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篱落江湖风波恶(1)
正说间,突然从屋外飘来一阵飘渺虚无的箫声,隐隐约约,似有似无,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仿佛从近在咫尺的身边传出。只听那箫声凄婉靡离,或如百鸟朝凤,万里凝辉,山高海静,况兼间关鸟语,尽显洋洋喜气;时如暗天昏地,更兼炼域火场,妖魔怪鬼游荡其间,****卖弄风情,忽而海浪弥天,忽而寒鸦度水,又有玉跳珠飞,潺潺泉水……
方靖仇早在蓝天官离开之际,就被官兵粗暴的扔在角落里,他全身穴道被点,只能向官兵恨恨的瞥去几眼,众官兵见他年纪幼小,倒也不跟他作难。他耳听得那箫声传入耳中,初时只感觉胸口一阵炙热,随之从背心透下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清凉散入四肢百骸,仿佛沐浴在阳光下般舒适。他突然看见众官兵便似妖魔附身般手舞足蹈起来,手中单刀在头顶悠悠转着圈子,仿佛随时都可能掉下来将他们脑袋劈成两半。本来方靖仇对官兵血洗卓家庄满门,戗杀义父义母尤为切齿痛恨,但眼瞅着他们马上要毫无知觉死于非命,不禁心生同情之感,急切的喊道:“喂,你们要是不想死的话,就马上停下来,否则你们势必人人死于非命。”
众官兵似是浑然不觉,继续自我陶醉的手舞足蹈,果然有人单刀拿捏不住,落下来砍中自己面门,死于非命,倒在血泊之中,但其他人好似根本视而不见,又好似对同伴的生死漠不关心,手中单刀径自在头顶悠悠旋转着圈子,在微弱的火光中发出幽幽的血光。伴随着那飘渺虚无的箫声,众官兵相继砍中面门,有的单刀互击砍中对方,同时倒在血泊之中,本来留守祠堂的官兵有二三十人多,现在零零落落不到七八人。
突然间那箫声戛然而止,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的生灵,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众人如梦初醒,眼瞅着同伴莫名其妙的死在地上,都相顾失色,骇然惊呼:“啊!”
一名官兵伸手指着满地的尸体,声音已经发颤:“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是被谁杀死的?”站在他旁边的一名官兵说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一阵箫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们都……”另一名官兵接口道:“死了。”最初说话那官兵恐慌的望着空空荡荡的祠堂,道:“莫非是卓啸云的鬼魂作祟?”众官兵疑心生暗鬼,慌得挤成一团。
方靖仇本来沉浸在对卓啸云夫妇惨死的悲痛之中,这时听官兵提及卓啸云,忍不住向义父断残的尸身望去,想起不久前义父血战惨死的场景,那久久徘徊的眼泪夺眶而出:“义父……义父……”他正自难过,突然耳畔传来一个飘渺的男音,清晰的震动着他的耳膜:“男儿有泪不轻弹,如果你义父在世的话,他一定不喜欢你哭哭泣泣的样子,你说是不是?”
方靖仇环顾空空荡荡的空间,见祠堂内除了自己就是那群彷如惊弓之鸟的官兵,心里嘀咕:“刚才是谁在跟我说话?”那男音接着道:“我是你义父的好朋友,刚才是我用‘传功入密’的功夫跟你说话,别人根本听不见。”方靖仇定睛看去,果见众官兵神色惶恐的挤成一团,很显然没有听见陌生的男音,他低声道:“你在什么地方?”那男音道:“我就在你的头顶上面。”方靖仇明知道头顶上是空空荡荡的空间,根本不可能有人出现,但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能看见黑黢黢的一片屋顶,哪里有半个人影?
接着他便又听到那飘渺的箫声,但他发现众官兵这次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手舞足蹈,正自感到纳闷,突然看见屋顶上的泥屑簌簌飘落,不仅供桌上的牌位当当乱颤,就连四周的墙壁也有大块大块的墙皮掉落,仿佛整座祠堂随时就要崩塌。他眼见众官兵刚刚蜂拥般抢出祠堂,那祠堂突然停住颤抖,那双埋藏在眼睛里的瞳孔突然间放大数倍,简直吃惊的无以复加。若非满地跌落的草屑墙皮,倒好像刚才是进入梦魇般诡秘。
众官兵来到祠堂外的空地上,都暗自庆幸幸亏跑的快,否则势必被埋葬在黄墙残瓦之间,待见身后的祠堂片刻间安然无恙,都相顾骇然。
一名官兵突然指着祠堂屋顶嚷道:“你们快看,那屋顶上有人。”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祠堂的屋顶上果然坐着一个魁梧的身影,右手拿着柄管状类的物事放在膝头,寒风吹起他轻柔的衣衫猎猎作响,宛若翻卷不息的云。那时月光偏偏落到那人身后,只能在黛墨色的天幕中衬托出他模糊的轮廓,至于他相貌如何竟是谁也无法瞧清。
有人大着胆子说道:“你到底是人是鬼?”那人道:“自然是人。”他说的极为平静,平静的仿佛一池涟漪不起的湖水。官兵见那人是人非鬼,都暗暗舒口长气,有人道:“既然阁下是人非鬼,躲在上面装神弄鬼又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那人道:“在下向来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坐在找个安静的地方对月吹箫,何谈装神?又何谈弄鬼?”众官兵联想起刚才屋外变故,惨然道:“莫非刚才吹箫的是人是你?”那人道:“不错。”有人道:“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不敢有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并没正面回答,只是平平静静的念了首诗:“寒塘渡鹤影昏昏,冷雨敲窗人断魂,几所阑灯将近处,一柄青锋照美人。”众人如遭雷击,连连退后,一名官兵颤声道:“莫非阁下就是五龙岛‘玉箫神君’胡月笙胡大侠吗?”那人平静的道:“‘玉箫神君’不过是江湖抬爱,胡月笙倒是如假包换,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