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多多回到车厢,回到自己的铺位上躺下。赵宁肃从自己的铺位上下来,爬上吕多多的铺位。吕多多回头一看:“怎么了?”
赵宁肃在她耳边小声地说:“被子太薄了,怕你着凉,我给你取暖。”
这是什么鬼理由,吕多多说:“这铺位这么窄,两个人怎么躺?”
“你朝里侧躺,就能躺下了。你枕我胳膊上。”赵宁肃尽量侧躺上去,将吕多多挤在车壁和他之间。
吕多多真拿他没办法:“你的右臂才好没多久,不能压。”
“伤的是右下臂,你枕上臂就好了,没关系的。”赵宁肃已经在将吕多多的脑袋往自己胳膊上搬了。
吕多多当然是知道他想趁此机会和自己亲近,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环境实在有限啊。赵宁肃用手扯好被子,一手放在吕多多腰间:“好了,睡吧。”
吕多多只好由他,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赵宁肃雀跃地将头埋在吕多多后颈处,眉梢都挂着笑意。
这一晚吕多多睡得还算安稳,早上是在广播声里醒来的。车快要到站了,冬天的早晨天亮得晚,外面还乌蒙蒙的一片,没怎么亮。吕多多动了一下,察觉到臀部有个硬物抵在那儿,窘迫得不敢再动,赵宁肃也动了一下,那个硬物离她稍稍远了点,他有些低哑地问:“醒了?”
吕多多脸上一红:“嗯,起来吧,快到站了。”
赵宁肃掀开被子:“我去一下洗手间。”
赵宁肃刚走没多久,张睿就过来了:“准备下车了。赵宁肃呢?”
吕多多正在叠被子,她习惯性将一切地方保持得整整齐齐的,哪怕是自己只住了一晚的车厢:“嗯,他去厕所了。”
张睿的行李很简单,就一个挎包,一个行李袋。吕多多的东西有点多,有两个箱子,一个行李袋,一个背包,两个箱子是赵宁肃的,他头一回上吕多多家里,给家里人带了不少礼物。
赵宁肃这次去厕所去得挺久,车快进站了,他才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回来。发现行李已经被张睿搬下来了,便笑着说:“谢谢。”
吕多多背着背包,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推着箱子,将剩下的箱子给赵宁肃,赵宁肃说:“多多,你提一个袋子就好,箱子给我。”
“你胳膊才好,提一个箱子就好,右手不要拿重物。”
张睿出声:“赵医生你提一个箱子。多多把另外一个箱子给我,我帮你拿下去。”成功帮忙解决了问题。
“谢谢哥。”吕多多笑靥如花。
赵宁肃看看吕多多,又看看张睿,张睿挑眉看着赵宁肃:“其实我更喜欢以前多多叫我张睿哥哥,好亲切。”
吕多多红了脸:“那时候小,现在要还那么叫,太肉麻了。”
赵宁肃面无表情:“叫你一声哥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少得寸进尺。”
张睿眼珠子一转:“多多管我叫哥,那你是不是也该叫我哥?”
赵宁肃扯了扯嘴角:“去死!”
吕多多憋住笑:“好啦,到站了,下车吧。”
下了车,外面刚刚露出一点晨曦,灰蒙蒙的一片,清晨的空气异常清冷,但是车站外已经有不少客车在拉客了,有商机的地方永远都有人。
吕多多说:“幸亏回来的时候这车还在我们这里停站,回去的时候就没那么好命了。”回去的时候,要去市里坐车才行。
赵宁肃深吸了一口气:“你们这儿环境还不错,空气挺好。”
张睿淡淡说:“也就仅剩这点优势了。”
外面的老乡看见他们仨出来,都涌上来:“到xx,是不是到xx的?”xx是县城的名字。吕多多摇摇头:“不是,我们就街上的。”
天色太早了,吕多多和张睿都没有惊动家里人。出了火车站,赵宁肃问:“有多远?要不还是找个车吧,多多提着行李太沉了。”
张睿说:“也好。”说完招了一辆三轮车,说好价钱,送他们回家。
先到了张睿家:“要不去我家坐坐?吃个早饭?”
吕多多笑了一下:“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等我们回去安顿好了再去看张叔叔和阿姨。”
“那行,我有空也上你家去坐坐。你们回去吧,车钱我已经付了。”张睿跟他们摆摆手,走了。
赵宁肃说:“诶,怎么能让你出钱呢。”
张睿在车下说:“你初来乍到,我作为地主,自然要尽一下地主之谊的。”
车子到了吕多多家门口,吕多多和赵宁肃下了车,他们站在破旧的平房前面,岁月在这房子上积满了历史的尘埃,使□□的红砖看起来都发黑,吕多多说:“我家很破旧吧?”
