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芸儿要坐男人身侧,孙一柔却拉住她的胳膊,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霍芸儿落座,孙一柔也坐到厉伟身边。
可是,男人却像不认识她似的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她偏着头,频频看着那个被他照顾的无微不至的女人。
姐姐?
心堵的难受,酸涩而疼痛。
想到一年前,她曾几次三番的拜托厉伟照顾她。
可如今,他真的照顾她,对自己视而不见时,她的心为何像被撕裂般?
霍楠不明所以,招手叫来服务员点菜。
看了看对面那一男一女的菜品。
“他们这是什么锅,怎么还有玫瑰花啊,菜单上我怎么没看见?”
“哦,他们点的是我们新出的情侣锅,玫瑰鸳鸯,几位也要来一锅吗?”
霍楠看向霍芸儿,霍芸儿咬着嘴唇,大喊一句:“不要!”
她的反应倒比孙一柔还强烈。
霍楠被这小绵羊突然爆发的脾气吓了一跳。
不要就不要吧,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霍芸儿咬住嘴唇,欲言又止的瞪着厉伟。
他可知道,一年前柔柔姐经历了什么?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跟……”
“厉先生……”霍芸儿开口。
厉伟看过来,身侧的女人看过来。
霍楠正要点菜的动作停下,也诧异的看过来。
厉先生?
她先前被爸爸送到国外,回国也不过是一两年的事,厉伟的名字听是听过,却未见过,难不成,他就是?
霍楠后知后觉的看向孙一柔。
难怪小嫂子绵羊一样的性子也会爆发呢,她一向把孙一柔视作亲人,视作姐妹,此刻看她的男人却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还如胶似漆的吃着饭,怎能不生气?
“厉先生可还记得柔柔姐?”
“芸儿?”
孙一柔沉下脸,霍的一下站起。
因她的动作太大太猛,不小心碰到了桌子,男人的筷子掉到地上。
他微微皱眉,反应极快的把住被撞的晃动的汤汁,另一条手臂安稳无余的挡在那女人面前。
他皱眉的动作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在孙一柔的心口撕扯。
“小心点!”男人道。
霍芸儿咬着牙就要冲过来,似要和他理论一番。
孙一柔当机立断,抓起霍芸儿的手将她拉至洗手间。
留下一脸懵逼的霍楠与刀子。
“柔柔姐,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
“没什么可说的。”孙一柔打开水管洗手,低着头,一脸的冷漠淡然。
霍芸儿咬着牙看着她的动作,她的性子本不是张扬开朗型,嘴又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柔柔姐一向比她聪明,处事也比她想的长远,比她稳妥。
可厉伟这件事,她却觉得柔柔姐过于小心谨慎优柔寡断,她替孙一柔委屈的不行。
她好想,好想让厉伟知道这一年柔柔姐都经历了什么,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她好想让厉伟知道。
几分钟后,两人回到座位。
对面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
霍楠道:“他们走了。”
服务员正在撤桌,孙一柔坐到了里面,就是先前“姐姐”坐着的位置,而霍芸儿则坐到了她身侧。
不一会,服务员又领着另一对情侣过来,见只剩下两个分开的位置了。
那男人厚着脸皮来到孙一柔身侧,操着外地口音。
“大姐,能不能麻烦你去那边坐,我女朋友今天生日,那边的座位离的太远。”
“四眼鸡……”
“我不饿,先走了,霍楠,改天再一起吃饭。”
孙一柔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霍芸儿要追,却被霍楠抓住手臂。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感情的事你帮不了她。”
偶尔,霍楠也能说出一两句成熟的话来。
经此一事,霍芸儿也没了食欲。
“走吧,我也不想吃了。”
“可我菜已经点好了。”
霍芸儿转身,而霍楠的手机也在此刻响起,看到霍城的名字,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她瞪着对面那不长眼的四眼鸡,把服务员刚刚送来的羊肉往他面前一摆,力道很重,砰的一声,凶神恶煞的。
“吃吧,吃死你!”
对面的男人颤颤巍巍,吓傻了一样。
刀子眼巴巴的看着烧开的锅子:“小姐,真不吃了!”
“走!”霍楠狠瞪一眼,转身离去。
*
孙一柔独自回到303。
自从厉伟受伤,承子和贾越都跟着他一起走了,之后,黄子鸣收到消息,说303正在出售。
他知道303对孙一柔意味着什么,当时孙一柔正在绝望崩溃,整个人如坠深谷。
黄子鸣为她买下了303,孙一柔回到罗湖以后,就住进了这里。
踏上楼梯,远远的就闻到303散出一股饭菜香。
她心下一愣,想到什么,低头从包里摸出钥匙,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门前,推门而进。
厨房里,的确有个男人正在做饭。
却不是她想见的那一个。
他果然……不是从前的他了。
黄子鸣正在做鱼,油锅噼里啪啦的响。
他围着围裙站的很远,手臂高高的抬着,拿着铲子胡乱扒拉两下。
侧头,看到女人,露出笑意。
“洗洗手,一会尝尝我给你做的鱼。”
孙一柔兴致缺缺,将包放到玄关处,换了鞋,走到桌前看了看那些有些烧焦的菜。
“你不是新接了一部电影要去法国吗?怎么突然回罗湖了?”
