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瑷没有说话,看着这个脸上即使有损伤,也依旧可窥见其容貌俊美的男人,他的眼神充满稚气,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苏苏,我们结婚好不好?”她的不回应让江知行不安了,可这次,他却没有轻易退缩,而是执拗地再次问出声。
“阿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苏瑷淡定问道,只有微微蜷缩的手指知道她的心情。
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地比在小巷中面对危险时还要快,一向镇定理智的苏瑷,竟也觉得紧张了。
“知道呀!”江知行咧开嘴笑了,“电视上说这叫求婚。苏苏答应了以后就可以穿很漂亮的白色裙子啦!”
似是想到了苏瑷穿着那白裙子的模样,江知行歪着头兴奋地自顾自地说:“然后,然后我们就要结婚了!以后我就成了爸爸,苏苏是妈妈!”
他的眼睛亮晶晶,注视着苏瑷,里面没有紧张,没有忐忑,没有怕被拒绝的担忧,只有期待。
小孩子根本不知道求婚的意义,他只是喜欢跟苏瑷在一起,江夏说,要跟喜欢的人一辈子在一起,就要结婚。
苏瑷看着他,沉默不语,目光深深。
“对了!”江知行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被牵扯,痛得他“咝”地倒吸一口凉气,“苏苏,好痛!”他苦着脸跟苏瑷求助。
苏瑷叹了口气,“阿行你慢一点。”
“电视上说,要有戒指!”江知行倔强地看着她。
“可是阿行没有戒指……”他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沮丧地撅起了嘴。
苏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刚才还是一脸不开心的江知行眼睛亮了起来,他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苏瑷正要阻止,就见他拿起了桌上花瓶里的一只玫瑰,坐到了窗台前,埋头不语,不再看房间里的人,自顾自地玩着。
苏瑷就这样沉默着,看着江知行傻乎乎地笑着摆弄手中的玫瑰。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这么快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她说不上自己此刻心中的滋味是什么。
江知行在下午的阳光之中,一脸郑重,似是带着虔诚。
他一点一点,剥掉了玫瑰的枝叶和茎上的刺,惟独留下光溜溜的内里,和一朵还没有完全绽放开来的花。
虽然幼稚的行为由一个成年男人做出来,显得有些诡异,可或许是他脸上的表情过于虔诚,这样的江知行,让整个病房都变得安宁又美好,让人舍不得打扰。
苏瑷以为他只是找到了新的玩具,可当看到他曲起花茎环成一个圆的时候,顿住不动了,目光闪烁。
江知行小心翼翼地将玫瑰花茎环成一个完美的圆,然后将多出来的茎一点一点细细地往上缠绕,异常认真,异常耐心。
待到完工,一个放大的玫瑰戒指就做成了!
他蹭地从窗台上跳下!也不顾身上伤势,急匆匆地凑到苏瑷身边,“苏苏,我有戒指啦!”
他笑地开怀,将玫瑰递到苏瑷面前,“所以苏苏会嫁给我的对不对?”
新鲜的玫瑰被剥去了根茎上的皮,环成的圈还隐隐有些湿润的黏腻,摸起来并不舒服。
如果这是戒指的话,那未免有些大过头了,苏瑷觉得自己都可以将手腕伸进那个“指环”里。
花朵跟每一朵玫瑰都一样,美得十分寻常。
“苏苏?”江知行皱眉,似是不明白苏瑷为什么不接,干脆扯过苏瑷,将玫瑰套在了她的手上。
苏瑷手指微蜷。
“谢谢阿行,我,收下了。”
“苏苏不客气!”江知行挠着头,笑得傻傻的。
江夏站在病房门口,跟身后的医生护士一起见证了这样一场特别的求婚,心中只觉得温柔涌动。
有泪点低的护士甚至已经开始小声啜泣……
那天起,苏瑷对待江知行更加温柔了,她会陪着江知行看书,会陪着他玩耍,会教他许许多多的东西,也会亲自做他喜欢吃的菜,会在饭后带他一起去花园散步,会在晚上为他掖好被角……生活过得像一对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夫妻。
尽管一直以来苏瑷对江知行都很温柔,但江夏隐隐觉得,戴上玫瑰戒指的那一刻开始,苏瑷看江知行的眼神,跟以前就不一样了。
或许,以前的感觉叫顺从,现在的状态,才是真正的温柔。
又一天夜晚,江知行睡着了,苏瑷靠坐在床头,拨弄着手中的玫瑰,脸上笑意清浅。
她将这枚特别的戒指做成了永生花。
苏瑷忘不掉江知行制作这枚所谓的戒指时的虔诚模样,似是那枚戒指,就是他的全世界。
偏头看了看躺在一旁睡得香甜的江知行,无忧无虑的模样让苏瑷眼中笑意更深。
就这样过一辈子吧,她会照顾好他……
江夏得知了一个好消息,“苏小姐!医生那边联系我,说发现江总脑中的血块有消散的趋势!”
