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以白衣男子的内功雷破海要发现他并不易,但是他原本潜藏此时突然露了气息,对另一名紫竹高手来说,就好似黑暗中蓦地多出了一盏明灯,这盏明灯还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怎能不让雷破海震惊?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最近正值多事之秋,楚京柳家之事已经到了紧要关头,雷破海决不允许任何人出来搅局,当下双足一顿,地上唯余一个残影,身形飞一般向着烟雨楼顶掠去!
“朋友!请亮明你的身份!”雷破海一面窜高,一面嘴唇蠕动,一句传音向着上空传去,凌厉掌风贴着烟雨楼面破空上扫,强劲的罡风刮得旁边一棵大树落叶簌簌。
“亮出我的身份,你会放我走么?”白衣男子见藏不了,干脆也不躲了,清雅的声音悠悠笑道,提气一跃,蓦地拔高一丈,轻而易举躲过了雷破海的几掌。只见他体态轻盈,足下随意一点高树枝头,整个人宛如一只大鹏,似要凌风而去。
“哪里走!”雷破海怒喝一声,人尚未到烟雨楼顶,用力一脚踏在旁边烟雨楼的墙壁上,那石壁竟然被他生生踢出了一个窟窿!雷如海借着着反弹之力,破空疾冲,转眼便到白衣男子眼前,两人空中四掌一对,身后一排边的暴烈罡风炸开了锅,惊天动地响彻全楼!
白衣男子不欲多做纠缠,一对掌,卸了力道,便借着微妙的反弹之力向后飞去,雷破海惊觉之下一声暴喝倏地五指成爪,吸掌一抓,白衣男子的白色竹笠已经被他抓到了手中!
霎时,乌墨般的长发瞬间如流云般四散,白衣男子一双清明的桃花美目露出,脸上却还蒙着一层纱巾,看不见他的真面目,微风一动,白纱勾勒出男子清俊的脸型,优美好看。但是在他右眼旁,一道鲜红如血的精致龙纹毫无保留地映入雷破海眼里,雷破海身体一震,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失声轻呼:
“你是天尊!”
“正是本座!”白衣男子淡雅的笑声如春风拂面。
烟雨楼委实太高,普通人的耳目根本不可能看清楚二人在干什么,唯有青竹以上的高手才能瞧个大概,更别说他们之间轻到极点的对话。
李筝一见白衣男子脸上的血色龙纹,也是身体大震,面色一白脱口低低喃道:“魔门天尊!怎么会是他们……”
“小姐,他们难道也是为了那样东西?他们是如何得知的风声?”李筝旁边的丫头巧儿与她悄悄地窃窃私语起来。
“哎,密宗四门内魔门本就是最大的门派,虽然绝迹江湖多年,影响力却远在其他三门之上,如今他们既然现世,比我们更早得到消息也是应当的。”李筝目力紧紧锁在远处二人身上,轻叹道:“好强的男人,那魔门天尊看起来只是个年轻男子,武功却远在我之上,仅差雷破海一线,我凌霄宫里唯有三师兄可以勉强与之一比,魔门果然是人才辈出啊。”
白衣男子身形飞退,雷破海一愣回神,正待继续追捕,却听见下面突然一声清脆惊奇地大叫:“哇!那是什么?好大一只马蜂!飞得真高!”
雷破海听得全身一抖,差点从空中跌下去!
所有武林同道们惧是挥汗如雨,心惊肉跳,胆敢将雷门副宗主比成一只马蜂,不敢说后无来者起码也是前无古人了!这柳小王爷的彪悍果然不仅仅于文采啊!
趁着雷破海闪神的档儿,白衣男子人如闪电,“噗通!”一声窜入了千秋湖中,湖面白色水花四溅,波纹一圈圈荡开去,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平静,再也瞧不见任何人影,只要白衣男子收敛气息,偌大千秋湖一直通往千平江,雷破海也无法再找到他。
雷破海几乎气歪了鼻子,大好的机会可以让本家的仇敌付出代价却偏偏被人搅了局,这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他一脸气势汹汹窜了回来,面色铁青地对看着云狂,还没说话,云狂又“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这位老伯不是马蜂啊,失敬失敬,我就说马蜂怎么会去追一头大白鹅呢,还把那头大白鹅追得逃到了水里,您老功力实在非同一般!真是那个啥……唔……绝世高手!小王佩服佩服!”
云狂满脸的崇敬尊重,一副仰慕到极点的模样,雷破海暗中气破了肚子,却又不好发作,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还是个小辈,自己总不能落个以大欺小之名吧?
