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彩撷是跑着去的锦府,由于早先李梵音已经到了,乐喜便知裘彩撷马上要到,这会儿便在府门前候着了。果不其然,这回没叫他等多久就看到小姑娘的身影了。
他心中一喜便迎了上去,见小姑娘这会儿跑得满头大汗,莹白的鼻尖沾染了小水珠显得尤为清秀可人。
“乐管家,又来打扰了。”她没一会儿就跑到人跟前,手里提了一路的小食盒见着人立刻就递了过去。“这是回礼。”
要说更多的就没有了,她干净利落地说完之后才发现这乐喜竟两眼灼灼地看着她。
“所以……竟然是为了回礼一路跑过来的吗?裘姑娘真是细心周到。”之前还当这姑娘只是心善一些,没想到却是个有心的。
方才看到世子到访的时候便想到今日定然可以见到她,没想到她每一次来对自己的震撼便多一分。乐喜不愿意看她辛苦提着食盒便从善如流地接过来,左手一展做了一个请进的姿态。
裘彩撷叫他夸得不好意思,但也不好直接说这是李梵音准备的,这会儿受下了他的感激和好意却觉得有些觉得对不起李梵音。
“李梵音已经到了吗?”
“世子在琴房,奴这便领着姑娘去。”
裘彩撷想起这厮总是做得比她要求得更多,这会儿一听要劳驾到她顿觉不妥,立刻罢手道:“这地儿我熟得很,自个儿去就好了哦。”
她一路跑来一半是心悸一半是热的,这会儿只得拿手做扇子在脸颊边边扇边往里面跑,一点儿形象都顾不上。可就是这样的肆意随性,反倒是叫人对他另眼相看。
待到琴房的时候,李梵音已然在那头弹着琴。裘彩撷自从上回国子监里面同他一起合奏过后就没见过他弹琴了,他的技法自然是高超的,意境也深远,就连裘彩撷这样的人都不由赞叹。毕竟自己掌控得不好的东西,却能被别人随意掌控手下不由不觉得惊讶。
“呼……”裘彩撷长长叹了一口气,见那头的声音渐渐停歇下来。她便上前做到原先那张空置起来的案前,身侧的书袋打开是已经写完的卷子。“你瞧瞧,这些写得可好?我努力地写了一些命题文章,但是始终觉不出好赖来。”
她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的时候,长时间没有被接过,这才顿住了动作回过头来瞧他。这一瞧不得了,一下就望进了他平静入湖水一般的眼睛里。他就着弹完最后一个音的动作回望着他,不知道是因为看到她眼里产生的柔情还是陷入琴声中的柔情,总之裘彩撷觉得心口又一下热了起来。
“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热?”他接过裘彩撷的卷子,顺手便将自己带着的帕子取出来按进她手里。
“不,刚才我跑过来的。天气也热,然后……跑累了我想是。”裘彩撷胡言乱语的当儿手里已经多出了一块帕子,白色的和他的人一眼干净,四边也都叠得整整齐齐。
她的心开始渐渐平静下来,她想方才那一阵心跳加速也许真的就是跑累了,毕竟从街头到街尾她也算是提心吊胆。怎么可能在方才看李梵音的时候竟觉得她比寻常时候都俊朗?明明还是那样一张脸。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顺势便将帕子收进袖子里,李梵音见了抿了抿唇倒没有如之前那般不愿将帕子送人。
“一路过来时间是够的,怎么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他的声音如玉石之音,这会儿更像一湾清泉沁入心田叫人浑身燥热散去了不少。“可不嘛,北坞街上说是来了个神医,便跟着凑了凑热闹。”
李梵音闻言神色一亮,追问道:“是一个白发的男子吗?”
