者该说,这受得伤严不严重。
邢夫人她们此刻已经知道,贾赦他们遇见的可不是什么小事,而是刺杀皇帝的大事,那可是谋反,想必做这种事情的人肯定是身手不凡的,就贾赦和贾琏那种纨绔子弟,三脚猫的功夫,能是人家的对手?这贾赦和贾琏要是能囫囵着回来才怪。
不过,看那些奴才都没少胳膊没缺腿的回来了,想必老爷他们怎么也应该比他们强吧,至少还有人保护他们不是吗?想到这里,邢夫人心里略微有了一些底气。
就在这个时候,凤姐悄悄来的邢夫人身边,悄声说道:“太太,听说还有几个人没醒,是不是让人过去看看,说不定他们那里就有人知道老爷和二爷如何呢。”
邢夫人一听也觉得在理,当即让王善保家的到外面去看看,有醒了的就问问看,看看是不是有人知道贾赦他们的下落。
王善保家的领命出去了,不一会儿,便面如土色的回来了。
刚刚有一个小厮醒了,爆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贾赦和贾琏死了。这个小厮因为运气不好,刚上前就被人打倒了,贾赦他们替皇帝挨刀的时候又很恰好的醒了,刚好看见二人心口上扎了一把刀,还没等看见结果呢,又昏了过去,这会子醒过来了,自然是将自己看见的原原本本的说了。
王善保家的得了这个消息,就知道大房完了,可是她是邢夫人的陪房,除了跟着邢夫人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王善保家的将这个消息一说,邢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王善保家的早有准备,将其扶到了椅子上。
另一边,凤姐听了这个消息,就像傻了似的,完全没有反应了,一旁的平儿连忙扶住了王熙凤,一边给她喂水,一边小声的叫着。
贾母见状,连忙吩咐人将她们送到内宅屋里,又让人给她们掐人中,不一会儿,邢夫人就悠悠转醒了。
邢夫人醒来之后,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床顶,像是傻了似的,王善保家的吓得,连喊了她好几声,邢夫人都没有反应。
王善宝家的吓得大声嚷道:“了不得了,老太太,大太太似乎是魔障了,这可怎么办啊。”
贾母听了,用力将拐杖往地上那么一著,训斥道:“乱嚷嚷什么,没有体统,一会儿太医就来了,到时候让太医给好好看看,喝上几碗药也就没事了,现在,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去伺候你们家太太去。”
王善宝家的闻言,不敢做声的回屋里去了,一进门就看见平儿她们也在忙着照顾二奶奶,看二奶奶那个样子,与大太太相差无几。
贾母又吩咐人再去看看,会不会是那个小厮看走眼了,毕竟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两个人一起挨刀,不过,返回来的消息却恰恰证明了刚才的话,贾赦与贾琏的确是死了。
贾母瞬间就老了好几岁,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王夫人此刻心里乐的不行,但还是勉强自己装出一副哭丧脸,一边假惺惺的安慰着贾母、邢夫人和王熙凤,一边吩咐人安排丧事。
荣国府里很快就一片白,人人披麻戴孝,哭声震天,只是这个档口,有哪里有人敢出门啊,因此这上门吊孝的人是一个也没有。
邢夫人和凤姐浑浑噩噩的被人服侍着换过了衣服,然后被人搀扶着送到灵堂,一走进灵堂,邢夫人就清醒过来了,挣脱开搀扶着自己的婆子的手,上前就要将灵堂该捣毁。
刚推倒了几件供果,就被人给拉住了,贾母此刻正在灵堂后面伤心,听闻邢夫人在灵堂捣乱,自然是气急了,出来之后想也不想的给了她一巴掌,口中骂道:“我打死你这个不省心的,我儿刚死,你就在他的灵堂上捣乱,你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是想让他死不瞑目吗?”
邢夫人捂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老太太,这事一定是假的,今天早上老爷还好好的,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这一定是假的,而且老太太,那么多奴才都没事,怎么可能就老爷和琏儿出事了呢,一定是那些奴才说谎,一定是他们看错了,老太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天没找到老爷,老爷就还有可能活着,老太太,媳妇求求您,派人出去找找吧,也许,也许老爷受伤了,在哪里躺着呢,求求您了老太太,老爷也是您的儿子啊,是您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亲生儿子啊,求求您了,呜呜……”
贾母看着邢夫人的样子,但是缓和了一下怒气,用少有的温和态度说道:“我又何尝愿意相信赦儿和琏儿已经死了,可是,那么多奴才都亲眼看见了,连死因都说的一模一样,可见不是假的,你们夫妻情深这我理解,可是,赦儿他们已经死了,你也要接受这个事实,别让他们在底下不安生。”
“老太太……”
邢夫人这里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贾母已经不给她机会了,吩咐人将邢夫人好好看顾起来,自己转身走了。
在这段时间里,不管是邢夫人大闹灵堂,还是贾母处理事端的过程中,凤姐一直像个幽灵一样,悄没声息的站在角落里,一双俏目痴痴的望着贾琏的牌位,平儿知道凤姐对贾琏用情很深,因此一直担心的看着她。
突然,凤姐站起身来,走到贾琏的牌位前,用手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字迹,一串串的泪珠从眼中滚落下来,平儿见状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人能哭出来,那么事情就好办了一半。
只是,她这一口气只送了一半,就看见凤姐抱着牌位,向墙上撞去,吓得她连忙伸手拉她,但只抓住了一个衣角,只听得‘刺啦’一声,凤姐的衣服破了,再看凤姐,已经躺在地上,头上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