黄子鸣笑笑,他自然不会说是听到厉伟已回罗湖的消息,才会心急着跑来。
孙一柔走进厨房,挽起袖子要接手。
黄子鸣却把手一抬:“说了我做给你吃,去洗洗手,饭好了再出来。”
“你这身子自从……”
他欲言又止,淡然一笑。
“我要给你好好补补,出去吧,这里油烟大,你这抽油烟机该换了,改明我带你去家电商场转转,还有那床,那柜子,都太旧了,早该换了。”
孙一柔听着他絮絮叨叨,转身回到卧室。
躺在床上,闭着眼,脑海里却一遍一遍出现厉伟的脸。
我爱你……
我死了,帮我照顾我姐……
闭嘴!
往日的话言犹在耳。
而如今,他已视她如陌生人,再见,只剩难堪。
恍恍惚惚,孙一柔躺在床上睡着了。
一条腿在床上,一条腿在地上,一条手臂伸开,一条手臂搭在小腹上,偏着头,眼角有泪。
黄子鸣拿着饭铲兴致冲冲的进来,看到的却是她眼角有泪,躺在床上熟睡的一幕。
男人摘下围裙,放下饭铲,安静的来到床前坐下。
抬起她的腿在床上放好,又替她摆好了手臂位置,盖好被。
轻轻握住她的右手,在指间来回摩挲。
“睡吧,睡一觉,你就不会痛了!”
女人在睡梦中嘤咛,下意识的抽回手臂,他却用力拽紧,不让她缩回去。
“不管你是谁,柔柔,还是林雪,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好好睡吧。”
卧室的灯灭了。
窗外,黑色迈巴赫的车里烟雾缭绕,金色的烟火忽明忽暗。
男人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5分钟后,开车离去。
*
孙一柔求霍城帮着打听,终于找到了厉伟的所在。
罗湖城西新开发的一处楼盘,他在最街角的门市开了一家汽车修配店,干起了老本行。
远远看着,规模还不大。
修配店的名字叫海星。
海星?
坐在车里的孙一柔蓦然捏紧手指,姐姐的名字就叫海星,顾海星。
4月,冷空气盘旋在罗湖的上空迟迟不散。
可是这空气里的冷,却没有心冷这样叫孙一柔痛苦不堪。
她将车停在修配店不远处的街边,看厉伟躺在地上正在给人修车,顾海星从店里出来,拿着一盒饺子,蹲在他面前,一口一口的喂到他嘴里。
厉伟看着她笑,伸出黑乎乎的手用力捏她的脸。
顾海星被捏疼,笑着拍掉他的手。
男人又继续专注着修车。
而女人侧蹲在旁边,不时的看看他,满眼都是爱慕,又喂给他一个饺子。
不用看,孙一柔也知道那饺子是茴香馅的,他只爱吃茴香馅的饺子,认定的人,认定的吃食,一成不变。
有时候,执拗的让人无语。
可如今,却有另一个人给他包茴香馅的饺子了。
鬼使神差的,孙一柔下了车,拿着车钥匙在车身上用力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白色的车身上这明显的一道像极了她的心。
孙一柔上车,将车开到店门前。
厉伟偏头,看到下车的她,满目的冷漠陌生。
好似看到的不是她,而是这大街上千千万万人里的一个陌生人。
厉伟从车底钻出来,摘下手套拍了拍。
“修车?”
孙一柔低头:“嗯。”
厉伟饶着车身转了一圈:“什么时候划的?”
孙一柔依旧垂眸:“几天前。”
厉伟伸手摸了摸那道口子,怎么都不像是几天前划的,倒像是刚刚划的。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女人。
“进口车,我这里没有漆,要现定。”
“好。”
“车子留下,一个星期后来取。”
说罢,厉伟拿着手套走到顾海星身边,揽着她的肩膀进屋了。
孙一柔独自站在外面,顷刻间,天空飘落下细密的雨丝。
她的脸,手脚,均冰冷异常。
半仰着头,伸开双臂,看着天上细细密密的雨傻傻的笑。
老天哭了吗?
哭什么?
她如愿以偿了,该替她高兴才是。
该高兴的,不是吗?
可是……
孙一柔的手摸到脸上,不知脸上那冰冰凉凉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
突然间,头顶的雨水不见了。
出现一把伞。
女人回头,看到黄子鸣,眼中的失望藏都藏不住。
“走吧!”
他揽住女人的肩膀,带她上了自己的车。
而修配店里,厉伟阴郁的视线刚刚从窗外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