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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彩撷没心思在乎这瞰明殿美不美,亦或是皇宫中的风景好不好,只是瞧见两人走到了四下无人处便拉了李梵音到假山石后头。这才安心地左右逡巡了一番,既没见到下人,也没见到来者。
再一抬头的当儿便瞧见李梵音挑着一侧眉毛揶揄地瞧着她,嘴角的笑意说不出地轻佻,但他现在他面上无端地觉着只有调侃没有猥琐。“几日不见罢了,这边急吼吼将我往隐蔽的地方推。阿彩是否想我想得紧?”
裘彩撷轻哼一声,只觉着这份美貌倒真是有迷惑人心的本事了,只是她心中还有疑问自然此刻是以自我为主。“我不过问你几句话罢了,宫里头不安全。”
李梵音撇了撇嘴,因着她的不解风情。“回头到了内庭也是一样的,太监宫女不得我命令不敢入内,坐着聊岂非比窝在这小小逼仄的假山后头舒坦得多吗?”
裘彩撷信以为然,且私以为李梵音比她要聪慧得多,对此自然是无疑意的。倒是李梵音领着她一路过来的当儿叫她见识到了宫中的各种规范大礼,显然就这瞰明殿中切切实实拿权的是李梵音,这道叫一路提心吊胆的裘彩撷安心了很多。
本以为太子出事之后此生的她应当是要跟皇宫绝了缘了,没想到还有一日峰回路转天家主动邀她进宫不是为了使坏的情况。
李梵音亲自为她烹茶,别的不说,只是遣人伺候一事上李梵音甫能下地便都自己处理。因着他对旁人过分接近的嫌恶感,如今裘彩撷在他眼里同他无异于一体的,自然是只能由他亲力亲为的服侍,沾染上的自然也只能是自己的味道。
瞥她一眼,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望着那嫋嫋娜娜的雾气放空着思绪,裘彩撷一双眸子清澈单纯可是长相却是颇为明艳动人,上翘的眼梢即便她没有放心思去瞧人都带着一种难言的诱/惑之感。李梵音难捱地咽了口口水,不知道及笄之年待她面貌都长开了会是如何一副艳丽模样,只觉得如今这容貌于他而言刚刚好。
旁的人都期待年少订了亲的未婚妻子可以越长越美貌,这样至少不辜负那多年的等待。李梵音却期待这裘彩撷只这般将将好的容貌不要再有变化,他爱她这副样子,并且不知道当这女子面貌起了变化的时候他还会否保持着如今的初心。
“你怎的不问了?方才在那假山石后头那副着急的样子,我还当现下你必定口若悬河丝毫不肯停歇的架势呢!”李梵音面上有稍稍遗憾,倒未必他心底有多想同她交流,毕竟两人就这般静静地对坐着也是极好。
裘彩撷面颊红了红,因着方才也不知道想去了何处,到底在人前走神是极为不礼貌的。“当时想问你过得好不好,可是后来瞧见殿中下人对你极为尊敬想来我这问题也当闭嘴了。另……我也想问问天家是否已然知晓了你同太子的瓜葛,不过细细想来依着天家原本对你我的心思今日根本不会有此一出,我思量着恐怕是你有意透露给了天家吧?”
是以她方才还是一副急迫的模样现下却是慢悠悠地吹着热茶,用碗盖将上头的浮茶撇开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李梵音没想到裘彩撷能这般有理有据地打了这一番,眼里的赞赏之色难掩,“我早先便说阿彩聪慧,现下果真是没叫我失望。”
还在饮茶的裘彩撷被他不遗余力地夸奖了一番顿时便飘飘然了,连带着还想要炫耀一番自己的猜测。“我原先想着天家今日必定要旁敲侧击我去窃虎符的事儿,如今约莫是因着你的关系,天家恐怕会暂时歇了心思。”
李梵音认可这个说法,即便天家还是存着利用裘彩撷的心思,如今他也有了立场有了位置自然是要名正言顺地护人了。
“不去掺和宁王的事,阿彩的选择很对。况且即便你日日往宁王府跑恐怕连虎符的模样你都瞧不到。”李梵音给她的茶盏又添了一些水,“你便离了这些琐事,陪我在宫里住上一段时间罢。”
裘彩撷闻言惊了一跳,“这话如何说起,不是单单宣我这一日入宫吗,何来一段时间这种说法呢?我出不得宫了?”
李梵音重新煮热水的动作一顿,那水壶微微倾斜敷出了几滴水渍,得亏天气晴朗又是在火炉子边上是以那几滴水渍没一会儿便干透了连个印子都没有留下。“怎的了,阿彩不愿意吗?”
