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南成冷冷一笑:“你死到临头,要告诉我什么事?”
司空达形容扭曲,阴冷异常,一指周晨星:“蔡南成,她是你的师妹对吧,你是不是喜欢她?”
“有话就说,别绕弯子!”
“好,那你站稳!别气昏过去。”司空达指着周晨星和虞丰年,“你师妹和这个小白脸子,是奸——夫——淫——妇!他们俩从临安一出来,我就跟着,俩人一辆马车,走走停停,卿卿我我,吃则同桌,寝则同房,千里迢迢,一直来到鄂州。蔡大侠,你想一想,这一路他们能干多少事情?你若不信,只管瞧瞧他们穿的这身衣服,刚才你也看到了,他们当着你的面都敢勾肩搭背……这关系不用我多说了吧?”
“住口……”
“住口?哈哈,要我住口有什么用?你堂堂侠义太保,只管闭目塞听自欺欺人吧,用不了多少时日,你师妹的肚子恐怕都要鼓起来,到那时,你蔡南成娶了她,当个便宜爹,名气更大,全天下都知道你‘绿帽子太保’的名头……”
“啊——”蔡南成再也受不了了,一晃身,来到司空达面前,铁掌一立,自上而下,当头拍下,耳轮中“啪”的一声,司空达脑骨震碎,萎靡在地,死于非命。
周晨星又羞又臊,又急又气,司空达临死泼了自己一身脏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急忙分辩:“师兄,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我和年丰虞清清白白。”
没想到蔡南成转过身来,哈哈大笑:“师妹,不用解释,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信不过你吗?司空达侮辱我可以,侮辱你却是不行,谁敢侮辱你,我便杀了他。还有这位年兄弟,我相信师妹的眼光,既然能跟他处成朋友,那么此人一定年少有为,是个英雄!”
周晨星十分感动:“大师兄,你真的相信我?我……”
“我不相信你相信谁?好了好了,没事了,走,跟我去见师父,他该等着急了。”
蔡南成如此说,周晨星委屈得差点落泪。
“年兄弟,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听师弟王无忧说,你英雄了得,以后我们还要多亲多近。”蔡南成意味深长地望了虞丰年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虞丰年看到他的眼神,只觉得寒气逼人。
他暗想:蔡南成前后的表现反差太大,起初对我如此戒备,还瞧不起我。可司空达兜头一盆脏水,说我跟周晨星有染,蔡南成反倒哈哈一笑,这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除非有两种可能。第一,蔡南成不喜欢周晨星,早都想甩了她。第二,先稳住我,秋后算帐!
显然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他八成是觉得当着周晨星不方便下手,便想稳住我,然后加害我。万一被他堵在小胡同,老子非死不可。去他大爷司空达,你死还要拉老子当垫背的。想到这里,虞丰年不寒而栗。
转念一想,也不对啊,蔡南成江湖上赫赫有名,如雷贯耳,耳朵都磨出了茧子,堂堂侠义太保,他能是个阴险狡诈之辈?
不管怎么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须当小心谨慎。
虞丰年暗暗盘算,随蔡南成和周晨星先回到馆驿。见周牧之前,俩人先把衣服换下来,恢复了本来的装扮。
……
周牧临时住在东跨院。
房间里灯火通明,里面传出说话之声。侧耳倾听,一个公鸭嗓的声音好熟悉——王无忧。
进屋一看,可不是吗?正屋坐着一个人,站着一个人,站着的那个正是矬胖子王无忧。不过他站着还没有另外一位老者坐着高。
老者五十岁左右,威风凛凛,相貌堂堂,花白的络腮短钢髯,扎里扎煞,坐在那里稳如泰山。
这就是周牧吧,长得可真排场,气场也很强大。不过,他的脸上左右各刺了四个小字,左边是“赤心报国”,右边是“誓杀金贼”。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周牧。脸上的“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字,代表着盛极一时的抗金义军——八字军。
当初,河北招抚司都统制王彦率领太行山区义军于河南、川陕等地抗击金军,起初七千余人,鼎盛时期,达十余万人。因为人人脸上刺着“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字,便被称为八字军。
