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跪着的那丫头身子忽然一软,膝行两步上前就抱住了她的腿,“大小姐饶命,奴婢说实话,这就说实话。”
“那你方才就是撒谎喽?”云暮雪双目凌厉地瞪着她,脸上冷冰冰地一丝笑容也无,“只是本大小姐如今乏了,没工夫听你的实话了。你且回去吧,跟王氏说实话给她听吧。”
那丫头吓得要死,拼命摇头,“大小姐饶恕了奴婢吧,奴婢糊涂油蒙了心,辨不出好坏来。”
见云暮雪不为所动,那丫头知道若是再不能得到云暮雪的宽恕,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于是连着磕了三个头,咬牙说出了实话。
“紫玉被夫人打了四十板子,现在关在后院柴房里。”
云暮雪扬起的脸满意地笑了,冲那丫头笑道,“早说出来大家都好,何必呢?去,让碧如和春红进来伺候,你到院子里跪一晚上去!”
那丫头就怕云暮雪对她不理不睬地赶出去,如今罚了她,虽受些罪,却不必再害怕没有解药了。
于是她磕了个头乖乖地出去了。
不多时,碧如和春红两个鱼贯进来,服侍云暮雪躺好,两个人就把方才在婆子那儿的享受一五一十地说来。
云暮雪没有意外地点点头,又把紫玉的遭遇说了。
碧如就试探着问道,“大小姐,要不要咱们现在去看看她?”
“不用,先好好歇一歇,等明儿天亮大摇大摆地去。这黑灯瞎火的,正是睡觉的好时候,在这府里,咱们做什么不必遮遮掩掩的。”
碧如和春红两个笑了,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安歇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日上三竿时,云暮雪方才起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就下了床。
外头守着的碧如和春红两个赶忙进来伺候着梳洗穿戴了,又端来热乎的饭菜。
云暮雪就让把那四个丫头叫进来,昨晚上那个被她罚跪在院子里的丫头是被人给拖进来的,面色鬼一样惨白,双眼乌青,嘴唇发紫,看上去狼狈不堪,全然没了昨日那种把主子当傻子的气势了。
由于跪得久了,这丫头已经站不住了,勉强靠在其他人身上给云暮雪行了礼。
云暮雪点点自己面前的那碗白粥,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晨光中,发出银白的光。
“看见了没?以前本小姐吃的饭菜里都被王氏那贱妇给下了毒,本小姐才会变傻了。”
这话那四个丫头是头一次听见,顿时就吓得浑身跟筛糠一样抖起来。
大小姐原来是这样傻的啊?
不过更让她们恐惧万分的是,大小姐竟然直呼王氏为“贱妇”,这,这简直大逆不道啊!
可大小姐脸上一点儿愧色都没有,还笑得一脸灿烂,这几个丫头都垂下了头,没有一个敢和云暮雪对视的。
大小姐脸上虽然挂着笑,可眸子里寒意重重,仿佛千年不化的顽冰,看一眼就觉得身子跟进了冰窖一样。
云暮雪甚是满意这种效果,不得不说,这招杀威棒用得很成功。她本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人,只是王氏借这些人来钳制她,那就由不得她了。
吃了饭,云暮雪施施然地带着翠微院的丫头出去了,只留了两个粗使的婆子看门,也好方便她们给王氏通风报信,不然,到时候没有来捧场的,她这出独角戏也没意思不是?
碧如和春红两个是心腹,其他四个中了她的毒,不得不听她的。如今算来,她手底下也有不少使唤人了。
这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来,着实惊得一府的下人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大小姐什么时候笑得这么灿烂了,走路这么虎虎生威了?往常那个见了人跟避猫鼠儿一般,从未这般扬眉吐气过。
难道,这府里,要天翻地覆了吗?
云暮雪一路招摇过市,在丫头的指路下,径自来到了柴房里。
大天白日的,柴房那两扇破旧的木门上挂了一把大铜将军,门前还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壮实婆子守着。
见云暮雪前呼后拥地带着人过来,两个婆子惊讶万分,面面相觑了下,不得不上前打招呼,“大小姐,您怎么到这破地儿来了?”
大小姐是个傻子,又胆小懦弱,平日里都缩在自己的小院里不出屋,怎么巴巴地来这地儿了?
