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来到国子监的时候,课室里的坐满了人,先生领着大家一起读诗。读的都是那些李梵音要裘彩撷被的那些,因而这会儿她读起来也是摇头晃脑颇有韵味。
只是她的摇头晃脑倒是和一般人不同,大会儿情到深处自然投入其中,裘彩撷是晃一下瞧一眼先生,手下便又写了一道题;接着又晃一下又看一眼周围的人,瞧着无事就偷摸着吃了一块糕点,显然是早上没能吃饱。
她贼兮兮地吃鼓了双颊,两手低低地继续往里头塞,仿佛是准备一次性将东西完全吃进去就等着慢慢研磨了。于是贼眉鼠眼的裘彩撷一下子就对上了打后头进来的李梵音,那厮也是为了不打扰到别个故而小心翼翼的。
这会儿被裘彩撷瞧个正着,恍若未见她贪吃狼狈的样子,单手比在嘴前做了个“嘘”的动作。他的行动莫名好看,导致裘彩撷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一口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都没有嚼碎的糕点简直带着神奇的粘性,好大的一块就这么囫囵吞下去。
一旁的何晋抽空瞧了她一眼,差点吓着了。裘彩撷侧面简直像个将鱼藏在脖颈里的水鸟一样,又粗又肿好似好爆裂似的。得亏她最后还是咽下去了,否则何晋将成为这出命案唯一的见证者。
“裘彩撷,你这么生吃不觉得干吗?”
这厢被他问得面皮发红,倒不是说这就有多丢脸,只是何晋看到了就以为这李梵音肯定也看到了。她挠了挠头皮,横了何晋一眼。
“管得着管不着,我乐意。”被撑得发疼的喉咙现下说话还有些沙哑,她强撑着一口气,倒是不敢再往后头瞧那位。
休息的时候,她几步跑过去,那人还和原先那般半靠着案台像个没有骨头的人。不过他身体不好,这么也算正常。
“李梵音,怎的这会儿过来?”裘彩撷做到他边上的空位上,“国子监的午食不好吃,都这个点了你不若用完午食再来不迟。”
反正这个国子监没人会在意这位的出勤,毕竟人家只是借个名头好参加监生考试罢了,存的也是出将入相的心思。
“我可是带了来的。”
李梵音身侧放了个小食盒,他这么说的当儿裘彩撷当然注意到了,顿时有些好奇。
他倒是不慌不忙,凑近了裘彩撷身侧道:“这可是给你带的,回头我看了那些功课无误,这些就都赏给你。往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他说这句好处的时候,表情并不狭隘,也没有存着要收买裘彩撷的意思,更像是朋友之间开开玩笑罢了。
“咦?”裘彩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神奇得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食盒上,因为她在他身上又问到了熟悉的花香味,这话他平素里是每日赠与她一支的,如今花期末了她便主动推辞了,只是……
“李梵音你昨日见过我表姐?”虽说是问话,但是她心里是确定的,毕竟平素里府上人都清楚她的嗅觉灵敏,有闻之不忘的本事。
李梵音心道估摸着是那秦婉婉是个嘴不牢的到裘彩撷跟前嚼舌根,被这厮听了去。他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发虚,好似还有些不想叫她往深了想。但一想终归瞒不住她,到也想试探试探裘彩撷的想法。
“唔,之前宫宴时候便遇到过,昨日又奉召便聊了几句。”
裘彩撷心说还真是李梵音,真是只是聊了几句吗?那厮可是说聊了诗词歌赋还互赠了香囊。今日李梵音一来她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虽然不记得他平素里是否随身带着,但是那个款式的她在王爷府的马车多宝阁里是见过的。
这会儿她单手环腰,单手虚握托腮,斜睨着他,“表姐倒是挺欣赏你呢。”
李梵音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漂亮的一张脸好似会发光一般。被她这么一说心下十分明快,连日来的沉闷和惫懒都缓解了,“管她做什么,午后你同我瞧瞧去锦府我再与你细说如何?”
