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枫心事重重的回来,神情有些恹恹的。亏欠别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偏偏她又无法还了去。
云岚清说赋长忆是她守了十年的梦,他曾有愧于她;赋长忆又说自己是他守了更久的梦,而自己却是一直在亏欠他。周而复始,没有终止。她借他的情债,今生恐怕难还。
轩绒烨铮从远处走来,顺着她来时的方向,已经猜中她从何而来,心里自有种道不明的不喜,面上却依然无任何异样。
“枫儿?”
他唤住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险些要错过自己的女子,眼里有可怜巴巴的意味。
“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连本王都不理了?”
云落枫这才回过神,露出一个勉为其难的笑。
轩绒烨铮仿若不知,摸上她的小脑袋,温柔道:“今日秋祭,皇城里可热闹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她摇摇头,有些无奈,“哪里有时间出去闲逛,今日朝堂上参来那么折子还未批阅,提前完工才能和你出去了。宫里乏闷的很,你若是觉得无趣,可以和呼延默出去看看。”
轩绒烨铮轻笑,拉过她的手,细细揉捏,“刚刚才从十皇子那边回来,是他特意准许的。念你多日来的不辞劳苦,准你出去散散心,也正好体察民情。”
左右赖不掉只好由着他去了,说起来她也确实很久没有出宫踏青了。以往绿枝在的时候,她还会经常拉着她四处游走。也经常跑去雪栖宫或是玉轩阁,上次大闹小兴子的赌坊,仿佛就在昨日般未曾走远。可如今,她竟然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到曾经到过的地方,去曾经走过的路,也有了触景生情的怀念。不知道师傅和娘亲他们回了雪族是否一切安好。
熙熙攘攘的街道却是比清冷的皇宫热闹很多,行至街头她却没办法融入喜笑颜开的人群里。
掌心传来温柔的触感,是轩绒烨铮握住了她手,她侧目对他淡淡一笑。
知道她有心事,他并未一个劲在她耳畔唠叨,而是安静的和她并肩走在一起,用宽大的手掌牵住她,以防被人群冲散。
“施主请留步。”
身后传来浑厚的男音,两人忍不住回头,却见一个玄色道袍,手持拂尘的老道士笑眯眯的盯着他俩。
云落枫瞬间变想起来上次从大辽回来,在途中偶遇的那位道长,似乎是叫什么出尘道长。
“敢问道长有何要事?”
轩绒烨铮有些警惕,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察到他没有恶意但还是有些不解。不知这老道在茫茫人海中,如何就叫住了他们。
出尘道长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倒先与云落枫打起了招呼,“姑娘,许久不见呐。”
云落枫出于礼数点头微笑,“道长有礼。”
那老道士眯着眼睛冲她一笑,明眸善睐,和蔼慈祥,说出的话却让她极不舒服,“贫道近日夜观天象,眼见紫微星光芒暗淡,此天象预示家道中落,国力衰败。二位乃人中龙凤,可否让贫道算上一卦。”
云落枫颦眉,这老道士和师傅的话竟有几分重合。但他似乎对给自己算卦特别感兴趣,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来这么一出。
“道长不知,命越算越薄?”
出尘道长莫测一笑,“错,预知先机,未雨绸缪,防范也。”
“哦?是吗?那道长先算算谁是阻挡我北齐国力亨通的妖星?”
玄衣长袍的道长神秘笑了笑,瞟了眼她身边的男子,摇头道:“天机不可泄漏。”
云落枫冷哼,“既然如此,便不需要了。”
她转身,拉着轩绒烨铮离开。多说无益,无非是个想来招摇撞骗,显摆自己的江湖术士罢了。因为有了北齐帝这个前车之鉴,她对这类人是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枫儿认得此人?”