刚刚想到这里,只见云狂遂又满脸愁容,摇头大叹:“哎,可惜了那只大白鹅,能够长得那么肥硕,实在不易,小王本想将他抓来清蒸水煮拆吃入腹,但没想到他动作居然那么灵敏,竟让他在老伯眼皮子底下逃跑了,遗憾啊遗憾!”
她神情动作惟妙惟肖,语气逼真,仿佛真的为了一顿到口大餐不翼而飞而苦恼,众武道中人不禁又被雷翻了一片,两个当世绝顶高手在她口里却成了马蜂,大白鹅?不知道那个白衣男子听到了,会不会气得从水里冒出来找她拼命。
花梦影,雷箫,北辰彦,李筝等多少知道云狂底细的人,纷纷脚下一个踉跄,站立不稳,哭笑不得。脸不红心不跳眼不眨便扯出这等胡话来,他们终于知道她这八年是如何“声名远播”的了。
雷破海当下一挥衣袖,转身而去,心里暗骂,这小子果然和情报上一样,分毫不懂武功,是个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奶娃娃,枉费我诸多担心小心谨慎,真不知道我那两个侄儿看上了你哪一点!
一场哄闹过去,此时已经无人再理会那个“楚京第一公子”司徒博雅,这场比试孰胜孰负一目了然,许多文人志士才子佳人纷纷聚到云狂所书的那张白绸之前,赏文看字,赞叹不绝,更有诸多女子对云狂媚眼乱飞,大叹以前错过了此等才华横溢的绝世公子,追悔莫及。
“铛!”锣鼓一敲,一个红衫女子趁着船只从烟雨楼后林里转出来,惹起众人注意,只听她扬声笑道:“各位客人,上船吧,云姬姑娘一会儿便到了。”
众人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那白绸上移开,先先后后上了花船,只觉得今日不虚此行,先亲眼瞧见了这等流传千古的名句诞生,又能听到绝世名姬的琴曲,当下纷纷对那位未露面的云姬姑娘愈发期待起来。
“云狂哥哥,我们乘一条船吧?刚刚你说的……”北辰彦红着脸走到云狂身旁,心里想着那个赌约,脸色越发红得像是要滴血。
“小彦乖,云狂哥哥有点事儿,回头一定补偿你。”云狂微微一笑,目光扫过花梦影雷箫等人,眸中漾着略带深意的光泽,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几个小婢将帘子一放,便只能瞧见一个淡淡的人影。
为防雷破海察觉,云狂露面此番所带的人均是不懂武功的手下,琴棋书画柳风柳翔,一个也未露面。
北辰彦有点小失望,边上花梦影却一拍他的肩膀若有所指地笑道:“小彦和我们一起吧,放心,你一会儿就会见到她了。”
“一会儿?”北辰彦点点头,心里却很疑惑。
众人正要上船,烟雨楼内又走出一男一女,正是澹台青青和澹台沁,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花梦影眼尖的瞧见澹台青青明显有哭过的痕迹,脸上还有个五指掌印,不觉皱起了眉头。
雷箫笑道:“老三,你来迟了,方才一场好戏没有瞧见。”
澹台沁面色阴沉,叹了口气走到二人身侧,连日来重重的烦心事物让他几乎连看美人都提不起兴趣了,澹台青青见到花梦影,眼睛一亮跑上去缠住哭道:“影哥哥,沁哥哥打我!他打我!”
“打你?我甚至想杀了你!阿刃是我最好的兄弟,你竟然……”澹台沁青着俊脸一声怒吼,引来四方注意,这才一挥蓝色长衫,率先上花船去了。
花梦影嫌恶地一甩袖子,任她跌坐在地上,淡淡道:“别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没有人知道,那日澹台刃出现以后我便倾力彻查过了,也只有老三被你蒙在鼓里,那种事情,真亏你做得出来!以后少来碰我,你让我恶心!”
花梦影,雷箫,北辰彦等人纷纷上船,澹台青青苍白着脸,愤恨跺脚,上了雷破海那方的一条船。
李筝掀开帘子,远远望着云狂特性独立的船只,心道,等大会结束,我一定会去找你。
欧阳明一进自己的船舱,却瞧见舱内一个背对着他的白衣人,惊喜悄声道:“天尊,你没走……”
白衣人身上纤尘不染,全无水渍,回眸一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传音笑道:“本座在你这儿借座一会儿,不介意吧?”
欧阳明摇头喜笑:“怎么会,不过小王爷已经入舱了。”
“你一会儿就懂了。”白衣男子招呼欧阳明一并坐下,清眸远望,暗自轻笑,混蛋丫头,敢把我说成一只大白鹅,还想把我拆吃入腹呢?既然如此,我舍得走么?
远方一阵缥缈清音犹如甘泉铺洒大地,众人神色一肃,齐齐向那大片竹林的尽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