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婧雅一走,薛婧萱便敛了笑意。
她这个三姐虽然不曾害过她,但比起四姐也好不了哪里去,都是狗眼看人低的。
可莫怪她心狠。
等她们都嫁进侯府,定会上演一出好戏,狗咬狗的戏码,薛婧萱乐见其成。
其实,即便是薛婧萱不提醒,依薛婧雅与薛婧瑶的‘性’子,真成了妯娌,怕也免不了有争斗。
薛婧萱不过是提前点燃了火星子而已。
冰菊上前一步,说道,“姑娘,这府上,奴婢瞧着就老夫人和二姑娘待您最是诚心,这三姑娘也是个不安好心的。”
“可不是么,平日里也不见这般殷勤地来见姑娘,这回倒还提着点心来了。”彩霞收拾着桌上的点心盒,也出言道。
薛婧萱不过轻轻一笑,“她虽也是不安好心的,但到底也没做什么坏事,今日过来不过是试探而已。”
闻言,冰菊与彩霞缓缓点头。
待得她们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妥当,薛婧萱方道,“闲来无事,咱们去祖母那儿坐坐吧。”
一听薛婧萱说起要去锦泰院,冰菊便开心起来。
她八岁进薛府,其中有十年在薛老夫人身边服‘侍’,对薛老夫人自是有着超乎寻常的情感。
随后,她开始去将之前晒好的一些‘花’茶又装了一小罐,准备一起带过去。
她记得,上次和姑娘一起送‘花’茶过去,老夫人很是欢喜。
对这‘花’茶也是赞不绝口。
既如此,倒不如再多送些过去,反正她们晒得多。
这样想着,她又倒回去,准备再装一罐。
见状,薛婧萱不得不出言道,“好了好了,冰菊姐姐,你已经装得够多啦。这一小罐就够祖母用上一月了。若再多装,说不得祖母还会腻了那味儿。等她用完了,咱再装一罐送过去也不迟。”
虽是如此说着,但薛婧萱脸上一直笑意盈盈,心情十分愉悦。
彩霞也道,“姑娘说得对,姐姐带上一罐便足够。”
正说着,彩蝶却掀了帘子进屋,福了福身子,言道。“姑娘。锦泰院来人了。”
咧嘴一笑。薛婧萱忙道,“正说着呢,便来人了,快请。”
来人是锦泰院的小丫鬟。小丫鬟有些着急,面‘色’不是太好,一见薛婧萱便似有了主心骨,急急道,“六姑娘,老夫人有些不大好。”
闻言,薛婧萱笑着的脸‘色’一僵,勉强维持着身形,深吸一口气后。问道,“你说清楚,祖母怎么了?”
“老夫人今儿早上就有些不大对劲了,屋里的几个姐姐名字唤错了好几次,除此之外。连时辰都分不清了。”小丫鬟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原本几个姐姐也未放在心上,但没过一会儿,好夫人说话便有些口齿不清了,但微微休息一会儿,又能说清一些字句。几个姐姐也‘摸’不清是怎么了,便没敢请大夫,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老夫人,只派奴婢过来通知姑娘。”
薛婧萱身形一震,心中不断翻腾。
还是来了。
她一直不敢想的,还是来了。
薛婧萱不禁想起上次祖母发病时,大夫们的诊断,中风之兆。
当时,便断言无‘药’可医。
后来还是请了彦太医用那雪莲制‘药’勉强维持,加之薛婧萱时常为她准备‘药’膳或是‘花’茶,又时常过去探望,尽量让祖母保持好心情。
这样战战兢兢地也拖了两年,相比彦太医当时说的半年还多了一年半。
薛婧萱以为一直这样下去,祖母的病便不会再发。
但此刻听到小丫鬟所说症状,她便知,那病终还是拖不下去了。
明知祖母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奇迹,但她还是不知足。
她希望祖母活得更久,活得好好的,看着她嫁人,生儿育‘女’,夫唱‘妇’随。
薛婧萱攥紧了双手,沉声道,“我先去瞧瞧。”
说完便‘欲’抬‘腿’出屋,但‘腿’却有些发软。
她定住身子,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方才好了些,复又重新抬步出屋。
彩霞忙跟在薛婧萱身后,冰菊却是抱着‘花’茶罐子,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传来薛婧萱淡淡地声音,“那‘花’茶便带上吧,祖母那般喜爱。”
薛婧萱到锦泰院时,是在一刻钟之后。
气氛有些紧张。
有丫鬟守在院‘门’口,也有丫鬟守在正房‘门’口,个个都如临大敌似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一见来人是薛婧萱,便微微松口气,忙上前细声言道,“姑娘可算是来了,冰岚姐姐都出来问了好几回了。”
这一说话,薛婧萱越发觉得祖母的病情严重,忙点点头,加快了进院落的步伐。
守在正房的丫鬟撩开珠帘,薛婧萱便见到了薛老夫人。
此时,她正坐在木椅上,头歪着,张着嘴巴,舌头微微动着,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因着一直张着嘴巴,口水便睡着嘴角往下流。
冰岚便一直不停地用锦帕帮薛老夫人擦着。
但擦了又流,流了又擦,总是徒劳。
薛婧萱只觉得双‘腿’似灌了铅一般,重得抬不起来。
喉咙和双眸干涩无比,泪水逐渐盈满眼眶。
薛婧萱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泪水便再也止不住。
站了好一会儿,薛婧萱才控制住情绪,将泪水止住,随后她上前几步,目光不曾离开薛老夫人,低声问道,“祖母这个样子多久了?”
