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辰星正在小竹园内享受着深秋日午后和暖的阳光,躺在竹塌上微闭着双眼,适逢清浅下值回来。
“明明是万分紧张的时候,怎的看姑娘,竟是越看越清闲了......”清浅怕辰星着凉,便进屋拿了件披挂披在了辰星身上。
辰星笑着坐了起来,看了看天色。
“清浅,糕点送去几回了?”辰星心里计算着时间。
“三回了,最后一次是在四天前。”清浅回想了一下,继而回答道。
“四天前,竟有四天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起疑的也应该起疑了,剩下的就又要麻烦他了......”辰星想着自己给梁王的三条计策现在都已经执行了,这些计策的效果也应该初步显示出来了,剩下的自己怕是又要麻烦在太子营地的谢子逸了。
“姑娘说谁?”清浅听着辰星的话觉得云里雾里的,说实话,这段时间来,辰星做的事,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是谢子逸了。”辰星浅笑着回答道。
“谢子逸?清浅越来越糊涂了......”清浅自笙箫阁被焚烧之事开始,一直都不明白辰星在做什么,但是凭着自己的信任,和秦王对辰星的信任,自己一直都照做着。
“你若是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用了,而且这件事,你若是真的知道了,怕是会被吓到的,不光是你,怕是谁都会被吓到的。”辰星带着笑意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姑娘方才说道谢子逸谢大人,姑娘是想见他吗?”清浅也明白有些事自己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最好,便将话题拉回了辰星之前所说的谢子逸身上。
“是啊,我必须见他一回,可上次谢子逸能进来是因为先皇后的丧事,太子在禁足没办法才特遣他来取些先皇后的东西,这次要怎么才能见他还不被人怀疑呢?”辰星想着自己不能离开皇城,谢子逸也不能轻易进入皇城来,上次见谢子逸也还是因着自己在宣政殿当值,可以接触到外臣,如今自己在宫中养病,不在宣政殿,这要怎么见他还要掩人耳目呢?
“这个,我倒是有办法。”清浅听着辰星话中的意思,应该是在为难怎么见一面谢子逸还不被人怀疑,关于这个自己倒是有个主意。
“嗯?那我洗耳恭听。”辰星闻言,转头看向了清浅,带着一丝惊奇和兴趣。
“姑娘不觉得近来宫内的气氛和装饰都有些变化吗?”清浅难得见辰星如此,便故意卖着关子。
“这我倒是不觉得......”辰星仔细地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那是因为姑娘你近乎半月不曾出去过了,自我送糕点开始,你就一直在小竹园里呆着,自然不知道外面现在在做什么,这个月可是陛下的华诞月,再过几日就是陛下的生辰了。”清浅一脸无奈地看着辰星,这个运筹帷幄之间的女子,却硬生生忽略了在身边的这么大的事。
“呵呵......我太专注于自己想的事情,竟然忽略了这些事,是我疏忽了,这般要多谢你提醒了。”辰星这才像想起来这个月是帝王的诞辰,宫中自然会有大宴。
“姑娘这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不过我知道姑娘最近看上去清闲,其实心里想的事情比谁都多,若是还有清浅能帮上忙的,姑娘尽管说。”清浅瞧着辰星眉眼间总是系着一丝化不开的忧愁之意,便知道辰星其实从承安园回来之后便从没有过真正舒展心情的时候。
“倒是真有这么一件事......”辰星感激地笑了笑,想了一会,倒真的想起有件事需要清浅帮忙。
“何事?”清浅随即问道。
“陛下诞辰那天,会有很多人,那一天我需要先见见梁王,再见谢子逸,我就不出我这小竹园了,外面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了。”辰星一直不敢忘记自己现在是装着重病之身,本就不能出去多走动,上次已然无故被格妃撞见,现在还是好生呆在小竹园为好,毕竟自己请辞未准,正在带病修养,若是装病被发现,这欺君之罪可不是一个玩笑。
“这个就交给我了。”清浅信誓旦旦地说道。自己虽然不像辰星那样足智多谋,但是这些小事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那就麻烦你了。”辰星看着清浅,笑着说道。
帝王诞辰那天,一早上开始,辰星便觉得外面有些不平静,宫中的礼乐庆贺之声从未消停过。辰星在屋里听着外面的这些奏乐之声,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芳音阁的草木先生,也就是谷莀在皇城里的身份。宫中乐师都是芳音阁的,不知道这次帝王诞辰,这谷莀是否参与其中,不过按照自己对谷莀的了解,也就是这位在外人眼里脾气古怪的草木先生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辰星算着时辰,想着时辰还早,便也不急。但是自己没有料到的是第一个来找自己的既不是梁王也不是谢子逸。
“合宫里都在庆贺,独你这儿格外清净些。”景子玦缓缓走进了小竹园,看着正在煮茶的辰星说道。
“殿下。”辰星看着景子玦一如往常的素白色衣衫,想来这普天同庆的庆贺应该与之没什么关系,不然光是这么一声素色的衣裳就会被人诟病。
“我可有打扰姑娘?”景子玦还是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
“殿下请坐。”辰星笑着摇了摇头,便邀着景子玦坐下,想着梁王和谢子逸现在应该在大殿之上,这时候正是帝王接受百官朝贺的时候。
“我想着所有人都去朝贺了,这宫中许也只有你和我一般因病留下了。”景子玦一早上被这礼乐之声扰的不得安稳,虽说自己的林霄宫素来清静到让人觉得可怕,但是这么吵闹却实在是让人反感。这么想着,脑海中便想到了这宫中还有一个人也和自己一样的境地。
“辰星岂敢和殿下相提并论。”辰星这么说大半原因是因着自己其实是在装病,怎么敢用这个和被固疾困扰多年的景子玦相较。
“你我之间何必受这些根本不重要的身份等级的禁锢呢?”景子玦闻言,眼神沉了沉。
“殿下请用茶。”辰星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景子玦的这句话,也只好借茶缓和一下忽然间有些微妙的气氛。
