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实话,我的杀气已经消磨一大半。
当第一刀插入罗斯的脖子,见到他挣扎暴死的模样,我已算是“报仇雪恨”了。但我没料到他竟然会有替身。
我是想要为汀兰复仇的,却不知怎的,我竟开始有点佩服眼前的对手:即便是我身体最不适的时候,我也能三刀之内解决一个魔法使,而眼下我已发出五十刀……
马甲内的小刀全是昨晚熬夜召唤出来的,今天我没有本事叫来更多。
说到底,我一年多没练过飞刀,无论是手脚还是能力都很生疏了。
不知道对方是否也有些许佩服我?
唉,如果黯曜在的话就好了……他的腰带是可以无限复制武器的宝库,到时候几千上万刀都不在话下。
“啧。”
我唾弃刚才自己一时的想法。
我怎么可以让黯曜来?黯曜来的话岂不是让他送死吗!
“你在想什么?”罗斯问,“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呢。”
“不,没什么。”我回答。
“那你可以先想想你的遗言,我来发表一下我的看法。”
哈?你要发表看法?什么看法?
罗斯踱步,脸上写满轻松,“我没想到这遥远国度的边缘小镇,竟然卧虎藏龙。”
那个,你……你在说什么?
扇美市虽然小,但是好歹建市快三十周年了。
“我原以为来到这里只要打败独角的讨伐者就足够了,却有不少意外收获。”他用手套竖起手指,“第一,约翰·费尔南德斯在这里;第二,你在这里。”
约翰·费尔南德斯……谁?
“唯一遗憾的是我听说奇迹的狩猎者死了,否则我也可以挑战挑战他。”罗斯冲我微微一笑,“不过你这无名小卒倒是有他两三分风采——我听说异能者的生命都象征天上的星星,一颗星陨落会有另一颗星升起。或许是奇迹的狩猎者之死成就了你。”
“不敢当。”
“你成为猎魔多久了?”
“一个月不到。”我说。
“哼,不错。”他点点头笑道,“到底是借尸鬼让这里蓬荜生辉了,一个新手就能做到这种地步。”
“……!”
借尸鬼这三个字在我心中泛起涟漪。
我的反应难免不自然。
“嚯,你也听说过借尸鬼?”
“……不,我没听过。”我答道。
“那你想不想听?”罗斯问。
我的天,你是来讲故事的吗?
不过这样也好,顺着他的意思走,只要时间越拖延,我的体力就越能恢复。
“请说。”
“呵呵,我不说,”他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算盘?如果我长篇大论,你体力一恢复,我不就吃亏了吗?”
这家伙智商原来没下线啊!!!
“我没有跟即将死去的人说故事的义务。”他用鞋跟踢两下地板,“来吧,让我听听你的遗言。”
我想了想,说:“你还有几个替身?”
“嗯?这可不是遗言啊。”但他的笑意未减,心情很愉快的样子,“也好,临死前允许你再问几个问题。”他竖起食指,“这是第一个问题。答案:我来的太匆忙,刚刚这些就已经是全部。”
他打一声响指,地上的尸体统统褪去红颜色,现出苍白色的人偶模样。这些人偶都跟火柴人似的,基本是些简单的无脸圆头和塑料肢体,没有手指脚趾,也没有□□官。
刀还插在它们的脖子上……
那么它们是从哪来的肉感呢?
“你是怎么样把他们变得跟真人一样的?”
“这是第二个问题。”他竖起两根指头,“答案:我当然是用魔法构筑的肉体,对你而言同幻觉差不多。”
幻……觉……吗……
我心中留有疑虑。
“我中间插入一个问题,”罗斯背着手,“遵循等价交换原则,回答我之后可以允许你再问一个问题。”
“请问。”我说。
“虽然我这些是不起眼的人偶,以前我学画画研究人体结构包括肌肉结构,费了好大功夫,我很珍惜他们,有给他们每人设置精密的魔法保护罩……但你是怎么打破魔护罩的呢?”
“我的刀是银质的。”我回答。
虽然不全对,但起码意思传达过去了。
“……嗯,不错。”他说,“你可以问第三个问题了。”
“你那个禁锢室,其实是用来研究人偶之术的吧?”我问。
异能者的感觉天生敏锐,就像蜘蛛能够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进行精确预判,我们的直觉比正常人强上数倍。
比如说,我对杀气、也就是危险的气息十分敏感,黯曜则是赌运极强。
“所以说异能者简直就是动物,你们的直觉真是可怕得要命。”他笑着说,“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的笑容里好像藏着一把杀人的弯刀。
我不免变得有些战战兢兢,“那么你抓走汀兰,目的是……”
“抓走克瑞斯特尔?”他的语气夹杂疑惑,竖起四根手指,可还是很痛快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如果她配合的话,我自然不会难为她,否则,我会挖出她的眼睛,为她安上义眼,令TrickEyes为我所用。”
“你不是打算杀她吗?为什么还要为她装上义眼?”我不懂医学,对人体也仅知一二。
汀兰的异能集中在她那双眼睛上,换一双,就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了?
