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心里恨意汹涌,桂华却全然不知,他还在那里问东问西。uctxt.com换成旁人,早就恼了,朱七却异常沉静,忽的侧头道:“你总问骄骄做什么?”
非亲非故的,莫非是有别的念头?
桂华一噎,瞬间耳根发烫,被朱七这么一盯,就如同自己的心思全然暴露在他面前一样,这让他窘迫不已。桂华当然不会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心思,只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打哈哈道:“随便问问。我和沈世妹也算是熟稔,如今又在沈家多有打扰,随便问问……”
朱七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道:“哦。”
只有一个字,这是个什么意思?桂华恨不能钻进朱七心里,挖开他的五脏,好瞧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这声“哦”是赞成啊还是反对啊?
桂华的眼神太热烈了,目光灼灼,谁都能感觉到不寻常,朱七见他大有死缠烂打之势,便点他:“骄骄是女孩子,名声重要。”
不管他有没有心思,不管是该有的还是不该有的,趁早打消了为好。
被朱七这么一警告,桂华心里头一冷,可随即又道:“这我自然晓得,凭白无故,自然不会对沈世妹造成什么困扰,只不过先前也没少碰面,她这冷丁没有消息,关心关心也不算过分吧?”
“嗯,分寸最重要。”
甭管桂华怎么解释,朱七对他的心肠算看的透透的。可不管他有怎样的心肠,他自己的事,他自己是做不了主的。所以他只需警告他别做不该做的事最好,至于他心里如何想,就是大罗神仙也管不着。
桂华满腹心思,无处可诉。他当然知道朱七的顾虑,可他又无从分说。他总不能当着朱七的面就信誓旦旦的说他会努力争取,将来定不负骄骄吧?
太可笑了,八字没一撇,这不是徒然让朱七讽刺他吗?
不过桂华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骄骄还小,变数多着呢,他就算腆着脸和她亲近亲近也不为过。(uc书盟最快更新)
想到这桂华又有了信心,他很诚恳的对朱七道:“七哥儿,我们相交也有几年了,除了年少时的不懂事,我自认也还不算多荒唐,你觉得我这人如何?”
朱七很想揍他一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没事总在自己耳边嗡嗡个什么呀?他这人如何,关自己屁事?
当然,公平点说,桂华虽然有点富贵子弟的习气,整体来说也还算好的了,起码他挺好学的,人也上进,不说文武双全,起码君子六艺,他也拿得出手。
他不算嚣张跋扈,人虽然有点骄纵,但不算多过分,性子也算宽厚、平和,待人处事也越发成熟圆润,相较于只小他一岁的桂英来说,他是个很合格的长子,符合每一个父母对自己孩子的期望。
至于年少时那点恶劣事迹,谁人都有过,当年自己也算小小惩罚了他,扯平了。
至于将来如何,又有谁能料定呢?
可是……就算这样,又如何?他再好,现下也不能和骄骄相提并论。
朱七心中虽如是想,面上却不露分毫,很诚恳的道:“值得相交。”
桂华大喜。能得朱七这么一句评价,实在是难得,也不枉他们这几年在一起的时光了。要知道和朱七交往,他压力也是挺大的。夫人不敢明着指责,私底下没少阻拦,不外是那套老生常谈,什么商户低贱之类的。
桂华小时候没什么辨别能力,确实以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因着自己父亲身处高位,他自己也觉得高人一等,没少仗势欺人,可等到渐渐长大,他发现也不是所有低贱的人就天生低贱,比如父亲身边的朱姨娘,比如朱姨娘的父亲朱焕,比如朱七。()
他不再是个人云亦云的孩子,他有眼睛自己会看,有脑子自己会思考,在和朱七不得不相交的那段时间,他能发现朱七的长处。
朱七是个很聪明的人,这是毋庸置言的。这份聪明,是真正的聪明,而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真正聪明的人知道自己有什么,想要什么,怎么才能争取并得到什么。而不是一味的怨天尤人,也不是一味的好高骛远,也不是拼命去够不适合自己的东西。
朱七有着坚定、坚韧的心性。他很能吃苦,也善于权谋,更能忍常人不能忍,谋定而后动,在对方疏忽懈怠的时候一击必中。