裘彩撷下意识想回答确实是要回府,只是一对上他的眼神将将要出口的话便咽回去了。李梵音的眼神倒是很平静,只是这种平静地好似一潭死水的模样着实叫人觉得不安。
李梵音倒是宽厚地对着她笑了一下,“天家遣薛岐来为我诊治,连日都来许是觉得与天争命胜负尚未可知,便向周遭人打探了我的喜好。补偿也好、亏欠也罢,总归是叫你进宫来陪我些时日。是否最后的时日尚未可知,但是我没有拒绝。”
裘彩撷也算得上识人看眼色,李梵音的病症这段日子来她都瞧在眼里。有时候她也忧心,一个人日日都要呕出那么多血,人的身体里当真有那么多血吗?他的肤色那么苍白,简直就像是血管里头根本没有血一般。
裘彩撷听他说“没有拒绝”,连着整句话听来好似他是认命了。也就是说薛岐的话可能是真的,与天争命,谁的命一目了然!
“宁王需要玉玺,这些日子我便会给他。他要逼宫我也会配合,你同我一道在宫里却不必害怕,我护得住你。”
裘彩撷听得浑浑噩噩,她知道李梵音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旁人没有置喙的余地。她心里清楚薛岐和怀鸫恐怕便是他一手带来的人,如今怀鸫不知去向好些时日恐怕便是暗地里为他办事。逼宫……还当真是孤注一掷。
“我不是问这个,与天争命,这可是真的?”
李梵音垂下了眸子,忽而调转了话题,“可要吃些糕点?宫里头御厨的手艺不知道比我那临渊阁的如何?”
裘彩撷猛然起身绕过两人中间的圆形小几到他跟前,“你别与我岔开话题,旁的人兴许碍于面子就不问了,我裘彩撷又不是什么要面子的人。总之今日你是务必答复给我,否则我便去问知道的人。”
见她一副霸道的模样,甚至还探出一只手将他的胳膊给桎梏住了,李梵音不但没有被冒犯的恼怒甚至莫名觉得这“小老虎”可爱得紧,尤其是说出那句“我裘彩撷又不是什么要面子的人”的时候,总觉得她要横跨小矮凳活像个压寨夫人。
“你哪里不要面子了?还记不记得甫见面的时候你因着贸然下马车生生面朝下跌到了地上,因是在诸多人流的国子监门口便生生不起的事情?还有……”
“别说了,”裘彩撷知道这厮若是有心逃避她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唯有认真诚恳的态度叫他自己服软,“你知道我要听得不是这个。”
裘彩撷放开他的胳膊稍稍退后一些,因着身量始终没有长上去如今即便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她都没有办法像他一般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瞥他一眼,“还说及笄便要来娶我,难不成指得是冥婚?”
李梵音难得的傻了眼,这厮说的是什么话?
“你现下岂非在心里诅咒我不成?就这么想当个寡妇吗?”知道这厮只是口不择言,且这个年岁到底对生死没有主意,有时候只是无心之举却是他们这些已然经历过的觉得出离轻蔑。
裘彩撷被他说得面上赫赧,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亦或者是觉得口出妄语而后悔了。“我哪里有这种歹毒心思了,还不是你不告诉我,那我能如何?”
倒不是真的生气了,是以裘彩撷的态度一软化李梵音立刻随着这梯子下了楼,并且像条长尾巴蛇一般将面前的人生生缠紧了。
“你可以的,阿彩。留下来陪我,不论结局如何,你哪里舍得将我一个人扔在宫里头呢?我病了且寂寞,阿彩明白的对不对?”
“这……”裘彩撷已然有些对他不忍,“实则阿爹那边,我不敢违逆。”
“你放心,天家会下旨的,你无非是谨遵旨意罢了裘相不会怪你的。”李梵音瞧着她两手揪着衣角的动作,大手在她毛茸茸的头顶上轻轻抚摸,好似在抚慰到了新居的小动物一般。
“你的意思是我留在这里很合理?”
“自然。”天家即便现下不愿意下旨,他也有能力让他下旨,所以,“你便留在这瞰明殿里,恰好国子监已经结业了,留待宫中裘相日日上朝你也可以寻着机会日日见他。瞧,这样同你在外头有什么区别呢?”
裘彩撷下意识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不对,“那阿娘、子楠还有小舅舅他们……”
“宫外头可没有我了,你如何衡量呢?”
“唔。”裘彩撷沉默了,不过这时候的漠然也大有一种默认的意味。
见状,李梵音嘴角的笑便没有下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