“你的身子可好些了?”景子玦接过了辰星的茶,虽然上次在谷莀那里知道了辰星已然痊愈的消息,但是自己现在还是染病多年又不与人交往的九皇子,还需要继续装下去。
“多谢殿下挂怀,已然痊愈了。”辰星想了想,直言说了出来。这玉断是景子玦给自己的,何其珍贵的东西,自己若是不将实情告诉景子玦,心里难安。
“当真?”景子玦倒是没有想到辰星会当着自己的面讲实话都告诉自己,一时间有些惊讶。
“不仅痊愈了,连以前留下的伤病都好了,辰星很感激殿下,所以关于这件事不敢瞒着殿下。”辰星如实回答着,对于景子玦,自己实在没办法撒谎。
“可是我听说......而且瞧着你气色也还是不好,姑娘大可不必顾及我的感受,若是玉断没有传闻中那么好,也没有关系的。”景子玦对于辰星对自己的坦诚一时间自己的心绪变得有些复杂。这辰星对外一直宣称重病,一度请辞离宫,若是被人知道是装病,一定会大难临头的,自己宁愿辰星在自己面前继续这个谎言,也不想辰星就这么直接告诉自己真相。
“不,辰星真的已经痊愈了,这装病也是无奈之举,为了得一方宁静罢了。”辰星自顾自地说着这句话,却完全不知道这句话在景子玦的心里有着什么样的波澜。
景子玦听着这句话,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盏有些出神,这小小的茶盏里清透的茶水倒映着自己的眼睛,这时候竟然觉得自己的眼神有些慌乱。
“是啊,能得一方宁静是再好不过了。”景子玦忽而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装病了这么多年,换来了这么多年的平静,却只是在他人看来,自己私下却从来没有清静过,谷莀,漠且国,母妃等等等等,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让自己不能平静。而今巧的是,辰星也和自己一样,用着装病的法子,得了这旁人以为的宁静,却还是和自己一样,为着大位之争,为着深仇大恨而忙碌,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份平静。
“殿下何事如此发笑?”辰星瞧着景子玦上扬的嘴角,却总觉得景子玦的情绪里还带着别的东西。
“呵呵......呵呵呵呵......”景子玦忽然间笑的有些不知道怎么收住。自己和辰星真是太像了,像到让人觉得可怕,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初见面时那般让人惊讶的熟悉之感,可是没想到连命运都像的可怕。
“殿下......”辰星一时间有些茫然,这景子玦忽然间的笑意让人有些应接不暇,想着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为什么景子玦会笑成这样,而且这笑为何总带着一丝自嘲的情绪。
“实在抱歉,是子玦失礼了。”景子玦看着辰星带着不知所以的神态,便强忍住了笑意,说了声抱歉。心里可惜着这个时候自己没办法把自己笑的原因告诉辰星。
“无碍的,殿下能舒缓情绪一笑,便是好的。”辰星虽然还是不明白方才景子玦的笑是因为什么,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见过景子玦如此开怀,不得不说,这景子玦笑起来的时候真是连旭日阳光都逊色了几分。
“月儿,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很像?”景子玦收起了笑意,难得的在眼神里带了三分认真。
辰星闻言,瞬间便愣住了,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容貌上的相像,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这种感觉,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便被震惊到了,你身上的感觉和我实在太像了,就好像能在你身上看见我自己的影子一样,若不是你我样貌不同,我会觉得你我必是共用一个灵魂的。”景子玦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这种想法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来没有变过,甚至伴随着事情的发展,尤其是今天这种事,竟然越来越来觉得强烈。
“性情这种东西,要比相貌更难相似,这世上相似的人太多了,可是神似的人却少之又少。”辰星也曾困惑过这景子玦给自己的感觉为何觉得那么熟悉,如今看来,这份熟悉感竟然是互相的。
“原来月儿也有这份心中觉得惊讶的熟悉感。”景子玦笑着说道。
“是,辰星一直觉得困惑,但后来就不困惑了,殿下和辰星的这份相似其实是因着性情太过相似了。”辰星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坦然地解释着。
“月儿,你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有多少相似......”景子玦喝了口茶,意味深长地说着。
辰星看着景子玦,都快忘记景子玦是什么时候开始叫自己月儿的,只是每次听景子玦叫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己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像在叫自己,又觉得好像不是自己,就好像是满月这个人之于自己一样,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我在这儿也不能久留,这茶我也喝完了,我该走了。”景子玦虽然有些不想离开,但是却有些担心自己会乘兴将一切都告诉辰星,告诉辰星谷莀是自己的皇叔,自己一直在装病,一直争大位,也一直在想着要报仇。
“殿下慢走。”辰星闻言便起身送着景子玦。
“告辞......”景子玦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辰星,转身离开了。
辰星看着景子玦身影消失之后,便独自坐在院中,想着方才的事,这一天的事情还没有开始,自己竟然已经开始心乱如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