苏瑷看着欣喜异常的江夏,沉默下来,一会儿之后,她笑着对江夏说:“我会带他去做详细的检查。”
“好的!”江夏自然满口答应,没办法,江知行不喜欢医院,也只有苏瑷能带他过去了。
一个月后……
江知行病好了,曾经失去的记忆与智力,再次归来。
“苏苏主动提了分手,搬离了那栋别墅,带走了那枚戒指。”
冉知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头轻笑,“这就是苏苏收到的最大的一枚戒指,你不是问过我说得有多贵吗?那时候没有告诉你,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无价。”
冉知的声音带着一种别样的性感,很容易将人带入她所描绘的情境中。
“唔……为什么啊?苏苏为什么要走啊?江知行恢复清醒了不是很好吗?总比一直傻着好吧?苏苏为什么要分手?她都默认了他的求婚了……”叶轻听完了故事,泪水在眼眶打转。
冉知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有规律地轻轻敲击,并不回答。
微风拂过,白纱飘起,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叶轻以为冉知也不知道,于是叹了口气不问了。
“所以苏苏是为了他才不再接受任何人的?她明明是爱着江知行的,却在那样的时候选择离开他,离开了以后又忘不掉,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过……”
“江知行为她不顾性命,她为江知行拒绝别的男人求婚,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唉,真可惜……”
书房内顾飒依旧熟睡着,脚步声轻轻响起,苏瑷出现在阳台门口,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淡淡的香味瞬间填满了这不算很大的空间。
“叶子,知了,你们怎么坐在这里?”她轻笑着问道。
目光从叶轻手上的玫瑰戒指上一扫而过,苏瑷笑了,“叶子还带了礼物来?怎么这么客气?刚才在门口我都没有注意到呢!”
叶轻愕然,“这……这不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苏瑷就已经伸手接过了叶轻手中的玫瑰,仔细打量,很是欢喜。
“玫瑰花做的戒指?很有创意呢!叶子谢谢你,这份礼物我很喜欢。”苏瑷脸上满是温柔笑意。
冉知坐在一旁没说话,面色不变。
叶轻茫然,“啊?”
苏瑷轻笑一声,似是在笑叶轻的傻样,“进来吧,我们去客厅,我刚准备了些吃的。”她拿着玫瑰走进了书房。
“好。”冉知起身应道。
苏瑷进去叫顾飒了,叶轻站在阳台上,看着她顺手将玫瑰戒指放在了书架上,很是随意,蹙着眉问冉知:“苏苏忘记了?”
冉知笑了笑。
叶轻无语,亏她刚才还那么感动呢!还自己脑补了那么多……原来原主早就忘记了!
顾飒这一觉睡得极为满意,醒了之后精神饱满。
四人一起在苏瑷这里吃了饭,下午又玩闹了一会儿,接近晚上的时候,苏瑷才将她们送下了楼。
收拾好房间,苏瑷再次回到书房,目光落到那枚被她随手放在书架上的玫瑰戒指上。
它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时光在它的身上似是未曾留下任何印记。
她忘了吗?
她没忘。
苏瑷将玫瑰戒指重新收好,神情安宁郑重。
然后坐在沙发上怔怔出神。
那天清晨,跟每一个清晨都没有什么不同,阳光穿过窗台落到床上熟睡的人身上,惹得睡梦中的人也不由得皱眉。
苏瑷轻笑,正要抬手为他遮住眼睛上方的阳光,就见那浓密的睫毛一下一下地颤动,然后那双她看了很多遍,最是喜欢的眼睛缓缓睁开……
眼底的天真与懵懂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与……精明。
那不是阿行……苏瑷的手指蜷缩到一起,落到身侧,攥成一个拳头。
“苏瑷?”她听到他说。
“嗯。”礼貌地应了,苏瑷起身拿了衣服走去卫生间。
换好衣服的苏瑷恢复了精致女人的模样,她优雅地站到江知行的面前,任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视,似是在思考什么。
“我走了。”她说。
苏瑷走了,没有说再见。
因为她知道,那个喜欢算计冷漠无情的江知行,回来了。
他们,无需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