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恐惧的。
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是未知的死亡。
这样一路走下去到底是走向地狱？还是影子变小以后身体也随之变小？
军队前行的速度显得更加磨蹭了。
师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转头命令道：“加快行军速度！”
然而，仅仅是在命令刚下达的时候，速度提升了一下，即刻就又降了下去，而且，比之前更慢了。
毕竟，这可能是离死亡越来越近。
“停。”师伯见状随即命令。
这次人们对于命令的执行很彻底，很迅速。
墙上的影子也停止了变小，保持了不变的形态。
“英将军，我们，”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可以返回去吗？”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道。
我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是一个有些瘦弱的少年，面色好像有些发白，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年纪应该还没我大。
我不是很懂为什么这个年纪就要来参加这种军队，这种死亡率极高而且可能尸骨无存的军队。
此刻，少年的话问出，这个洞里立时一片寂静，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回答，一个我师伯的回答。
只见师伯缓步朝那少年走去，然后抬起了手。
我想阻止，但我又不是军队里的人，何况上级教训下级，我也没有说话的权力。
我求救似的看向师傅，现在也只有他能和师伯求情了。
师傅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我无奈的转回头，在想等会师伯要是动起手来，这些人是他的手下，不能说话，但是我可以劝阻。
打定主意，我看着师伯的巴掌落下。
却是落在了那少年的头上，然后摸了摸。
后来我问起师傅，那个少年年纪正与师伯他们刚出道时年纪相仿，那怯生生的模样，让师傅想起了当年。
所以在是师伯走过去的时候，师傅就料定他不会对那少年出手。
少年在距我十几人远的位置，所以当师伯过去时，我只能看到他摸那少年头的动作，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
同时，师伯一路走过去的时候，墙上的影子也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所以在师伯到那少年旁边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种时空的交错感。
师伯垂下手，抬起头问道：“怎么？你们，都想回去？”
后面一众人默不作声，但是隐隐中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但这压力只是我感觉到而已，看师伯的神行，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危险，也不知道师伯哪来的这般自信，自信这群人不会背叛他。
师伯见此情景冷哼一声道：“好啊，想走的我不留，不想走的跟我来。”
停顿了一下又加重语气：“别忘了你们立下的军令状！”
然后师伯就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再不回头。
我本来还有些担心，这要是所有人都跑了，只剩下师伯一个光杆司令，那多尴尬。
人们开始走了。
只是没有人离开，而是跟着师伯的方向继续前进。
卧槽？
师伯的影响力这么大？一句话就能改变这么多人的选择，甚至他们愿意为此牺牲生命？
侯飞看我一脸迷茫，把我拉到队尾，仔细的给我解释起来。
原来，这些人在出发之前都是立过军令状的，和一般的军令状不同，这军令状上涉及的不仅是他们自己的性命，还有父母妻子孩子等直系亲属的性命。
当然，作为回报，他们的军饷极高，死亡后的补贴也极高。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所以这支军队一直都不缺人手，或者说，不缺炮灰。
像侯飞这种能人异士，参与这种行动就是为了赚钱。
普通人则是用性命和金钱做赌博，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丢了性命还有官方的高额抚恤金，也可以算作稳赚不赔的买卖。
至于师伯这类人，已经不是单纯用金钱就能控制的。
可以说，这支官盗的军队就是一条贼船，除非你跳下去溺死，否则几乎没有可能下来。
实际上，这乱世江湖，不也是一条不归路吗？
有的人终身未归，纵使白发归，也算是此生有幸。
此时我们已经走在了队伍的最后。
侯飞问我道：“我们都是有军令状在身，必须前行，你，要不要回去？”
我转头向左，看了看前面。
一众人步伐坚定的走入黑暗，墙上的影子斑驳陆离，大小变化不定。、
再转头向右，是驻扎在这的后勤部队，有水有食物有舒适的帐篷，当然，还有火把照出的光明。
只是，一路都闯过来了，怎么能在这退回去？
一种年少轻狂的胆气直冲而起。
管他呢，就算是地狱，劳资也要来闯这一趟。
我看着侯飞的眼睛，坚定的摇了摇头。
之前我明显的感觉到刚开始侯飞尊敬我只是因为师伯的吩咐和我摸金派传人的地位，但现在他的眼神里出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
黑暗的长道里，两个身影走在队尾，有一段距离，但是从来不曾落下。
影子在变小，变小。
反正注定要向前，我便把注意力转向了这些影子，想看看变到最小的时候会怎么样？
消失？
还是会再度变大？
只听得前面一阵嚷声，好像是出口到了。
此时影子已经变回了胎儿的形状。
我愈加看的认真，生怕漏过它变化的细节。
就在将出去的一刻，影子渐渐凝成一个黑点，然后。
消失了。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灵魂似乎被震了一下，感觉像差点离体一样。
后来我问起师傅，他猜测那九个人应该就是在这灵魂被震动的一瞬间，被洞里的冤魂夺了身体。
至于这冤魂从哪来？
就在眼前。
中央是一座两人高的雕像，一个女性雕像。
长裙曳地，以云带束腰，发间一七宝珊瑚簪，映面若芙蓉。
色艳无比，美眸流盼，而凛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雍容华贵。
四周有上百兵俑侍俑，围在此女像周围，一展皇家大气。
最令人惊奇的是，这些石俑的雕刻比这高达两人的王后像更加逼真。
眼耳口鼻，手足臂背，与活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