他说“你同我”的时候,直叫人觉得有种朦胧的欣喜的感觉,裘彩撷想到那时候在芜城的乡下捉迷藏的时候,一个人找其他几个的时候就会有这种好像是一个队伍的那种偷着乐的感觉。
裘彩撷看了一眼武琳琳,点了点头。“那么分头走吧,你先离开,晚些时候我找武琳琳给我打掩护。”
自从那次的辩论之后,课室里的那些女子几乎和裘彩撷打成了一片。武琳琳虽说不喜裘彩撷同李瑜走得近,但现下她觉得裘彩撷可能同李梵音走得更近,两相比较之下心理反倒是平衡了。
“这个食盒你拿着,说是给你的也不是给你的,”李梵音嗔道:“前日不是受了锦府管家的礼吗?这会子该是回礼的时候,不过料想那厮收了也是拿出来再奉给你尝的,你也不亏。”
裘彩撷愣了一下,她只道自己是受了师傅的好意却没想到这好意还是要还的。说起来上回荷包里的东西也不知是个什么,这么一想陡然觉得李梵音是个十分细心体贴的人,居然还想着买些东西来叫她借花献佛!
眼底有些热,她努力瘪着嘴巴隐忍着。李梵音看着她的模样瞬间就想到那日在临渊阁内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模样,最后也是全数抹到了自己衣襟上。他抽了抽袖子,默默离她远了一些。
“李梵音,你真的和我阿娘一样好,”裘彩撷努力忍着没有哭得太难看,她小小声说话还带着点哽咽的味道,“你除了没有生下我,待我真的是极好。是不是你上辈子欠我太多,这辈子还还债的呀?”
这……李梵音眉毛一抖。有时想要好好同她聊天还真是困难,所以他上辈子必定是欠了她,估摸着是欠了她很多钱!
李梵音捂着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放弃般的说了一句:“我也确实是没能力生下你。”
裘彩撷闻言连忙解释道:“这是一个夸张的比喻,也不是,我说的是你没有生下我。是否定的,你可别误会,我没有说你漂亮得像女人的意思。”
李梵音这回是真的无语了,所以她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看自己?亏得他早先以为这姑娘是个属木头桩子的,精得又跟个猴子似的,谁知道心思倒是活泛过头了!
他眯着眼睛觑他,要是仔细的话还能看到他额上轻轻凸起的青筋,这会儿倒是褪去了一身的伪装,气得那么直白。
“所以你瞧我竟像个女人?”李梵音也不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这会儿离得她远远的,一副“别来烦我”的模样。
李梵音倒是想正经地生气一回,毕竟入京以来一直瞧着别人的神色过活,但是太过固执的话反而会叫裘彩撷不耐烦吧,毕竟是这样粗枝大叶的一个小姑娘。继而他眼睛一瞥,不悦道:“我当你是个好的,你却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我,不说也罢,我去了。”
这是要走啊?裘彩撷有预感这厮是要给她好看。方才也不知道怎么的嘴秃噜了把前些日子将他梦成个女人的样子说出来了。
“可别生气啊李梵音,这事儿怪我这张嘴乱说话,要不你打我两下?或者骂我两句?”在裘彩撷心里这虽然是为王府的世子,但归根结底是她看得上眼的朋友,于是认错的方式也是十分爷们儿。抓了他的手就要往自己面上招呼,李梵音的手本来就比她大,再加上她又是十分的不遗余力。
连李梵音见了这阵仗都有些吃惊,看看手住了力道整个人被她拉着往前一倾,险些就势扑倒裘彩撷的身上了。这人小个头还没长开,被他一压说不定往后也长不开了。
李梵音回过神来左右一看,已有几个人眼神怪异地瞧着他们,心道莫不是将他当个登徒子了?可是面对一个九岁的小孩子怎么会有人生出这心思,未免又好气又好笑,“力气这么大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生气归生气,女孩子家的莫非连脸都不要了吗?”
“我打小皮糙肉厚的,”裘彩撷满不在乎地挠了挠脸颊,不过被他这么说总觉得面上有些热气上涌,“倒是你,不知是缺少运动还是如何,面色白得都瞧得清丝绒般的小血丝呢。”
这会儿她还拉着他的手就不合适了,将它置到一边,双手合十在胸口哀求地说:“不说这个,方才我真的是最笨说漏了。我寻常只是觉得你好看,不知那一日夜里梦到你成了个漂亮女人,还一直阿彩阿彩地喊我,和我娘亲一般打扮。不过都说梦里与现实是相反的,我都这么诚实地说了,你可别再怪我了。”
李梵音眉头又是一跳,他可不觉得梦是相反的,反倒认为这就是裘彩撷心态的真实映射,所以她往常口中说的“他想他阿爹阿娘的”,莫不是还真的就将他当做阿爹阿娘看了不成?
他可一点都不要多出一个这么大的女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