朱七还是个个心有天下的那份慈悲。他擅针灸,这已经不是秘密,他时常出手替人诊治,并不留名,也不要诊金。一个名医,定然有着世从不可比的慈悲胸怀。
尽管朱七的人生道路不在经济仕途,可他读书很有天分,即使已经决定背负起父亲的家业,没少在生意往来中变的奸滑、老道,可他的谈吐举止仍然十分优雅,如果不说,谁也想不到他只是一个商户人家的孩子。
桂华时常在想,想来在朱七的心中,有一个更丰富更瑰丽的世界,只是他寡言少语,并且因为家庭出身的原因,他并不愿意把他的世界向人敞开。而他用以示人的,不过是最寻常最普通的一面罢了。
可单就是这寻常普通的一面,已经足够人回味。
起码到目前来说,和朱七交往,桂华总能看到他的闪光点,并从中学到些什么。
桂华很有一种欣慰感,起码在朱七这里,他的印象不算坏,有个好开端,于他来说已经是件挺顺利的事了。桂华借势道:“这四个字,不枉我们相交一场。我不是那种做事不顾后果的人,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所以我会为我自己现在的行为负责。”
他更想说,他对骄骄当真没有恶意。他会做到他能负责的那一步,至于他不能负责的,他会尽力,也绝不会连累骄骄。
朱七从他眼神中看到了他的诚意和坚决,却不为所动,只是淡然的点了下头,忽的笑道:“你不必和我表明心迹,你知道自己能负责什么就好。”
桂华也自嘲的笑道:“不瞒你说,我还是觉得自己太年轻了些,也太力弱了些,长年困在父母膝下,就像温室里的花朵,难禁风雨。”
朱七不以为然。有父母庇护,也算是幸福,那些少年就当家的人,固然早有成就,可心底总有所缺失,他道:“人要惜福。”
桂华点头:“也是,你还记得我姨母带来的那位罗四公子?”
朱七表示有印象,桂华叹道:“他年幼失恃,国公爷又乏于照管,自小便多叛逆,性子极倔,这不听说他和家里又闹的不可开交,又一走了之……”
一个又字,说明这已经不是头一回。
朱七不作评判,年幼失去母亲的,不是罗四公子一个,父亲乏于管教的,他也不是头一个,性子叛逆,处处和大人对抗的,他更不是唯一的一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是好是坏,无从言说。
这就是俗话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朱七似乎很有兴趣的模样,问:“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我记得三年前也是自己离家出走,幸亏有你姨妈随身照顾。”
桂华倒多少还知道一些:“一家子乱事呗。他娘亲生有四子二女,他是最小的那个,就是因为生他,所以罗夫人才……他一岁那年,国公爷续弦,也是为了照顾他的意思。只是他自小顽劣,这位续弦夫人又不好深管,一来二去,和这位继母越发形同水火,他的性子也越发桀骜。这位续弦夫人又一连生了二子一女,母子关系不慈,兄弟之间也颇为淡漠。三年前是和他的五弟起了争执,国公爷不由分说,安他一个不护幼弟的罪名,他一怒之下就离家出走。”
“那这次呢?”
“这次……”桂华倒呵笑了一声,虚掩了唇,咳了一声才道:“他不满亲事,拿人家姑娘家的兄长出气,堵在花楼里,捆绑了四肢任姑娘们亵玩。旁的倒也罢了,这可是他那位继母娘家侄儿。”
朱七一向稳重,听这话都不由得失笑。不满就不满,也不用这么促狭,捉弄人家哥哥为乐。不过也可见一斑,他与那继母实在是关系恶劣。
朱七笑罢,这才问道:“这回又要挨一顿暴打了。”
桂华面露同情之色:“那还用说,国公爷知晓,立时就让人将他绑了,抽了一百鞭子,打的血肉横飞,险些命丧当场,还是世子百般求饶,又甘愿以身代为受刑,这才罢了。可饶是如此,也打了个半死。他倒硬气,第二天挣命般的爬起来,一个人都不带,只身出府,只说死也死到外头,绝不脏了罗家的地儿。”
这话可是反着说的吧,只怕他嫌罗家脏还差不多,小小年纪,嘴巴如此恶毒,偏又不知迂回,只知硬碰硬,也难怪屡屡挨打。虽然值得同情,到底也可恨。
两人说着这位罗四公子说了一道,等到快进沈家门时,桂华才恍然惊觉,他的话题早被朱七带偏了,原本是想问问骄骄的喜好的,竟说了一路的罗家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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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大公子,歪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