赵宁肃伸手摸摸吕多多的脑袋,然后指着旁边一幢房子侧墙上白色石灰刷的“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的标语说:“这个是真理啊。”
吕多多憋不住笑了。
家门是关着的,大家都还没起来,只有一个窗户是亮着灯的,那是父母的房间,吕多多估摸着妈妈该起来了:“我妈应该起来了。”她将行李提到大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开了一道缝隙,程春兰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探出了脑袋,吕多多喊了一声:“妈。”
程春兰看见吕多多和站在一旁的赵宁肃,大吃了一惊:“多多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这个是你朋友?”说着赶紧将门打开。
赵宁肃弯了下腰:“阿姨好,我是多多的男朋友,我叫赵宁肃。”
程春兰是知道吕多多要带朋友回来,但她没说是男朋友,吕银凤也没告诉她,天色已经微亮,屋子里也有灯光泻出来,她看清了赵宁肃的样子,是个非常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啊,好,好,欢迎欢迎,快进屋来坐。银凤,快起来,你三姐回来了!”陈春兰赶紧回头朝屋里喊。
吕多多弯腰提起脚边的行李,程春兰也帮忙往家里提,新客上门,按说要非常郑重才是,但是现在的场面分外狼狈,程春兰小声跟女儿说:“多多,你怎么不早说是带你男朋友回来啊?”
吕多多吐舌头:“我没说是男朋友吗?好啦妈,也没什么要紧的,他也不是外人。”她说着将赵宁肃的包接过来,仰头冲着他笑,“你坐吧,家里很简陋。”
程春兰放下东西,赶紧回屋去梳头去了,吕多多和赵宁肃听见她在喊吕建民起床的声音。
吕多多说:“我们去洗漱一下吧。”
这时吕银凤从房间里出来了,还在一边拉外套拉链:“三姐,赵大哥,你们今天就到了?我还以为要明天呢,早点告诉我去接你们的。”
赵宁肃笑着跟吕银凤打招呼:“没关系,太早了,就没叫你们了。”
寒暄了几句,吕多多拉着赵宁肃去后头洗漱,家里烧的还是煤球,锅子里烧着水,洗脸倒是正好。吕多多刷完牙,倒水洗脸,抬头看着赵宁肃:“你昨晚没睡好吗?有好重的黑眼圈。”
赵宁肃揉了一把脸:“火车上还是窄了,没睡好。”
“让你睡你自己那边,非要来跟我挤,活该。一会儿去补个眠,再睡会儿。”
赵宁肃摇摇头:“没关系,一晚上不睡还是扛得住的。”
他们洗漱的当儿,吕建民已经起来了,他披着外套走到厨房,探头到门外看了一眼正在洗脸的吕多多和赵宁肃,赵宁肃扭头看见他:“叔叔好。”
吕多多则没有做声,这么多年没叫过爸,这会儿已经不习惯了。
吕建民点了下头,然后大力清了一下嗓子,转身走了。
赵宁肃小声地跟吕多多说:“你还真没跟你爸说话?”
吕多多面无表情地:“我很记仇的,你要记好了。”
赵宁肃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记好了,一定不会给你记仇的机会。”
“咦,你还没洗脸,牙膏沫子都有。”吕多多躲闪不及,或者说她没想到赵宁肃会在她家里亲她,只好用毛巾再擦了一把红透的脸,“你赶紧洗脸吧。”
右边那间房子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扇,一张略显浮肿的睡脸从隔着铁栅栏往外瞧,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对方咬紧了牙关,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程春兰收拾好,然后到厨房来忙活:“你们两个饿了吧,我给你们先煮几个鸡蛋吃。”
吕多多连忙说:“妈,你不用忙活,我们晚点去外面吃个粉就好了。”
“那怎么行?小赵是新客,一定要在家里吃早饭的,我来做,你别担心,我已经打发银凤去店里了。”程春兰麻利地换煤洗手煮鸡蛋。
吕多多看着妈妈,发现她头上已经有很多白头发了,她有些心疼地说:“妈,你多了好多白发。”
程春兰抿了一下鬓角,笑得眼角都有了深深的鱼尾纹:“是啊,你们都这么大了,妈怎么能不老呢?”
吕多多看着母亲不说话,程春兰其实明年才有五十岁,她现在有着不符年纪的苍老,还是操心太多的缘故。
“阿姨辛苦了,以后多多出来工作了,您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赵宁肃说。
程春兰看了一下赵宁肃,然后笑着说:“诶,对啊,我多多工作了,我就放下一块心了。”
吕多多苦笑了一下:“妈的心不知道被切成了多少块,我这块是放下了,还有别的呢。其实妈妈,你根本没必要操那么多心的,看开点就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程春兰笑了笑,问:“小赵是吧?小赵是哪里人?”
赵宁肃说:“阿姨,我是z市人,跟多多是校友,学口腔的,是个牙医。”
程春兰笑着点头:“好,好。那你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赵宁肃知道每个女婿恐怕都是要经过这一关的,便说:“我父母都离婚了,我自己单独过。我爸是多多现在工作那家医院的院长,我妈自己开了家医院。”这些虽然跟他没有关系,但是这个时候,拿出来撑撑门面,也未尝不可。
程春兰张大了嘴巴,显然没有料到赵宁肃家里条件这样好。赵宁肃接着说:“我已经不靠父母很多年了,我自己有能力给多多创造很好的生活条件,请阿姨放心。”
程春兰忙点头:“好,好,我放心。对多多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