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爷唉,姐,咱老家怎比西疆沙漠边上的村子还穷?这也算镇子我去!”
秦时月一边抱怨,一边掀掉木床上潮湿的铺盖扔红砖地上,换上自己带来的。
目光从所谓的“旅馆标间”漏雨的天花板,挪到靠窗木桌上那盏昏黄的古早煤油灯上,扶额,唉声叹气。
“姐,咱不如睡车上呢。车上多舒服?有灯,还能‘借’卫星上网。哪像这儿连电都没有!”
“不是没电,是台风把线缆吹断了。”李璟调亮煤油马灯,油烟熏黑的玻璃罩隐约照出她的脸,满是无奈的苦脸。
“而且车里住不了。我让智能把后面恢复成仓库了,全是买来的东西,回去也没地方睡。”
“那我睡驾驶座上,你也跟我睡!这屋里漏雨潮湿,潮气大,对女孩儿身体有害。”
他并非真的抱怨住宿条件不好,毕竟常年外出做实验采样的科学家,更差的地方他也住过的。
只是,太心疼李璟了!疼的他心抽抽的难过。
在他想来,养育了天底下最可爱、最明媚、最宝贝、最善良,各种最的女孩儿的地方,合该是山明水秀人杰地灵之所。
即使不富裕,李唐村、李唐镇也该是一般标准往上的水平。
结果咧?
沿途过来的黑作坊、黑水河、秃山头啥的便不说了,那算不上李唐地界。可李唐镇入山口的匪祸肿么解释?好些个路霸,特么的都是璟璟的亲戚好么?!
好吧,甭管亲不亲戚的,人各有志他管不着。但是!曲曲绕绕大半夜,好容易下了盘山土路进了镇子……
进来的这个镇子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吶?全镇黑乎乎的停电就算了,烧马灯也算了。但为毛屋子漏雨,床铺湿答答?
简直不能忍!
“姐,我已经不敢想象天亮能看到啥了。你老家穷出一定境界了。”
李璟脑海里随着他的话,勾勒出李唐村、镇的全景画面……心里不是滋味:可不穷出一定境界了么?
这话题太沉重,李大妞不想纠缠,果断丢出包袱转移视线:“月月,你真不打算管任雨?”
“!”秦时月挪床的动作一卡一顿,丢她两枚“你傻”的白眼,“笑话。他一大老爷们儿,胳膊腿儿齐全的,我管得着么。”
李璟:“无情无义。人明明奔你来的好吧?”
秦时月怒,鼻孔喷出两道大气:“姐~!老说这个有意思嘛。”
李璟不是吓大的,依旧幽幽丢出句:“竟遭男人惦记了,怎么没个女孩儿追你吶。”
“喂喂李璟,泥垢了喔!”
“啊哈哈……”李大妞打哈哈,心下松一口气。老实说,她也不管应付心眼多的人。从前应付不来柳艺莲,如今心眼不少的任雨一样应不来。
掏出手机,没信号,3点39分。
李璟立在暴雨依旧的窗前,深黑的目光透过昏黄煤油灯,飘进无尽的黑夜。那头,是她心心念念的李唐村。太爷太奶,阿爷阿奶,老爹老娘都在那方等她。
若非突至的台风引来暴雨,她早拽了月月开车进山了。
要知道她的超科技车是多重动力的好车,白天用太阳能,没太阳用电能,光电能耗光还能用生机值。
有能源就不怕走夜路。
只可惜,李唐地界凡有台风必会下暴雨,有暴雨必然发洪水。进村山路比进镇的更险峻,遇上山洪,恐有泥石流、山体垮塌的危险。带着月月,她不能轻易冒险。
唉!这场台风吹来的暴雨来的又急又猛,村里地势低洼的肯定被淹了。
煤油灯芯噼啪响了下,打破了突然的沉默。
秦时月拿了件外套替她披上,好似不在意的起了话头,“姐,那些人真那么放了?不报警?”
李璟咬玩下嘴唇,没搭话。
“你家那些亲戚就罢了,”秦博士没问出答案,不松气:“装晕的三个看就不是啥好东西,不怕放虎归山?”
“比起放虎归山……”
李璟顿了顿,回忆今天把人交给镇长族伯时,他难看的脸色,以及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神色凝重几分,“我更想知道,李唐镇到底怎么了。所以,先等等看吧。总有闹明白的时候。”
事有轻重缓急,目下最迫切的是赶回李唐村,亲见家人平安无事!她已经两天没跟家里联系上了!
*
天亮时分,暴雨顶峰终于过去,如瀑布般的雨势化为雨丝飘荡,细密的打在脸上,激起一层凉意。但没人觉得舒服,反而忧心忡忡。
眼看就到7月底收稻的日子,稻穗本该抓紧最后时辰茁壮成熟。结果这场台风暴雨一来,大部分稻田遭殃了。
镇长族伯李昭栋天刚亮就来找李璟了,本是要跟她商量事情,可眼珠一转瞅见了秦时月,一双招子刷的亮了。
到底是吃皇粮的,夜里黑乎乎没看清,这会儿一照面,哪能认不出“时代骄子、时代的楷模”的农业天才秦时月?
跟李璟要谈的事果断撂边上,恭敬的扯了月童鞋,“秦教授,请您务必帮咱们想想办法!眼看要收稻了,擦边的台风整来暴雨,稻子全淹了。”
秦时月觑了李璟俩眼,见她眉头蹙紧不无担忧。只好认命跟镇长族伯开会去了,忙到午饭后才回来,稍稍歇息。
李唐镇上唯一的小旅馆,后窗正对东波湖。雨中湖面泛青烟,绿浓浅碧映青山。斗笠披蓑竹排客,撒网拉鱼在新岸。
“咔嚓”,这幅江南特有的景致锁进了秦时月的手机里,正想感慨一句:咱家乡虽然穷憋的很,但还是很漂亮很有生气的。
却见李璟眉头深拧,大眼里充满焦急忧虑?“姐,你怎么了?”
穿了件深蓝带帽的外套的李大妞,对着信号微弱的手机发愁,“家电话还是打不通。”
“没其他联络方式——”
秦时月想咬掉舌头。替镇上想完办法,回来路上亲见“破烂穷困”的李唐“镇”现状,敢对李唐“村”有期望?其他联络方式?呵呵哒。
李璟明白他话里未尽之意是说村子更穷。但事实如此,没啥好辩驳的。
村里唯一的电话,是10多年前工作人员收录《安州李族族谱》时,山里没移动信号、连电话线也没,极不便。于是联系有关部门,公费从镇里拉线给祖屋安上的。
很是费了一番曲折。