裘彩撷回忆起人群中时候匆忙一瞥,摇了摇头,“是个浑身黑衣的男子。”
李梵音神色一凛倒也没说什么,随后失笑地摇了摇头。这个裘彩撷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他这会儿倒是弄不懂了。“罢了,我且来瞧瞧这两日的课业如何。”
两人又是一番教学,日头便已经从正中开始偏西了,这会儿乐喜托着一个小木台进来,上面摆放着一些糕点和冰镇过的凉汤,显然也是瞧出来裘彩撷面上提前有了一些暑气。
“世子,裘姑娘,奴自作主张张罗了一些吃食,若是渴了累了便用一些。”心知李梵音对他的不喜,他只是在空闲处放下东西便退下了。
原先裘彩撷将食盒提来的路上就已经悄悄打开看过,如今见这上头不单单有她拿来的那些,尚有一些解暑的冰糕和绿豆汤,心下顿时冒出了花来。
亮晶晶的眼睛瞧着食物忽又移到李梵音面上,“你说的真准,乐管家果然会再呈上来呢。”
李梵音见她心满意足的模样嘴角也勾起了笑,“那便先歇息一会儿,等你什么时候眼睛不再放在这些吃食上了咱们再继续。”
闻言她心底欢呼一声,这边夹起一块她垂涎很久的冰糕一口便吞下,本来就是给小姑娘的吃食因而个头就是一口的大小。这透心凉的感觉简直让人有飞到天上的感觉,口感又很有弹性。
“李梵音,你也吃一个,好吃得让人觉得幸福哦。”裘彩撷复又夹了一块,两眼笑眯眯地凑到他面前做着喂裘子楠的动作,嘴里还轻轻地“啊”了一声。
冰糕透着一种晶莹的色泽瞧着确实叫人食指大动,她红色的薄唇上下开合瞧着反倒更为诱人了,尤其是和着她本还因为跑动有些绯红的双颊更显秀色可餐了。只是……这筷子便是之前她食用的那一双,而这些吃食也是直接放在她面前的,这么说起来口沫飞溅也是避免不了的。
李梵音犹豫了,人长得再美也不能替代她的这些坏习惯,这东西要是吃到自己肚子里仿佛将个蟑螂咽下去了一般。他心里不愿意,也就没有顺势吃下去。
“怎么了?不喜欢吗?那么吃这个要吗?”裘彩撷毫不气馁,又换了一个给他。
李梵音冷眼瞧着心底渐渐升起了一些不悦,他单手取过一碗甜汤,“午食用过了,现下用些汤水便罢,哪有你这么好的胃口。”
裘彩撷垂下眼眸瞥了一眼,她不是没注意到李梵音多次长时间瞧着这双筷子。说起来这样的经历也不是头一回了,之前在宁王府那一次……她眸子里的光晦暗不明,末了笑了笑说,“也是,我记得你也不是很爱吃甜食的,那这回我就一个人独享了。”
说着她果然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想比路上偷看的时候闻着香味垂涎欲滴的模样,这会儿真将这东西吃下去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味。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决定要把这些东西统统吃光。
李梵音见她果真是一副喜爱至极的模样,心道果然还是应该再去催一下李琼花将宫里的未央送出来。
在裘彩撷歇息的时候,李梵音也没有空着,国子监的考试历史不久历年的卷子都已经让她温习过一次,想来应当是记一些文章的时候了。他看了裘彩撷写的这些文章,倒是很有裘彩撷的味道。评论逻辑分明,唯一的问题就是缺乏引经据典,用的词汇未免口语化。
上头阅卷的人里面头一个就是武太傅,那般迂腐的人自然有迂腐的判断方式,或许裘彩撷这样的文章交出去可以叫人读之通顺,说之激昂,但论到能否通过测试则是大写的“否”。
幸亏他昨日有空整理出平素里自己写下的文章,挑选了一些还算是简洁易懂的,同时回顾了一下往昔的方式给压了好几个辩论点来。他是重新做了一遍摘抄和整理的,也将运用最多的那些经典都标注出来了,想来若是可以完全记录下来这一回也算是能应付过去了。
裘彩撷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心下难免还为了方才的事情有所介怀。她想她知道了李梵音在乎的事情,这会儿倒是显得拘谨起来。
“还有半月的时间,我本来无所谓的,如今一来倒显得有些紧张了。”裘彩撷这话并非夸大,这两日她每每夜里都睡不踏实,有时候不做梦但是醒过来时候眉头是皱着的。
李梵音知道这大概是这姑娘头一回这么认真对待一件事,但凡上心了才会患得患失。便柔着嗓子安慰道:“你年纪尚小,这回即便考不过也不会有人瞧不起你。不过若是过了,可就是能够载入史册的一件事了。”
“再说说这个课业,其时我早就看出了武太傅授业时候的漏洞了,但凡他说过的他便考得多,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武太傅说课不得不听的情况,这人也是有私心。你且看着,咱们这么应对且由我领着你,绝对是无碍的。”
瞧他这副志气满满的样子,裘彩撷觉得心下好受了些。她素来也不是个对自己不信任的人,有时候倒是自信过了头显出些乖张来。不过她行事缺乏一些安全感,如今李梵音这一番话倒是让她将心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