可是汀兰有如此企盼过吗?虽然TrickEyes很麻烦,但她有抱怨过吗?
我甚至有点质疑自己,给她那一副眼镜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汀兰,我觉得她有点点单纯,但是TrickEyes窥视人心会收获许多意外的黑暗面……她是摒弃那些黑暗的做人,想要以自己认为的、正确的做人去做自己。
她那么善良,我是为了保护她的善良才给她那副眼镜,希望她不再用TrickEyes触及阴暗的东西。可是,我忽略很重要的一点:人也许就是在不知道对方的情况下互相同化,包括同化阴暗面。在潜移默化之中,不知不觉,善良一点一点受到侵蚀,自己变得不再像自己。这不如一开始就让人看到阴暗面,然后自觉远离它。
我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你问我为什么要为她装上义眼?”罗斯觉得我的问题十分好笑,“喂,你摘除过异能吗?”
“摘、摘除异能?”
“对的,你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吧?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罗斯说,“你不觉得,如果我挖出她的眼睛,在装义眼之前——或者说就是在挖出TrickEyes的那一刻,她的生命就同异能一起陨灭了呢?”
“你!”
我咬紧牙关。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正不正确,但是我能清楚地了解到一件事。
他这样的做法,我绝不认同!
“哧”
只见银光一闪。
飞刀已离手!
“哈哈哈哈哈哈!!!”
莫爱渚的爆笑声自虚掩的门里传出。
(安吉尔小姐第二天跟我说情况有变,莫名其妙把我锁在房间里两天……刚刚问到学姐地址后我马上就赶过来了……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爱、爱渚学姐……?”
汀兰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结果看见一男一女都坐在床上嬉皮笑脸的模样。
“哈哈哈,黯曜学弟你这个笑话太好笑了!”
“还有啊,有次我去一个女孩家过夜,睡她去世的爷爷床上,半夜我感觉到旁边有个干枯的身体跟着我睡,还帮我盖被子!吓得我第二天那叫个落荒而逃啊!”
“哈哈哈……”
“喂!”汀兰猛地跺脚,才吸引住二人的注意力。
“咦,小汀兰?”“噢噢,咱们的小公主舍得出来啦。”
“不是啦!”汀兰恼怒,“你们……”
“嗨,小汀兰,”莫爱渚问,“你在黑新娘那住的还好吗?”
莫爱渚无意间改变了汀兰的注意点。汀兰嘟喃着“在安吉尔小姐那儿……”,便想起第一天安吉尔小姐轻轻搂着她睡觉,安吉尔小姐的香味是怎样的令人安心、令人温暖……光是想着,汀兰的脸就红了起来。
“嗯~这个反应,比赤那学弟的可爱好多~”
(赤那……)
“噢,对!”汀兰醒悟,她是为正事而来,“赤那跟罗斯·费尔南德斯打起来了!”
“我知道啊。”“嗯,我也知道。”
“你们都知道?你们都知道在这里干什么!”汀兰质问道。
“哎,我们?”“我们?”
莫爱渚和黯曜面面相觑。
“赤那才当一个月猎魔诶,他要是输了就会被杀死!你们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玩?”
“噢,放心吧,刚刚我们讨论过的,”莫爱渚瞟了黯曜一眼,“赤那学弟会赢的。”
“嗯嗯。”黯曜在一旁点头。
“赢?”汀兰尖叫道,“赤那怎么可能赢?如果赤那赢的话——事情就更麻烦了!!!”
汀兰急得又跺脚,又咬手指,大大的蓝眼睛流出海水般的泪水。
二人见她这反常的表现才稍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了,会发生什么吗?”莫爱渚一改严肃的面容。
汀兰咬着嘴唇,一字一字把赢了费尔南德斯的后果说出来。
怎知这话将莫爱渚吓得不轻,口中结结巴巴说“诶、诶、诶斯……诶斯……”。
黯曜则是直接吓得滚下床,摔倒在地上。
莫爱渚咬牙,叫了黯曜一声,黯曜马上答应并站起,手脚开始变为铠甲。
她剑指一挥,“破卜!”,景色瞬间化成惨灰。
“我宣布,超自然研究部进入紧急状态,”莫爱渚不知何时穿好白绿色的道士服,“这件事事关重大,若处理不好,莫说我们,整个扇美市都会陷入危机!”
她还补充道:“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关乎一个人去留、两个人私斗的事情了……必须快点把能叫的人全部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