这会儿,薛婧萱才看见冰岚早已是泪流满面。
冰岚哽咽着回答道,“早上便有些不大对劲,屋里几个大丫鬟的名儿老夫人每次都唤错,后来便开始记不清时辰了。用完早饭,老夫人忽然歪着头,只咿咿呀呀不知说些什么,但过了片刻,又说清了。”
正说着,薛老夫人又开始咿咿呀呀地说话,但无人能够听清。
冰岚忙换了张干的锦帕又帮她擦拭嘴角的口水,一面擦着,一面接着道,“一听老夫人又说得清楚了,还不等奴婢们缓过神来,老夫人的嘴‘唇’便开始歪斜,接着就再也说不清了,还一个劲的流口水。”
话毕,冰岚红着眼满怀期待的看向薛婧萱,“六姑娘,您可有法子?”
如果薛老夫人只是间歇‘性’的口齿不清,说不定找彦太医来行针治疗,还有缓解的余地。
但薛婧萱一听冰岚薛老夫人有一瞬吐字清楚后,又开始口齿不清,还伴随嘴巴歪斜,她便知,这回怕真的是中风了。
薛婧萱看过彦伯仲的医理手札,也看过他收藏的医术,加之之前薛老夫人有中风先兆,她一直便关注着这个病症。
对于中风病发的所有症状,她记得一清二楚。
虽然以薛老夫人的情况,能拖到现在已是不易,中风是迟早的事,但绝不会无缘无故便病发。
转动有些无神地眼睛,薛婧萱语气木然地问道,“今儿个可有谁来过?”
突然一问,倒把冰岚给问住了。
还是旁边的冰‘玉’出声答道,“一大早大夫人便过来了,没坐一会儿,便离开了。”
薛婧萱眼睛一闪,莫不是那个毒‘妇’给祖母说了什么?
思及此,她忙追问,“母亲过来说过什么,又或者做过什么?”
薛婧萱的眼神有些可怕,好似要把冰‘玉’生吞活剥一般,吓得冰‘玉’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微微愣神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将早上之事娓娓道来。
原来今天一早,饶氏便带着大丫鬟清歌来了锦泰院。
还陪着薛老夫人用了早膳。
饶氏倒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不过今日对老夫人殷勤了些。
接着饶氏便提起了府中几个姑娘的亲事,以后的嫁妆该如何备。
说到嫁妆这等关乎家族钱财之事,饶氏便示意丫鬟们退下,得到老夫人首肯,她们也就乖乖退下了。
没过一会儿饶氏便笑眯眯地出了屋,带着清歌离去。
她们再进屋时,老夫人都还是好好的,面‘色’正常,还将剩下的一碗莲子羹用完了。
等她们把饭桌收拾后,老夫人便开始不对劲了。
咬紧牙关,薛婧萱眸中闪过一丝冷芒。
祖母会成这样,定与那个毒‘妇’脱不了关系。
薛婧萱心中虽然恨意滔天,但还是忍着没有发作,而是极力保持着冷静,吩咐道,“冰‘玉’姐姐,你速去通知父亲祖母出事,一定要说清楚,是母亲来过之后,祖母便不对劲了。”
她看向冰岚,“冰岚姐姐,你速派人去请彦太医过来,祖母这病拖不得。”
吩咐完之后,她又道,“大家都散了吧,留下两个人把祖母扶上‘床’,再去打些热水,帮祖母擦擦脸。”
望着躺在‘床’上的薛老夫人,薛婧萱心里百味杂陈。
上次发病,祖母至少还有一丝‘精’气神。
这次,却是完全地萎靡,因着嘴巴歪斜,导致嘴巴都闭不上,即便是躺在‘床’上,也不时的流着口水。
双眼也有些歪斜,时不时地翻着白眼。
这个样子,就好似随时都有可能闭上双眼,离开人世。
薛婧萱紧紧握住薛老夫人的右手,眸中酸意更甚,“祖母,您一定要撑住,彦太医马上就到了。”
没有人知道,薛婧萱此刻有多么害怕,更没有人知道,薛婧萱双手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