八字军,起于义军,后转隶为官军,战绩卓著,屡挫金兵。有很多次,金兵的领兵大将睡一觉被割了脑袋,许多金兵营盘,一夜之间遭“鬼兵”袭击,被杀得一个不剩,都是八字军干的。提起他们,金兵上下脑仁都疼。岳飞当初也是八字军中的一员。
后来,八字军被果州团练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刘锜接管,成为刘锜的主力部队。还有一大部分随岳飞抗金,横扫中原战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周牧便是创办八字军的核心人物之一,当初他一力主张八字军加入官军,他自己功成身退。
可是万没想到,赵构秦桧卸磨杀驴,解了岳飞的兵权,还诬陷他谋反,老“八字军”愤愤难平,数十位大小领袖心灰意冷,纷纷出走,散落江湖,上山的上山,围湖的围湖,大多啸聚山林,一时间如一盘散沙。
得悉岳飞被抓以后,性如烈火的周牧痛心疾首,他和岳飞的关系最好,这件事也让他看透了赵构的昏庸无能。
在建康府得知岳飞被害以后,周牧几乎昏厥,他立誓行走各地,重新召集八字军旧部,要重整旗鼓,为岳飞报仇,诛杀秦桧。
鄂州是岳飞的老根据地,也是八字军啸聚最多的地方,这儿还有好朋友、好兄弟刘洪道,当然是周牧要走的重要一站。
赵昚和虞丰年当初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周牧虽然没有夺取赵构皇位的打算,但他脾气古怪,脑袋一热,认死了理,一定要为岳飞报仇,也是一件麻烦事。
此时的他,已经走遍了鄂州周边九沟一十八寨,联络了八字军大小二十多位首领,正准备与刘洪道一起,拿下通判王刚,先行控制鄂州。
这些事情,虞丰年当然都不知情。
……
……
周晨星瞧见老者,喜笑颜开,像个小燕子一样扑了过去,揪了一下周牧的胡须:“爹……”
老者哈哈大笑:“鬼丫头,没大没小,这么晚去了哪里?”
“瞧你,一见面就说人家。女儿已经长大了,爹爹不用担心,我只是去杀秦桧的爪司空达!”
“司空达?他死有余辜,该杀!秦桧的党羽都该杀!可杀了没有?”
“被大师兄一掌拍死了!”
“是吗?”周牧望了望蔡南成。蔡南成忙深施一礼,毕恭毕敬说:“我去的时候,司空达已被小师妹砍了几剑,都是小师妹的功劳。”
……
王无忧没理周晨星,也没理蔡南成,嘿嘿一笑,跩到虞丰年近前:“嘿!年兄弟,我服了你!你的白纸写字的法术真厉害!有时间一定教教我。”
虞丰年微微一笑:“王大寨主,久违了,法术可不是谁都能学的,讲究个‘法缘’,与法术无缘,想学也学不会。你这一趟去岭南,可还顺利?”
“才不顺利呢!我带着‘顶不住’、‘缝不严’去了岭南,可以说出生入死,险象环生,岭南有个叫秦柏的小子,又当官、又当贼,纠集了一帮人劫杀我们,被我拿‘单掌碎石’镇住了,才保住小命,总之,这一路掉了二十斤肉,都是你害的,你可别忘了你写在纸条上的承诺,你可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要重金酬谢的。”
渲染了半天,就是为了最后这一句,要钱。虞丰年一笑:“这个你放心,我承诺的事情一定兑现。”
王无忧高兴得嘿嘿直乐。
与王无忧寒暄已毕,虞丰年抱拳给周牧行礼:“周老伯在上,请受后生一拜。”
虞丰年一张笑脸,哪知道周牧哼了一声:“老伯,我很老吗?”
“不老不老,前辈在上,后生施礼……”
“繁文缛节,听了就烦!”周牧一甩袖子,并不理会。
虞丰年脸皮厚也架不住这么刁难,心说这老头脾气也太怪了,哪有刚见面就给下马威的?我哪里得罪你了?
周晨星“哼”了一声:“爹——,你干吗难为人家?他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还从临安府衙救出了二师兄和三师兄,岳家老小能来到鄂州也多亏了他,我……”
说到一半,望了一眼蔡南成,突然想到刚才被泼脏水诬陷之事,便不再往下说。
“哦?”周牧脸色突然一沉,站起身来,上下打量虞丰年,语气十分刻薄:“早猜出是你!”
虞丰年一听他的语气不对,脸色也突然晴转阴,很是不解,难道当初自己暴打秃熊,秃熊已经找他诉苦了,今天要给徒弟报仇?不对啊,我早就有此顾虑,所以一直没敢报自己的真名,他不会知道我曾打过秃熊。
虞丰年百思不解,忙深鞠一躬:“周前辈,正是后生。”
周牧哼了一声:“成儿,将姓年的给我拿下!”
“拿下?”所有人都是一愣,就连蔡南成也吃了一惊,可师父的命令他一点也不敢犹豫。身子一晃,来到虞丰年面前,拧胳膊,压肩膀,将虞丰年按在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