两个婆子没把她放在眼里,话倒还客气,只是那眼神分明眼高于顶的。
云暮雪也不理她们,只吩咐丫头,“让她们把门打开!”
碧如和春红就要往前去,却被云暮雪一个冷冽地眼神给制止住了。
王氏派来的四个大丫头早就被云暮雪的杀威棒给镇吓住了,特别是昨儿在院子里跪了一夜的那个。
见云暮雪有意要考验她们,这丫头也算是个伶俐的,自告奋勇就上前回道,“大小姐,让奴婢去吧。”
云暮雪自然点头应允,那丫头走上前就对那俩婆子摊开手,“钥匙拿来。”
语气趾高气扬,分明没把婆子当回事儿。
那两个婆子是王氏吩咐过来的,这府里就只有王氏最大,自然不会听她们的。
碍于云暮雪是大小姐,她们不敢骂,但一个小丫头片子敢这么跟她们说话,她们自然就忍不住了。
一个团圆脸的婆子立即双眉竖起,双手叉腰,点着那丫头的头就拔高了声音骂起来,“小贱人,知道老娘是谁派来的吗?这可是夫人吩咐下来的,你就敢这么大模大样地来使唤老娘,瞎了你的狗眼!”
云暮雪只管拢着手站在那儿,笑嘻嘻地听着,不忘转头对碧如和春红两个笑道,“俗话说‘主辱臣死’,接下来该干什么,不用我这个主子教你们了吧?”
她这词儿一出,骂得正欢实的那个婆子就住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云暮雪。
这词儿她听不懂,但是她知道一个傻子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大小姐,这是鬼附身了吗?
正在她细细打量云暮雪的时候,碧如和春红两个一左一右上前就站定在她的身侧,左右开弓,“啪啪”几个耳光就扇了下去,顿时就把那婆子给扇懵了。
碧如不忘了教训她,“瞎了狗眼的是你才对,老虔婆,大小姐也是你能看的?”
另一个婆子见势不妙就要跑,碧如朝身后一嗓子就吼过去,“死蹄子,等着我教你们怎么打么?”
这话是对那几个丫头说的。
听这口气,云暮雪不由翘了翘唇角,这丫头,算是得了她一半真传了。
两个婆子即使再五大三粗,可也经不住云暮雪带来的人手多啊,当即就被打得哭爹叫娘,只好把钥匙交出来。
门打开,一股刺鼻的霉臭味迎面扑来,几个人都拿袖子掩了鼻子。
里头黑咕隆咚,看不清任何东西。
适应了好一阵子,云暮雪才勉强看清角落里似乎蜷缩着一团东西,听见外头的动静还动了下。
碧如眼尖,喊起来,“是紫玉。”
又道,“大小姐且在门外等着,奴婢带人把她扶出来。”
里头那么黑,就算是进去也无济于事,云暮雪就点点头。
碧如带着两个丫头进去了,走到那团东西面前把她连拖带拽地弄了出来。
乍一见日头,那团东西蠕动了下,半天才慢慢地往上抬头。
她头发披散着,如枯草一般。身上的衣裳没有一丝完好的地方,破损的地方,皮肤早已溃烂,血水横流,成了蛆虫的天堂,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才几日不见,好端端的人就被王氏给糟蹋成这个样子了。
云暮雪心生愤懑,示意丫头扶起紫玉的头来。
这一见不要紧,生生把几个人都给吓住了。
那简直就不是人脸了,面上显然被烙铁给烙过,看不出五官眉眼,嘴唇那儿可怕地形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看得到雪白的牙齿。
王氏竟然这般狠毒?
云暮雪打了个寒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找个春凳把她抬回我屋里去吧。”紫玉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说来也是她造成的。
只是她不那样做,只怕比紫玉的下场更惨。
紫玉喉咙里发出呜呜声,似哭似嚎,听上去极为瘆人。
云暮雪知道她听出自己来了,也不怕腌臜,上前攥了紫玉的手,安慰她,“放心,我定医得好你,给你报仇!”
众人七手八脚地找来一个长凳把紫玉放上去,刚要抬走,就见迎面王氏带着丫头婆子急匆匆地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