“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吧,不知打哪来的道士,不潜心修道,整日神神叨叨的。说是道士,和神棍差不多。”
轩绒烨铮宠溺一笑,捏紧她的小手往自己怀中蹭了蹭,“本王也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哪怕运道非我所愿,也要逆天改命,违背常伦。”
云落枫轻笑,“不错,很符合你的性格。”
要信那命做什么,得知几时生几时死又能何妨,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能做的就是把握当下,哪怕命运不能对她温柔相待,也要扳动命运的轴轮,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身后的道上无奈摇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远去的女子。这天下人都以千金万金求他一卦,怎么到小丫头这,就只有被嫌弃的份。
耳畔传来一声呼喊:“荤道士,又开始神神叨叨了!怎的,又去招惹那小姑娘?当心挨揍啊,她身边那小子老僧可打不过。”
胖成圆球,还有些气喘的和尚追了上来,拍上道士的肩膀,揶揄笑道:“贫僧说什么来着,会被嫌弃第二次不是,来来来,愿赌服输,今晚的酒菜钱又有着落了。”
道士掏出银锭随手一挥,目光还未收回来,似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她身旁的男子魄力不小啊,堪当天下主。”
胖和尚欢喜的接过银元,笑呵呵的说道:“那不就成了,一个堪当天下后,一个堪当天下主,正好凑一对。”
道长不说话,摸着灰白的胡须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行了老道士,别看了,陪贫僧喝一杯去,这顿贫僧请了。”
街道上越发热闹起来,自北齐帝龙御归天后,青楼酒肆都萧条了许多。今日借着秋祭的好日子,小商贩和店铺又才回暖了些,有了以往的熙来攘往。
轩绒烨铮带着云落枫走在街道上,不时引来行人的驻足,所到之处,皆有人自觉的避开通道,以便于让两人能畅通无阻。
“真是一对璧人呐,如此般配。”
“那可不,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般郎才女貌的夫妻,可真是登对啊。”
“神仙眷侣啊。”
……
身旁的行人窃窃私语,云落枫听在耳里,既是雀跃又是羞涩。这里不是民风开盛的大辽,两人并肩而行,十指交握却没有让人觉得突兀或是不知礼数,没由的觉得这对出街的组合实在是赏心悦目。
轩绒烨铮自始至终都挂着浅浅的笑意,心情自是不错。
这一生都要与他心悦的女子长相厮守,连枝共冢,碧海青天、相濡以沫。
“烨铮。”
“恩?本王在。”
他的声音很温柔,除了那个征战沙场,战功无数的霸气战神,还有这般柔情似水的一面,也只是对她。
“你为什么总是天天守我醒来啊,这几日宫里传遍了闲言碎语。”
轩绒烨铮暖暖一笑,“因为本王喜欢每天清晨都能看到你半梦半醒的样子,喜欢你在醒来的第一时间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本王。除我之外,不能是别人,管她丫鬟还是婆姨,总之是不许。”
温柔又霸道,似乎已经成了这个男人的专属。不过还好,云落枫不会因此感到不习惯,反而有种柔软流淌过心底。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枫儿与本王总是聚少离多,所以本王总是觉得看不够你。”
他紧了紧被他牢牢握住的小手,还有淡淡的无奈的苦涩。
不知为何,总觉得身旁的女子从未让他放心过,似乎只要自己一不留神就会弄丢她一般,不得不让他仔细些看着她。哪怕对所有人都宣誓一遍主权也是愿意的。
云落枫心头一暖,柔嫩的小手回牵住他带有薄茧的手,只觉得很安心。
她忽然想起北齐帝和姬千灵的一世孽缘,不由的心里一阵发堵。那两人曾经也爱的至死不渝,最终却形同陌路,实在令人惋惜。只因为不信任,一个捣毁了爱妻的家园,一个诋毁了骨肉的血脉。北齐帝至死都不知道的秘密,已经成了她的心结,一触碰都会隐隐作痛。
明月上高楼,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烨铮,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
轩绒烨铮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忍俊不禁,“好,都依你,未来不管发生什么,本王都信你。”
感情需要相互依托,更要相互信任,若是父皇母妃两人间能多一点信任,哪里会徒生这么多抱憾终身的事。
世事难料,人生百态。愿时光模糊不了山盟海誓,愿岁月搁浅不了比翼双飞的决心。从来相思起,哪堪人别离。
云落枫见他起誓,甚是开心,展颜一笑间流光飞舞。胸前的平安锁丁丁零零的响起,悦耳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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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淡蓝色的纱帐中。躺在床上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男子终于有了苏醒的意思。许是睡了太久,全身疲软的不得动弹,又或是瘦的太过厉害,已经无力支撑起身体的重量。
可就是这般微弱的挣扎,却高兴坏了侍奉在一边的小太监。
“摄政王?您醒了?”
太好了,摄政王终于要醒了。这一连昏迷了这么久,可把他急坏了。要再不醒来,公主殿下就被被人抢跑了。
这几日宫中一直兴下赌,赌注便是这北齐六公主最终会花落谁家。不少人站在大辽皇子一边,摄政王这是不占先机,占尽劣势啊。作为他身边侍奉的贴身内侍,这小太监自然是要支持摄政王的。况且自己如此中意这主子,人好心好的没话说,定能抱得美人归。
“摄政王?”
莫不是他看错了,明明看见床上有动静啊。
“唔”
床上的男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呓语,小太监一个激动,跳了起来立马跑出去大喊:“来人啊,太医何在!摄政王醒了!”
边迈着小碎步,边翘着兰花指,边用那尖利的刺耳的声音喊叫,还激动的流出了泪花。
摄政王你终于醒了,小点子支持您抢回六殿下!
小的可是赌上了整整一两银子,可是大手笔了。呜呜呜一定要抢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